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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大新王莽 中》(13)(1/1)

太后临危收缴国玺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

却说哀帝即位以后,名义上仍然是成帝的继嗣,太皇太后王政君在法理上自然也成了天子的祖母,哀帝心中认同的祖母当然是傅太后,可是也一直为王政君保留着这名分,没有把王氏外家诸侯赶尽杀绝。成帝朝时,平阿侯王谭因为没能当上大司马,忧忧而不得志,所生四子名叫王仁、王去疾、王闳、王向,长子王仁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二子王去疾一直在朝廷中任骑都尉加侍中衔。

王谭的第三子王闳被哀帝任用为中常侍,王闳的妻子是名臣萧望之的孙女、萧咸的女儿,萧咸在许多地方都当过官,后来在朝廷当过越骑校尉、护军都尉,现在又任中郎将,董贤的父亲董恭对萧咸的官宦世家身份非常倾慕,得知萧咸膝下还有一女,而董贤的弟弟董宽信刚刚被任命为驸马都尉,已十八岁了,董贤知道董家虽得了富贵,但全靠自己受到皇上的宠幸所至,依然被朝臣瞧不起,只有和名臣或权贵结为姻亲,董氏宗族的地位才能得到巩固。于是,董恭找到王闳,为董宽信求娶王闳的妻妹。

王闳把这事转告给了萧咸,萧咸却心感惶恐,不敢接受,并私下对王闳说道:“董公身为大司马,天子的册文用了‘允执其中’四字,这是尧帝禅让舜帝时的文字,不应该用在三公的册书上的,那些老臣看到这句话,无不感到害怕。这样的人家,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家所能攀结的。”

王闳明白其中的道理,又听到萧咸这样一说,心中更是省悟,于是回复董恭说道:“咱们王氏是先帝的外家,在本朝无德无功,怎敢和大司马的亲人相配,这样会有辱于大司马声望。”董恭听后竟无言以对,私下感叹说:“我董家做了什么错事而有负于天下,让世人如此畏惧咱们董家啊!”

过了几天,未央宫麒麟殿,哀帝在这里设置酒宴,款待董贤父子以及董氏族人,中常侍王闳和侍中王去疾两兄弟都在殿中陪侍。酒至半酣,哀帝望着董贤的俊脸,心中洋溢着无限温情,举樽和董贤共饮。哀帝笑道:“如今风和日丽,朝事皆顺,有大司马掌政,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董贤小心地瞧了瞧四周的侍从,又替天子斟满美酒。哀帝见董贤如此谨慎,不禁笑道:“爱卿已经是大司马辅政了,何必再怕这怕那!”

董贤满脸羞得通红,哀帝心中一荡,真想过去吻吻那张迷人的俊脸,又见董贤的父亲和族人都在场,只好收敛住心神,望着董贤笑了笑,借着酒兴说道:“朕早就有这样一个想法,即效法上古圣贤君王尧帝,把大位禅让给舜帝,爱卿觉得如何?”

天子的酒后戏言,却让王闳听到后极不是滋味,想起册书中“允执其中”四字,王闳连忙走到哀帝面前叩首说道:“陛下,天下乃是高皇帝打下来的天下,并非为陛下一人所有!陛下承继宗庙,应当永远传至子孙。天子应以江山为重,小臣以为酒后不得戏言!”王去疾和左右的侍中都为王闳捏了一把冷汗。哀帝尽管没有当场发作,可是心中很不高兴,但王闳说得句句在理,当着众人怎好争辩。从这以后,哀帝不再让王闳参与酒宴陪侍。

长乐宫前殿,新都侯王莽、王邑、王闳等堂兄弟看望太皇太后王政君,王莽回到京城后,经常到宫中问候王太后和母亲李渠。王太后笑道:“你们几个侄儿一齐来看哀家,有什么事吗?”

