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文学网

繁体 简体
香蕉文学网 > 大新王莽(全三册) > 第二十八章《大新王莽 中》(1)

第二十八章《大新王莽 中》(1)(1/1)

居府第喜接通家好

议尊号再度起风波

辞官后的日子并不好过。王莽成天赋闲于家,日子倒是过得很舒适,可是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从大司马辅政的位置上退下来,心里有着无限的委屈和巨大的失落,他仍然享受着三公待遇,府上设置了专门的官位,由朝廷派来的专史侍候着他。每隔十天,皇宫里的宦官要把宫中美食送上府第,专门供他享用。他坐着皇子才能乘坐的绿车,跟着天子的法驾出行过几次。可是,这些都不能给王莽带来欢愉。

品着香茗,看着府中的婢子、仆人们进进出出,王莽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把珍藏起来的《王氏谱牒自本》取了出来,重新一遍。自从大将军王凤薨亡前把谱牒传授给他以后,以前也只是匆匆看过,这时仔细浏览起来,觉得个中内容很有意思。从远祖黄帝,一直到后来的国王君主,王氏的祖先何其伟大,这让王莽备感荣耀。“咱们家族有如此辉煌的过去,怎么可能就此淡出了朝政?”他喃喃自语地说着,用锦帛小心地把《王氏谱牒自本》包好,装进那个精致的盒箧。

王莽已经习惯了勤奋的生活。年轻时在太学中,老师陈参给他的启示尤为深刻,西周的圣制,周公的伟大,成为他立志改变昏乱世道而不懈追求的目标,不过这一切在哀帝即位以后,就变得模糊起来。哀帝实行的新政和他的志向有些接近,可是那位少年天子明显在疏离先帝的外家,他身为朝廷的大司马辅政,却成了天子新政的一位“看客”。

“世人喜欢的是权势吗?”王莽心中颇有失落之感。以前,新都侯的府第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这时来看望他的朋友越来越少了,城中巨富们的动向也成为权势的风向标,如公孙大卿、王君房等人,渐渐地也很少来登门拜访。

“君侯,皇宫里送餐的中黄门到了。”夫人王氏小心地提醒着王莽。王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把府中的专史叫了过来,让他出去迎接宫中宦官。

宫中的美食用笼子盖住,送了进来。打开笼子,香气四溢,几位美婢笑道:“侯爷,请用膳了。”王莽毫无食欲,笑着说道:“这些皇家的美食,我见得多了,你们都一起来享用吧!”

“谢过侯爷隆恩!”众美婢把美食取了出去,斟上美酒,侍候着王莽品尝起来。谁家的王侯府上不是三妻六妾,唯独王莽只有王夫人一个,他以前疏于照看府中的婢子们,这时才稍微有所眷顾。

“明天,府上有贵客临门,你们要好好款待。”王莽喝着酒,对众婢吩咐说。他以前控制得很好,不大喜欢喝酒,这时却天天离不开杯中酒。平时的来客虽然少了,但老友甄丰对他一如既往,陈崇、崔发和孙建等人时而也来看望,带来一些朝中的消息。刘歆在朝中任太中大夫兼侍中,最近又升为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他还献上了《三统历谱》,哀帝诏令朝廷采用这个新的历书,以取代汉武帝时的《太初历》,看来刘歆已经成为天子身边的红人。扬雄已到天禄阁校书,他和桓谭等名儒都不是势利之人,仍然像过去一样,定时前来拜访,王莽的心中十分感激,正好闲暇无事,常和刘歆等人谈论经学。由于来往密切,王莽和刘歆的几个子女也相互交往,成为通家之好。明天的来客,正是刘歆等人。

次日,新都侯府第中,摆起了一桌简单的酒宴。甄丰、刘歆、扬雄和桓谭等友人在座,刘歆还带来了自己的三男一女。大公子刘叠已经二十多岁,平时喜欢读书,才气横溢;二公子刘棻也有二十来岁了,受到父亲的熏陶,喜欢研究上古文字;最小的刘泳只有十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恰似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女儿刘愔年方二八,文静而优雅,被刘歆视为掌上明珠。刘愔静静地坐在父亲的身旁,时不时地感觉到有一道火热的目光,从对面扫射而来。那目光来自王莽的四公子王临。