王莽说道:“姑姑,世人都在传说天子委任董贤时,用了‘允执其中’四字,王闳也听到了不少传言,特来向您老人家汇报。”

王闳说道:“小弟随侍天子身边,我为此上谏天子,现在天子已不让我再陪侍于身边了。”

王太后叹道:“唉,你这脾气也太耿直了吧,说不定天子并无禅让之意,都是你们猜测的吧。”

“姑姑,侄儿亲耳听到天子对大司马说过要把天子之位让给他的话呢。”王闳把在麒麟殿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竟然真的有这事!天子竟然要让位于臣子,这可是天大的奇闻了!难道真的要变天了?”王太后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姑姑,天子身体一直欠安,似乎已经有了禅让之心呢,一旦让董氏那小毛孩当了天子,姑姑就要搬出皇宫了吧。”王莽说。

“岂有此理,这天下是高皇帝打下的天下,怎能说让就让了。”王太后有些愠怒。

王莽说道:“因此,咱们一定要密切关注天子的动向,一旦有了风吹草动,咱们汉皇外家绝不能袖手旁观!”

王太后点了点头,对王闳说道:“眼下皇上对哀家还是很客气的,哀家去为你求个情,让你还是待在天子身边吧,一有风吹草动就一定要把消息快速传递出来。不过,你这脾气也应当改一下了。”

王太后果然为王闳的事情向哀帝致书一封,代为谢罪求情,哀帝于是重新把王闳召为侍中。这王闳仍然看不惯天子对董贤的宠爱,上书劝谏,称“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无功于大汉,又无肺腑之连,复无名迹高行以矫世,升擢数年,列备鼎足,典卫禁兵,无功封爵,父子、兄弟横蒙拔擢,赏赐空竭帑藏,万民喧哗,偶言道路,诚不当天心也!……董贤有小人不知进退之祸,非所以垂法后世也!”哀帝认为王闳年少气盛,也没有和他再去计较。

而在新都侯府第,王莽的内心却十分焦急,他对王邑说道:“如果再不设法阻拦,天下将会变成董贤的了!”

甄丰说道:“如今朝臣们都不想惹火烧身,而王氏子弟在朝廷中能够说话的又没有什么分量,唯一的就是想办法让新都侯入朝参政,他说话是有人听的,这样才会有机会干预朝政。”

王邑也觉得这话有理,便自告奋勇地说道:“既然哀帝还要给姑姑面子,小弟现在身为侍中,不如让小弟假称太皇太后有诏,指示哀帝准许巨君兄恢复‘特进’的荣誉,参与给事中,巨君兄就可参政了。”

王闳说道:“这个主意如果能够实现,倒是好事。可是太过冒险,万一失败了,太皇太后和新都侯都要被牵连进去。”

几个人商议了一阵,想不出更好的主意,王邑说道:“小弟认为只有行此险招了。万一露了馅,你们都说不知道,一切由小弟来担当吧。”

甄丰说道:“愚以为可以多考虑一些方案,第一个方案就请王邑去打头阵。如果没有成功,就实行第二个方案,这就是请君侯亲自出马,找前将军何武试试。”

“汜乡侯何武?此人对我王氏似乎并不亲近。”王莽皱了皱眉头,说道。

“何武两度当过三公,听说他为人仁义厚道,喜欢推荐贤才,‘楚国两龚’‘沛郡二唐’都是由他推荐而成为公卿大臣。他上次被贬,是由于傅太后所为,和君侯的遭遇一样。当前朝政昏乱不堪,他应当看不惯吧。”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王莽有些无奈地说道。

未央宫中,侍中王邑为王莽上的奏书已经由尚书官送达天子,是请求天子恢复王莽特进之位,并给事宫中。哀帝阅后有些意外,觉得这不是王太后的所作所为,派遣尚书向太皇太后王政君当面请示。尚书回奏说王太后不知道这事,哀帝极为生气,立即传讯王邑。王邑只得把全部责任包揽下来,称此事王太后和王莽都不知情,应由他一人承担责任。王太后虽然不知道王邑假冒她的名义推荐王莽之事,但从尚书官的询问中知道了一些内情,于是要尚书官转告哀帝,说是自己对王氏子弟管束不严,希望放王邑一马。哀帝念及王太后已经七十高寿,不忍诛杀王邑,只将他贬为西河属国都尉,并削减了他一千封户。

这时,朝廷征召太常官。太常主管国家的祭祀社稷、宗庙和朝会、丧葬等礼仪,为朝廷九卿之一。王莽由甄丰作陪,依计来到何武府第,拜见前将军何武。

此时何武已经七十余岁,宣帝末年他十四五岁时就被送往朝廷唱颂诗,从此步入仕途,已经历了几朝天子,两度官至三公大位。何武热心于朝政的改革,可是对王氏外家一直有所防范,和王莽的来往也不多。他听说新都侯王莽前来拜谒,也有些惊诧,在府中以礼相见。

宾主参见礼毕,王莽拱手说道:“将军年过古稀,仍然精神矍铄,气色不减当年呀。”

“君侯过誉了!此时蒙恩于皇上,重入朝政,位居三公,可惜已经老迈了,才一个月就退居前将军之位,让群臣见笑了。”

王莽单刀直入,说道:“将军,今日登门造访,也是我王莽毛遂自荐,为朝廷征召太常一事有求于将军。”

“君侯身怀三公英才,怎可屈居九卿之职?”何武对前朝王莽一直有些防范,似有推辞之意。

甄丰在旁边有些着急,躬身施礼后说道:“在下甄丰,有些话想斗胆相告于将军。”

“原来你就是长伯君,早闻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京城里,甄丰的名气不小,许多人都知道王莽手下有这位智士。何武一看这甄丰其貌不扬,身材修长,眼中闪射出与众不同的神智。

“将军,新都侯并非为了九卿之位而想入仕,而是眼下朝政到了重要的关头,需要有人出面说话。将军一定知道,过去天子倚重于傅氏丁氏外家,排挤前朝外家王氏,现在当朝的红人却只有大司马董氏一人,天子册免大司马的文字中竟然出现了上古帝王禅让之辞,社稷不可谓不危险呀!”听了这话,何武沉吟不语,因为这些事情他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可是哀帝对他有恩,他不便出面劝谏。甄丰又道:“将军礼贤下士,以仁义厚道而著称,可是将军曾经推荐的楚国两龚、唐林、鲍司隶等贤才,都已经远离朝政,朝廷中已经没有了敢于直谏之士,将来天下可能不再姓刘,而将归于董氏!”

何武听得暗暗心惊,因为没有一个人敢于清楚地表达出来,他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位中年人:睿智而理性,激情而通达。到了这个地步,何武不得不表态了,于是拱手说道:“长伯君所论甚是,我何武已经明白其义了。最近侍中王邑举荐过新都侯,却被贬官,说明天子对君侯还有防范之心,我如果再推荐君侯当太常,恐怕更会引起天子的警觉,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王莽听到这里,知道何武不愿意冒着危险向朝廷举荐自己,于是拱手说道:“既然将军有碍难之处,王莽就不再勉强。告辞了!”说罢,带着甄丰离开了何武的府第。两人坐在轺车上,王莽有些愤恨地说道:“唉,没想到这老儿也变成了缩头乌龟。”

甄丰笑道:“这不奇怪。何武已经被贬居侯国一次,心中有后怕吧。而且他已经七十余岁高龄,不想再冒丢官的风险了。”

“人活到了一定的岁数,想法就不一样了。当年他十四五岁时就被送到朝廷唱颂歌,受到天子召见,后来位居三公,锐意改革朝政,推荐天下英才。现在进入了暮年,雄心壮志全无。哼,我王莽有朝一日回到朝廷,绝不姑息这类窝囊废物!”