“你们都过来,陪陪今天的贵客。”王莽把四个公子和侄儿王光都叫了出来,这在过去是很少有的情况。大公子王宇已经长成二十出头的英俊青年,活脱脱就像从王莽的模子里倒出来的。王宇最得父亲王莽的赏识,他和刘歆的二公子刘棻结为知交,所娶的夫人吕焉很能生育,已为王莽增添了好几个孙子。

二公子王获比王宇小不了多少,没有学到王莽的勤奋俭朴,却像他的叔伯父那样玩世不恭,他自视甚高,又是性情中人,对普通人不爱搭理,一旦遇到知己就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他常对父亲的举止不屑一顾,而王莽对他也是恨铁不成钢,父子俩经常为些小事争吵。

三公子王安只有十七八岁,倒是个聪明儿郎,可是从小精神有些恍惚,发作起来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王莽的幼子王临也到了十五六岁的年龄,王莽几个公子中数他最聪明,人也长得精神,深受父母的喜爱,尤其得到王夫人的宠爱。十五六岁的他已经是情窦初开,今天出来陪客,一眼就看到坐在酒桌对面的刘愔,立即被她那文静气质所吸引,竟目不转睛地盯着。

王莽的女儿王嬿才四岁,聪明可爱,稚气未脱,被王莽视为掌上明珠。

王莽的侄儿王光和长子王宇同龄,两人一起在太学习经,同日成婚,如今也是为人之父。

王莽坐在席间,举着酒樽,感慨地说道:“各位,如今先帝外家失势,我王莽难有作为,主动退居府第。承蒙各位朋友不弃,前来看望,王莽十分感激。”说罢,将酒一饮而尽。众人纷纷举樽同饮。

刘歆说道:“巨君兄,咱们与你相交,不是看中你新都侯的位置,也不是冲着你大司马的权势,而是倾慕你在位上尊重儒生,爱惜人才,重视有学问的人。”王莽辞官后,刘歆就以其字号相称。

扬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如果朋友相交是为了眼前的小利,这样的朋友是利益之交,利尽而散,不会长久。我等只要认为你人品不错,就不会去计较你的小过;只要认为你是个君子,就会与你同甘共苦。”扬雄在天禄阁校书,成天埋头于典籍当中,心情比以前好多了。

刘歆说道:“这世上人与人可以彼此成为朋友,必然有一定的道理,必定是在某一个方面能够有所共鸣,方可成为知己,就是多年没有相见,彼此心中也会记挂着那份朋友之情。”

甄丰在旁边喝着酒,笑而不语,他不轻易表达自己内心。桓谭却听得感慨不已,琴心大盛,抚动起乌木宝琴,一阵叮叮咚咚声中,悠闲地吟唱道: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地而食。

帝力于我有何哉!

扬雄鼓掌笑道:“好一首《古逸》,似有庄子、老子之风。当今朝政纷乱,真正要做到不问政事,还是一种福气呢!”

王莽仍然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地喝着酒。刘歆见状,劝道:“巨君兄,现在天子听命于傅太后,你正好可以急流勇退,修身养性,以待来日。”

王莽恨恨地说道:“想起那刁泼的贱妇,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竟敢将先帝的遗愿全都推翻。哼,有朝一日,我王莽如果再返朝政,定要她付出双倍的代价!”众人听他说得咬牙切齿,心中也有些震动。

“伯父这话差矣!我在学堂中听先生教我一首周武王的《书铭》:‘忍之须臾,乃全汝躯。’大丈夫能伸能屈,何必计较眼前的得失呢!”众人一看,说话的是刘歆的大公子刘叠。王莽见其颇有父风,心中十分喜爱,笑道:“想不到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领悟,难得呀……”

刘歆笑道:“犬子还在太学读书,什么都不懂。”

王莽问道:“他平时都读了些什么?”

“我刘氏家学渊源甚广,上至天文星宿历法,下及地理山川风水,无所不涉,此子耳闻目睹,也有所濡染吧。”

王莽对刘叠很是喜欢,对刘歆说道:“咱们这些孩子当中,我看唯有此子最可教!”二公子王获有些不服,嘟噜着说:“谁可教,谁又不可教,只有上天才知道!”王莽有些愠怒,斥责说:“这些孩子当中,我看你就最不可教也!咱们王氏家族,都是些诸侯门第,大都生活放纵,不知苍生黎民之苦,不为天下分忧。你好的不学,只学会了花天酒地,贪图享受,不思进取!”王获冷哼了一声,不敢再多嘴。刘歆见气氛不好,连忙示意女儿为王莽全家敬酒。

刘愔来到王莽面前,声若黄鹂,道了个万福,婉转说道:“小女子为伯父敬酒了。”

王莽定睛一看,只见刘愔美丽大方,聪慧可爱,不禁赞道:“子骏兄真是有福啊!女儿美若西施,儿子赛过……”刘歆连忙谦逊了一番。众人也被刘愔的聪明美貌吸引住了。刘愔莲步轻移,向王莽的几个儿子一一敬酒,当敬到四公子王临身边时,王临已是目不转睛,几乎魂不守舍。刘愔芳心大乱,酒斟满了也不知道,洒了一地。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刘愔脸色飞红,急忙跑回了座位。

甄丰已经有了些醉意,笑道:“他二人恰似金童玉女……”

王莽叹道:“唉,犬子王临最受宠爱,平时也能读书……”王夫人也微笑着守在王临身边。刘歆见刘愔的脸羞得通红,似乎有些动情,又觉得老友王莽处于困境,需要温情,于是对王莽笑道:“如果巨君兄不嫌弃,咱们就结为通家之好,如何?”

刘愔和王临抬头对视了一眼,两人羞得垂首不语。

王莽心中大喜,当即说道:“我王莽虽是外家诸侯身份,子骏兄却是宗室之后,文才盖世,眼下受到天子宠信,看来咱们王氏和皇族始终有缘啊!哈哈哈哈……”他举着手中的酒樽邀刘歆共饮。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定下了王临和刘愔的婚姻大事。

众人纷纷起身道贺,王临满心欢喜,刘愔面如桃花。

且说傅太后堂弟的儿子傅迁先是被免去了驸马都尉和侍中的官职,后来在傅太后的干预下又恢复了侍中的官衔,心中十分得意,在朝中广交朋友。未央宫中,各个中央机构的郎官很多,有侍郎、期门郎、议郎、黄门郎、中郎、郎中等,有的出人头地,从郎官位往上晋升,如王莽、淳于长、刘歆、扬雄都当过宫中的黄门郎,但大多数郎官都难以得到提拔。能够攀上有权势的人,就可以决定郎官的升迁。眼下傅氏权势正盛,就连天子都要听从傅太后的安排,傅氏外家自然就成了攀附的对象。

皇宫中管理郎官的叫郎中令,为九卿之一,负责宫中宿卫警备的安排,郎官的管理、准备咨询应对等,但主要还是管理宫中的郎官和礼仪。此时的郎中令名叫冷褒,他有个好友名叫段犹,在宫中当黄门郎,平时和傅迁来往较多,把傅迁恭维得就像大爷一般,成天围着他团团转。

三人闲暇无事,冷褒和段犹就把傅迁请到酒馆里喝酒。酒至半酣,冷褒举着酒樽说道:“恭喜傅侍中又回到宫中。”说罢,向傅迁频频敬酒。

“我傅迁命大,连皇上都要让我三分呢。”傅迁喷着酒气,得意地说。段犹点头附和着,又趋前敬了一樽。傅迁借着酒劲,又道:“我看你二人很够朋友,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这里,你们二人想不想早些得到富贵?”