六月的长安城,炎热似火,哀帝的身体更加虚弱了,有时还出现心悸的现象。

未央宫清凉殿,室外烈日炎炎,殿内却清凉无比,玉石打造的床上垂挂着紫色的琉璃帐,帐顶塑着一只紫玉盘龙,饰以冰莹的宝石。哀帝在董贤的陪同下,每天都要到清凉殿避暑。董贤小心地把天子扶上玉床,又令侍者为天子挥动薄如蝉翼的玉扇。董贤又亲自把冰块装进水晶盘,送到天子的膝前。在物理降温的作用下,哀帝的精神渐渐好转起来,睁开双眼看到董贤为他举着水晶盘,内心感动不已,说道:“爱卿,朕已经好些了。”董贤把水晶盘交给侍者,自己走向前去,轻轻为哀帝梳理着经络。哀帝爱意顿生,欲念又起,喃喃地说道:“爱卿……爱卿……”

为了让天子心情愉快,董贤使出浑身解数,哀帝的痿疾似乎消失,在欢畅的节奏中呼吸也急促起来,可是忽然又陷入昏迷当中。

董贤大惊,伸手一摸,只觉得天子时而冷汗遍体,时而热汗淋漓,连忙叫道:“太医,太医!”太医真钦正守候在清凉殿外,赶紧走进殿中为哀帝把脉。把完脉搏,真钦又把准备好的珍贵汤药送了过来,董贤亲自把汤药一口一口地喂到天子嘴中。

哀帝醒转过来,在太医、侍从们的搀扶下,和董贤回到了宣室殿,侍中张纯、王闳也跟随着进了殿中。天气越来越热,到了黄昏时分,火一般的夕阳渐渐西去,暑气却丝毫没有消退,哀帝忽然觉得胸口的气很紧,预感不妙,连忙把董贤叫到身边,有气无力地说道:“爱卿……朕这次……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董贤顿时惊慌起来,抱着哀帝哭道:“皇上,皇上一定要珍重,不能说不行的话,更不能丢下小臣而先走啊!”

又感觉到一阵气紧,哀帝虚汗淋漓地喘息了好一会儿,说道:“朕……没有得到子嗣,朝廷的事……只有请爱卿来主持,以待来者了。”董贤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哀帝缓缓睁开眼睛,握着董贤的双手,脸上露出凄迷的笑容,说道:“爱卿,你不要再哭泣了,朕还有要事相托……”董贤抽泣着,聆听着哀帝的话。“朕……早就无心在位,几年来……全靠爱卿把快乐给了朕,此生得一真情……也知足了!爱卿……去把那具金匮拿过来,朕还有话要说。”

董贤依言,从御床边取来一具金匮,按照哀帝的示意将金匮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枚硕大的玉玺和玺绶。董贤顿时呼吸局促起来,止住了抽泣。此时侍中王闳等人也站在一边,王闳也屏住了呼吸,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哀帝抚摸着玉玺说道:“这就是……大汉皇帝的传国玉玺,是秦朝丞相李斯奉秦始皇之命,用和氏璧镌刻而成,归我高祖所得……”

董贤捧起玉玺端详着,玉玺方圆约四寸,玺纽上刻有五龙相交,玺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哀帝艰难地吐出了最后几句话:“得此玺者得天下……爱卿千万慎重,切勿妄自交给他人。”说罢,眼睛一闭,停止了呼吸。哀帝即位六年驾崩,时年二十五岁。

“皇上……你不能走呀……你这一走,小臣该怎么办呀……”董贤抱着哀帝微温的遗体,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太医真钦、王闳等左右侍从已经围在天子身边,全都失声恸哭。董贤没有见过大世面,又遇到如此重大的变故,内心极为慌乱,头脑里一片空白,抬眼望着众人也已经乱作一团,又回想起哀帝在位时群臣对他的不满,心中顿时充满了紧张和恐惧。董贤虽然身为大司马卫将军,可是平时只会陪伴哀帝,哄天子开心,和军中将领很少往来,董氏族人虽然有不少在宫中担任侍中、近侍的职位,可是没有一个位居要职,大司徒孔光和大司空彭宣更是隔了一条心。董贤这才发现,想要保得富贵和性命,自己的势力是如此孤单,如此无助,此时只有伤心恸哭。

公元前1年,夏历六月的这一天,京城长安依然如往常一般平静,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未央宫忽然成了没有天子的皇宫。宫中的值班大臣和侍中们得知哀帝驾崩的消息,都不知所措,几乎一片恐慌。成帝驾崩时虽然没有子嗣,可是先前已经预立了太子,而哀帝驾崩非常突然,又没有定立太子,临终时却将玉玺和玺绶交给了大司马董贤,眼看着刘氏的汉家天下转眼间将变成董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侍中王闳还保持着一份清醒,这是由于他一直对“允执其中”的禅让传言保持着警惕。哀帝临终前把皇帝玉玺和玺绶交给董贤时,他正守侍在旁,不禁大吃一惊,心想:国家怎可一日无主,这董贤年纪轻轻,又手无寸功,怎可统领三公、威震天下而让众臣信服?他联想到当年成帝驾崩时是王太后做的主,眼下也只有再请太皇太后出面主持朝事,方为上策。王闳见董贤还抱着哀帝的遗体哭泣不已,于是偷偷地赶往未央宫东门,直奔长乐宫。

长乐宫位于未央宫的西侧,王闳来到长乐宫西门,气喘吁吁地向卫士报称有紧急大事求见太皇太后。守卫已认出他是太皇太后的亲侄,赶紧入宫传报。

长乐宫前殿,太皇太后王政君已经端坐在殿中。

“启禀太皇太后,皇上已经驾崩了!”王闳伏地奏报说。

王太后大吃一惊,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急忙问了问情景,说道:“皇上驾崩了……皇上没有子嗣……驾崩前可否委托谁来主持朝政之事?”

“臣当时在旁边亲眼看见,皇上临终前将皇帝玉玺交给了大司马董贤。”王闳说。王太后喃喃地念着“董贤”的名字,王闳又道:“太皇太后,难道大汉基业真的要毁于本朝?大汉江山真的要转而姓董?如果真要如此,只怕太后和咱们王氏外家也就危在旦夕了!”

王太后已经省悟过来,说道:“皇上也是哀家的孙子,先帝后继无人,这大汉江山怎么能委托给黄口小儿?”

“国家生死存亡关头,臣以为只有太皇太后出面才能挽救汉运。望太后早做决断,先将皇帝玉玺收缴朝廷,再议他事。”

王太后感到事情重大,吩咐道:“这可是大汉两百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危局呀!你赶快去传哀家懿旨:立即关闭所有宫门,未得哀家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宫!”

“遵命!”王闳领旨正要离开,王太后又问道:“那董贤现在何处?赶快传他来见哀家。当今朝中,只有你堂兄王莽经历过这种突发场面,可以临危受命,主持朝政,收拾乱局。哀家命令你立即派人召请王莽进入未央宫,处理皇帝的后事,同时通知大司徒和大司空入朝。”七年前成帝在后宫赵合德的屋里突然驾崩时,正是王莽紧急处理了朝政大事,而孔光还在前殿等待着天子拜任为丞相,彭宣更是没有经验。

王闳叩首说道:“太皇太后,臣没有天子诏令,怎能让大司马董贤听命于我?”

危急关头,王太后忽然不再像蜷伏于宫中的贵妇,而是充满了斗志,她命令侍者到内室取出一把宝剑,说道:“哀家这里有一把尚方宝剑,是当年元帝所赐。先帝曾下过诏令,持此剑可以先斩后奏,任何人不得违旨。你把这宝剑拿去,长乐宫侍卫也跟随你去吧!”王闳接过宝剑仔细一瞧,剑身青光闪闪,隐隐刻着“刘奭”两字,正是元帝的名讳,不觉精神大振,带着长乐宫一群侍卫,手提宝剑快速离开了长乐宫,直奔未央宫宣德殿后门。