两人听这话似有些来头,但又不知道详情,冷褒说道:“傅侍中这么年轻,就陪伴在皇上身边,如有绝好的机会也给我们兄弟说说。”

段犹也叩首说道:“请傅爷快快指点迷津呀!”

傅迁喝了口酒,不紧不慢地说道:“唉,你们有所不知,咱姑妈正在为尊号的事发愁呢。”其实,他的父亲只是傅太后的堂弟,还不是亲兄弟,但傅太后的几个亲侄都没有他表现得顺从,因此深得傅太后信任。傅迁知道傅太后极为重视自己的尊号,以前上“定陶恭皇太后”尊号的过程,傅迁是清楚的,傅太后也在他面前提起过“哀家既然是皇太后了,为何前面又要有‘定陶’二字”这些话,傅迁一直想报答傅太后的恩情,但碍于自己的外家身份,而且官职不高,不敢在朝中上奏,于是借着这个机会提了出来,想假手于他人。

冷褒问道:“傅侍中,傅太后不是已经有了‘恭皇太后’的称号吗?”

“哼,那不过是‘定陶恭皇太后’的称号。你们想想,既然称为‘恭皇太后’,为何又在前面加上‘定陶’两字,真是不伦不类。”二人听得连连点头。傅迁又道:“这富贵就摆在你们二人眼前,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傅爷打算为傅太后上尊号?这可是有难度的事呀!”段犹搔了搔头,说道。

“这有何难?你们只需要去写个奏书,请求皇上将咱姑妈尊号上的‘定陶’二字给去掉,其他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段犹连忙表示说:“傅太后是皇上的祖母,又是皇后的姑祖婆,上个奏书有何难办!你我兄弟一场,你的意思我们都已明白。”

“好,你二人如果上了奏,就是为皇室外家立了大功,日后必有报答!”傅迁大喜,邀二人同饮一大樽。

几天以后,未央宫宣室殿,侍中张纯把一份奏书摆放在御桌上,对哀帝说道:“陛下,这份奏书要求为傅太后另上尊号。”

“哦,是谁具名上呈的?”哀帝皱了皱眉头。

“陛下,是郎中令冷褒和黄门郎段犹。”

哀帝知道这黄门郎职位低下,郎中令位列九卿,在宫中稍稍有些地位,也不太高,于是看了看奏书,见上面写道:

定陶恭皇太后、恭皇后均不宜再引用定陶蕃国的名称来冠以大号,其车马衣饰都应与皇室尊号相称,应在北宫设置二千石以下属吏以事供养,在京城为定陶恭皇建立祖庙。

奏书还说,“母以子贵”,天子应当给傅太后和丁后正式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尊号,以示孝道。哀帝看罢奏书,内心烦躁不已,“此时提出要为本朝外家上尊号,为朕的亲父在京城建立祀庙,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他明白这份奏书的背后必定有傅太后的意思。如果照奏书要求的去办了,就完全推翻了先帝选立自己为继嗣的意图,在群臣中必然会再次引起争执。可是,如果不理睬奏书的请求,傅太后定会兴师问罪。“这事真让朕左右为难,伯仁,你把这份奏书交给尚书令,让他们安排群臣来讨论商议吧。”哀帝吩咐说。伯仁是张纯的字讳。

朝会在前殿举行,三公九卿早已到场,群臣也已陆续到齐,尚书令唐林宣布:根据天子旨意,让众臣商议冷褒和段犹所上的奏书。奏书宣读完毕,群臣想到此事和天子的新外家有关,建议的内容实在是过于敏感,以前高昌侯董宏曾经有过上尊号的提议,结果一波三折,朝会议定的事很快就被翻盘;傅迁被贬官的事也是反反复复,最终还是由傅太后说了算,于是大多数大臣都勉强附和,或不表态。

大司空师丹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从众臣中走了出来,正色说道:“陛下,圣贤的君主制定朝廷的礼仪,取法于天地。只有从礼节上明确尊卑,人伦的秩序才能得到正常维护,君主与万民也才会蒙获福佑。因此,尊卑的称号是用来匡正天地之位的,不可以胡乱制定。定陶恭皇太后、恭皇后都是以定陶王刘康为号,这是母从子、妻从夫的义理。如果想为她们立官置吏,使用的车舆、穿戴的服饰和正统皇室的太皇太后、皇太后相同,这是不明尊卑。天下怎能同时定立二主,大汉的尊位怎能同时并列?”