王闳率领长乐宫侍卫进入未央宫,走到宣德殿后门处,恰好撞见董贤抱着一个沉重的箧子,神色憔悴地准备从这里溜出。原来,董贤抚尸痛哭了一会,心里却万分惊慌,乘着一片混乱之际,便抱着沉甸甸的玉玺和玺绶溜出了清凉殿,他想北出宫门回到董府找父亲和兄弟商量应对之策,当然首先是要把玉玺藏到一个妥当的地方,然后再调集军队入宫。董贤从清凉殿走进了宣德殿,正准备从宣德殿后门寻路出宫,正好被王闳撞了个正着。王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高举着尚方宝剑,指着董贤大声呵斥道:“董公听着,我手中持有先帝的尚方宝剑!皇帝刚刚驾崩,国家继嗣尚未定立,董公蒙受皇恩深重,本来应当俯伏尽哀,为何一直抱着传国玉玺和玺绶,是何居心?是否想等待灾祸来临?”

董贤本来性格文弱,哀帝驾崩后就失去了主心骨,原想带着玉玺、玺绶出宫找父亲董恭商议应变之策,此时见一个小小的侍中都敢对他如此喝令,心中已知不妙,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威风,只得说道:“王侍中,皇上驾崩前要我不得将传国印玺交与他人。”

王闳也不多说,带着卫士们走上前去,“霍”的一声把手中的宝剑抽了出来横空一挥,但见青光一片,董贤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王闳说道:“董公请看清楚了,我手中宝剑乃孝元皇帝亲赐太皇太后的,见剑如同见天子!”见董贤吓得浑身发抖,又高声说道:“太皇太后有旨,要董公立即将传国玉玺和玺绶交上!”

没有了天子的支撑,董贤显得如此软弱无力,他只得在尚方宝剑面前跪了下来,把皇帝的玉玺和玺绶捧交给王闳。王闳接过玺绶,吩咐长乐宫众卫士先把董贤看管起来,传令紧闭宫门,不得让所有人离开皇宫。王闳又命令几个卫士火速赶往长乐宫接应王太后,同时通知大司徒孔光和大司空彭宣入宫,暗地里又让几个心腹前往新都侯府第传达王太后懿旨,要王莽火速进宫。

时间飞驰而过,一切都在王太后的授意之下,由侍中王闳出面操控着局势。

未央宫中,王政君穿戴太皇太后盛装,在一群卫士的簇拥下驾临宣德殿。

王闳跪伏于殿前,把传国玉玺和玺绶举过头顶,恭敬地交给了王太后。王太后面无表情地接过玉玺和玺绶,向王闳问了问情况,命令说道:“立即宣大司马到前殿。”说罢,侍卫簇拥着王太后向前殿走去。

董贤被宫中卫士带到前殿的东厢房,王太后已经高高地坐在陛阶的御座上,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也已到殿,站在太后身边。王太后抹了抹眼泪向董贤问道:“皇上忽然驾崩,董公身为大司马卫将军,首先应当召集群臣举行朝会,主持丧事。下一步应当如何办理皇帝丧事,请董公来主持吧!”

董贤从未见过这等场合,内心深怀忧虑,完全不知所措,只好取下大司马冠帽说道:“臣自知无能无德,还是请太皇太后作主吧!”

王太后沉思了一会儿,对孔光说道:“皇上驾崩,事出突然,必须要有人出来撑头主持善后。大司徒,你意下如何?”

上次成帝驾崩时,孔光在前殿等待着接受丞相印绶,也没有处理天子丧事的经验,孔光拱手说道:“太皇太后,臣等也无经验,而且皇帝没有子嗣就驾崩了,这在儒家经书上都找不到解决办法。”

王太后又对彭宣说道:“当前情况紧急,国不能一日无主,大司空有何高见?”

“太皇太后,臣既无经验也无能力处理此类大事。按理说,此时应当由大司马辅政出面安定天下。”彭宣说。

董贤赶紧摇了摇手,说道:“太皇太后,臣资历尚浅,更无经验,但凭太皇太后做主吧!”

王太后说道:“记得先帝当年也是突然驾崩,那时候是由前大司马、新都侯王莽主持的葬礼。哀家认为新都侯熟悉朝廷礼制,刚才已经诏命他入朝帮助董公,你们认为如何?”

董贤只想有人来帮助收拾局面,连忙顿首说道:“太皇太后安排有方……”

这时,新都侯府第,朝廷的使者手持太皇太后懿旨飞驰而来。王莽和甄丰把使者迎入府中,使者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王莽通报了情况,并召请王莽紧急入宫。王莽大惊,立即带着甄丰等人,跟随使者往未央宫赶去。一路上,王莽和甄丰坐在轺车上,商量着形势的变化。

甄丰说道:“世事如白云苍狗,真是变化莫测呀。皇上突然驾崩,朝政必然会有重大转机,请君侯好好把握住机会!要想挽救汉运,扭转危局,也许就在此一举了。”

王莽点了点头,说道:“长伯兄有先见之明。可是,我王莽只有新都侯爵位,已经没有一官半职,怎能扭转大局?”

“太皇太后下旨传召君侯入宫,显然已经由太皇太后暂时掌控了大局。从常理上讲,此类突发事件应当由大司马调动军队、控制局面为首选,可是董贤这毛头小子能调动得了吗?君侯可谓临危受命,下一步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对付这样的突发状况,王莽是有经验的,他对甄丰说道:“如果只是处理一下危局,这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可是我认为要振兴朝政,挽救汉运,也许正是天赐良机!”在前往未央宫的路上,王莽反复思考,想出了若干种处理局势的预案。轺车跟着使者的快马,很快到达了未央宫。王莽和甄丰下了车驾,进入了前殿,董贤等在内的三公大臣、中央衙门的主要大臣、尚书官员早已到齐,等待着王莽的到来。

王莽带着甄丰走进前殿,向太皇太后叩首行礼,又向公卿大臣拱手致意。

“新都侯,你终于来了!”王太后眼中含着泪,那泪花包含着对哀帝早逝的悲悯,也有对成帝再次断了继嗣的哀伤,还有对王莽的到来感到的欣慰。王太后说道:“皇上突然驾崩,子嗣未立,国家处于非常关头,朝廷三公均无经验,哀家身为女人更无应对之策,故此召请新都侯入朝,协助应对危局。”

“臣领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当前处于国中无天子、天子无继嗣的特殊时期,臣愿意为大汉社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子是元帝的至亲血脉,也是成帝的正统继嗣,处理好天子的丧事,重新选出皇室大统的合适继嗣,哀家和王氏外家都负有重大的责任。”王太后说到这里,环顾身边的三公大臣,孔光等大臣抱着笏板,听得连连点头,未持异议。王太后又道:“因此,只有新都侯曾经身为前大司马辅政,有处理善后的经验,请新都侯拿个主意出来吧!”

王莽胸有成竹地说道:“太皇太后,国家处于紧急关头,目前只有太皇太后有资格颁发诏令,号令天下。当前朝廷的第一要务就是掌控兵马大权,请太皇太后诏令皇宫卫士以及京师城门兵马,不得听从任何人的调发。第二,皇帝驾崩如此突然,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责任向朝廷交代内情,朝廷要立即立案调查皇帝死因。大司马是当时在场的重要人证,请太皇太后下诏,命令皇宫卫士把大司马送回府第看管起来,等候朝廷查清皇上忽然驾崩的原因。在此期间,董府所有人等一律不得离府,听候结果。”

董贤听得暗自心惊,他原以为王莽入朝是来协助他处理后事,谁知自己却落入了套中动弹不得,但太皇太后下诏后,自己已经无力左右局势,只得听命。孔光和彭宣觉得王莽的建议合理,没有提出异议。于是,王太后说道:“既然如此,非常时期要有非常的人才来鼎力朝政。”于是立即下诏,把所有调发兵马的符节以及中黄门、期门卫队的权力交由王莽掌管,百官上奏也交由王莽暂时负责处理,董贤被押送回府,宫中卫士把董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臣退出前殿以后,王莽和甄丰留了下来。甄丰向王莽建议说道:“君侯当前兵权在握,又负责处理百官上奏,实际上已经代行大司马辅政的重任。何不乘此大好时机,彻底罢免董贤的大司马官职。董贤一日不除,总会有部分官吏偏向于董氏族人。”