话音刚落,群臣停止了议论,朝会上一片寂静。丞相孔光也反对冷褒等人奏书的提议,抱着笏板从群臣中走了出来,向哀帝顿首说道:“陛下,臣也认为不宜给恭皇太后等另立尊号。”见天子沉默无语,孔光又道:“陛下既然已经是先帝的继体,就应当以孝为先,最好是为先帝服丧三年,以明确表示尊敬本祖而注重大汉正统。成帝圣恩深远,过去已经为定陶国选立了后人,承奉了定陶国的香火,因此定陶恭皇永远是定陶国的太祖,这是万世不毁的规矩。”

陛阶上,哀帝端坐于龙座,面无表情地听着群臣的议论。从感情上讲,他是倾向于冷褒等人的意见,如果群臣不表示反对,就可以顺水推舟地为生父刘康改立尊号,生母丁姬、祖母傅太后的尊号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改动了。但从法理上讲,他又觉得大司空师丹和丞相孔光说得有道理,他们一个是以自己帝师的身份做了大司空,一个是孔圣人的后裔当了本朝丞相,两人的理由都很难予以反驳。

围绕在京城为定陶恭皇建立祖庙的提议,群臣争议更加激烈。师丹说道:“陛下既然已成为先帝的继嗣,主持着大汉的正统大宗,继承着社稷的香火祭祀,于理不得再把定陶恭皇的祭祀移入大汉皇室的宗庙。如果想在京城建立恭皇的宗庙让群臣祭祀,这是目无先帝和大汉正统的事,臣以为陛下万万不可,否则反而是对恭皇的大不敬!”

哀帝依然没有表态,对尚书令唐林说道:“尚书令,看来今天的朝议不会有什么结果,你让群臣退朝,以后再议吧。”

眼看着公卿大臣纷纷退朝,宏大的前殿很快就显得空旷起来,哀帝静静地坐在龙座上,一抹夕阳透过窗棂,斜斜地射了进来,将他那张年轻的俊脸映得通红。他的身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疲惫过,公卿大臣和傅太后两方面,他都不想过分得罪,但偏偏是都要得罪。以前上的“定陶恭皇”尊号,就是采用折中的方案,暂时取得了某种平衡,但许多大臣认为尊号中不应当有“皇”字。而傅太后也不满意,认为不应当有“定陶”两字。至于“恭”字,取之于刘康薨亡后的谥号,可以理解为“恭敬”,在大汉此字可以通“共”,因此也可以解读为“并立”。

“唉……”哀帝叹了口气,望着斜阳的余晖渐渐地退去,坐在那里发着呆。侍中张纯提醒道:“陛下,该用晚膳了。”可是,哀帝似乎有些麻木了,没有反应。不一会儿,张纯又匆匆来到身边,附耳说道:“陛下,恭皇太后从复道过来了,马上就要进殿了。”哀帝猛地一惊,赶紧整了整衣冠,准备起身迎接,却见傅太后已风驰电掣般地闯了进来,侍中傅迁紧跟在其身后。

哀帝连忙请傅太后入座,令张纯递上香茗。

傅太后板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哀帝知道她是为上尊号的事生气。傅迁站在傅太后的身后,轻轻地为姑祖母捶着背。傅太后闷坐了一会儿,终于说道:“皇上,哀家想问你:是天子权大还是臣子权大?”她见哀帝没有吭气,继续问道:“这朝廷中到底是谁说了算?”