王莽说道:“长伯兄所言甚是。董贤早就是‘千夫所指,无病而死’的那个佞臣,从东平王刘云冤案算起,他就恶行累累,不得人心。虽然已被软禁起来,可是他的大司马卫将军的官位还在,应当先罢免他的官职,这样就可以收得人心。”于是转身向王太后说道:“太皇太后,董贤一人成为专宠,独揽大权于一身,群臣不满,万众怨恨,皇上驾崩必然和他有关。臣认为应先惩治董贤,以平民怨。”

王太后说道:“朝廷正在调查皇帝死因,听说皇帝驾崩之前一直和他在一起,哀家就等调查结果出来,再下册免之令吧。”调查结果很快送到王莽手上,王莽又送呈王太后,王太后依从王莽建议,要尚书官颁下诏书,弹劾董贤。

尚书领太皇太后懿旨,向朝廷上奏弹劾说:天子重病期间,董贤既没有亲自伺候,也没有向天子进汤药,对天子驾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求予以严厉处置,禁止其进入未央宫大司马署衙。

和皇宫北阙遥遥相望的董府,高大而气派,华贵而奢侈,董贤待在董府里进退不得,要想出门,府门外有大批的皇宫卫士不让他离开,那滋味如同待在一座豪华的监狱中。此时,董贤得知自己已经被弹劾,感到大祸临头,心中惶恐不安,躲在府中抱着妻子陆氏哭泣不已。陆氏劝道:“夫君,天子驾崩,天下重归王氏,不如主动到皇宫北阙请罪,也许还能保全族人的性命。”董贤这时已经六神无主,叹道:“这富贵来之何速,去之也何速啊!”只得依言行事,脱去大司马冠帽,赤着脚,准备前往未央宫北阙向太皇太后请罪。谁知还没有走出董府大门,就被一群皇宫卫士拦住,不让他踏出府门半步。

午后不久,王莽派遣的谒者从未央宫北门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北阙下,传召董贤到阙下听旨。董贤战战兢兢来到北阙,谒者高声说道:“太皇太后册书在此,高安侯听诏。”董贤连忙跪了下来。谒者高声宣读:

最近以来,阴阳不调,灾害并臻,百姓蒙受其罪。三公为鼎足大臣,高安侯董贤年少,不明事理,身为大司马而不合众心,未能‘折冲绥远’。故此收缴其大司马印绶,罢职归第。

董贤跪受册书后,立即把大司马、卫将军印绶上缴谒者,有气无力地回到府第内室,和妻子陆氏抱头痛哭。半夜时分,府门外面不断传来军队走动的声音,父亲董恭和弟弟董宽信跑来禀报说:“府门外又增添了不少皇宫卫士,咱们该怎么办呀?”

“你们都离开这里吧,我想静一静。”董贤已经心力交瘁,抱着陆氏饮泣不已,又对陆氏说道:“夫人,我董贤对不起你啊!”

陆氏连忙用手捂住董贤的嘴,温柔地说道:“夫君,怎么怪得了你呢?天子看上了你,是咱们夫妻的福气。夫君给董氏和陆氏家族带来的富贵和尊荣,是普通人永远无法享受到的!唉,有了这几年的风光,咱们这一辈子也算是没有枉活了!”

窗外,夏天的繁星点点,董贤咽泣了一会儿,失神地望着窗外的繁星,喃喃说道:“皇上,人间富贵,你都让臣尝遍了,臣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如果有来生,臣还是愿意和你在一起。”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段长长的白绫,这白绫是哀帝生前所赐,一直带在自己的身上,对陆氏说道:“夫人,我走了,你愿否与我同行。”陆氏点了点头,把一条白绫撕为两半,使劲抛向屋梁。

一个时辰以后,董贤的父亲董恭走进内室,只看到两具尸体悬挂在白绫上,夏夜的月光映照在那飘动的遗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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