傅迁见哀帝仍然不说话,接嘴说道:“普天之下,都是陛下的疆土,都是陛下的臣民,臣认为当然是天子为大,天子说了算嘛!”说罢,他乜斜着眼睛,瞟了傅太后一眼。

傅太后点了点头,正要表扬几句,哀帝却反问道:“太后,天子之上,还有管得住天子的吗?”傅太后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傅迁却冲口而出:“臣以为只有天帝神灵,才管得住天子呢。”

哀帝又问道:“如果是天子做错了事呢?”

傅迁卖弄着说:“当然是老天降下灾异,以示惩戒。”哀帝听了这话,笑而不语,傅迁这才知道上了当,连忙又说道:“陛下,天子倚重外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会违背天意呢?”傅太后觉得傅迁在哀帝面前说话有些太随意,吼道:“住口,你对皇上是什么态度?油嘴滑舌的样子,真是不知好歹!”傅迁只好又卖力地为傅太后捶着腰背,不敢接嘴。

傅太后觉得硬要逼迫下去反而不太好,于是叹了口气,脸色转为温和,对哀帝说道:“皇上,你知道哀家为何要你下诏为傅家和丁家的人另立尊号吗?”她见哀帝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哀家现在住在北宫,已经有了尊贵,只是不服那王老太婆一口气而已!唉,我这辈子受够了她的气,现在还屈居于那贱妇之下。她的儿子即了位,先帝封了外家王氏十侯。而我傅氏呢?……我的孙儿由我一手养大,即了皇位却连自己的亲人都成了外人……”说着,傅太后的语调有些哽咽。

哀帝也有些动情,劝道:“太后,何必再为过去的事想不开呢?人生如梦,一切都将成过眼烟云……”

听了这话,傅太后忽然大怒,说道:“俗话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皇上连这点志气都没有,真是枉为天子!”见哀帝低头不语,傅太后的脸色又由阴转晴,语气柔和了许多,又说道:“皇上,你知不知道你的生母现在的情况?”哀帝对丁姬很关爱,心中不觉一震,望着傅太后。傅太后说道:“你在宫中号令天下,哀家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你的生母却不能入京,孤单地待在遥远的定陶国中,接受别人的奉养。这段时间她来信说,每天都在思恋着皇上,已经积郁成病了,可能……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再看皇上一眼也好啊……”

哀帝闻罢大惊,心里难受极了,问道:“恭皇后身体怎样了,得了什么病呀?”

“你生母以前就体质虚弱,经常抱病在身。现在因为思念陛下过度,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皇天啊,你就保佑保佑朕的母亲吧!”哀帝双手合十,仰望上苍,不禁泪流满面。

傅太后动情地说道:“皇上,你不为哀家着想也罢,但也应该为你生母着想呀。你想想,她如果在尊号前把那‘定陶’两字去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到京城,住进皇宫,时常可以看到皇上,皇上也可以尽尽孝心了。”

傅迁察言观色,知道哀帝已经动心,连忙说道:“是啊,陛下如为恭皇太后改立了尊号,让她天天守在身边,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哀帝哽咽着对傅太后说道:“好吧,那朕要先说服大臣……但结果如何,朕不能保证。”

傅太后心中暗喜,说道:“那些个大臣,谁敢不听天子的话,谁敢固执己见,就把这人给换了不就行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天子自然要任用忠顺于自己的大臣,否则大臣有再大的本事,不能为天子所用,有什么用处!你把大司马换了下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不满。”说罢,整了整衣冠,带着傅迁迅即离开了未央宫。

过了几天,哀帝把三公大臣召请进宫中,把上尊号的事情又提了出来,想再次听听他们的意见。

大司空师丹见哀帝如此固执,拱手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呀!此事早已由先帝定立,前前后后也经过群臣多次讨论商议,如此反反复复,朝令夕改,以后陛下的政令怎能服众?”哀帝见师丹又开始批评他,心中有些愠怒,又不便发作,毕竟师丹曾经是他的帝师。

孔光也说道:“陛下,如果另立了尊号,怎么向先帝的在天之灵交代呀!”

哀帝自知没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二人,便把目光转向了大司马傅喜。傅喜清楚此事背后定是傅太后在操弄,天子也是出于无奈,可是大汉的宗法制度又不能不遵守,于是说道:“陛下,臣也认为此事不妥。先帝的外家已经被黜退,我才以本朝外家的身份接替了辅政之位。可是,先帝的外家诸侯在朝中仍然有很深的根基,如果另立尊号的事情做得过头,恐怕会引起朝政的震荡吧。”他见哀帝听得认真,又道:“陛下继承的是先帝的正统,如果重新议立了尊号,本朝的外家有傅氏和丁氏,再加上先帝的外家王氏、赵氏,四大外家的人都在朝中,陛下都得顾及,将来会矛盾四起,复杂的局面不利于新政的推进。”

哀帝叹了口气,说道:“朕听了各位公卿所议,觉得各有各的道理,可是……你们为朕想过没有?”众臣摇了摇头,都不知道天子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哀帝继续说道:“按照《孝经》所示,百事孝为先。朕继承了先帝的正统,确实应当敬奉先帝。然而《论语》上也记载孔圣人的一些话,当年孔子说过,孝是不能违背的礼义,‘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孔圣人还说过:‘父母唯其疾之忧。’从法理上讲,朕已经成为先帝的继体,可是,生我者、育我者,这段养育之恩,难道让朕说忘就忘得了吗?”

师丹、孔光、傅喜听后,均无言以对。哀帝又道:“朕即便是可以忘记过去的亲情,但定陶国的亲人也无法忘记朕呀……最近朕已得知,生我之母恭皇后因思念朕而成天悲痛不已,忧郁成疾,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这叫朕如何是好。”说罢,哀帝有些哽咽起来。侍中张纯递过来一张手巾,为天子揩拭泪水。三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傅喜劝慰说道:“陛下顾及亲情,也是体现了孝道。不过,此事应当再缓缓,当前似不宜再议。”

师丹也说道:“陛下顾及亲情,说明陛下重情重义。不过……不过……陛下既然已经继承了先帝的后嗣,臣以为还是应从大处着想,从皇室大统的身份来考虑问题。以前的私情再难以割舍,还是应当放弃的。”

哀帝越听越不是滋味,对师丹极度失望。此时,张纯走了过来,小声奏告说:“陛下,刚才傅侍中送过来一份奏书,说是有大臣上奏要朝廷改革币制的。”这奏书是傅迁送来的。

“我大汉实行五铢钱,已经近两百年了,怎能轻易改制?”他揽过奏书看了一下,内容果然是说古人以龟贝为货币,如今却用钱来代替,由此造成民众贫困,应当改革币制。正好三公在此,定尊号的意见又得不到统一,哀帝想转换一下话题,便把奏书让三人传看,要他们拿出意见。

刚才君臣商议上尊号的事,弄得彼此都不愉快,正好转向新的议题,气氛稍有缓和。师丹是三朝元老,他看了看奏书内容,对哀帝说道:“臣以为币制可以改革。”哀帝也想多做些改革的事,见师丹和自己的心意一致,就把傅迁传唤过来,吩咐说:“这奏书已经征求过大司空的意见,认为可以改革,但此事关系甚大,你交给尚书令,安排公卿大臣共同议定吧。”

朝会上,群臣对币制改革的事争论得很激烈。师丹年过花甲,记忆衰退,已经忘了刚才向天子表过的态度,当众却赞同一些大臣的意见,认为不宜进行改革。哀帝听了师丹的话,感到十分诧异,赶紧把傅迁叫到身边小声问道:“咦,这大师空是怎么回事,此事怎么又反对了?”傅迁摇头表示不知。朝会议论的结果,改革币制的奏议没有得到赞同,哀帝郁闷地宣布散会。

朝会结束后,傅迁通过桂宫的紫房复道来到了北宫,求见傅太后。

“贤侄,那事办得怎样了?”傅太后关心的还是上尊号的事。上次她亲自找了哀帝以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此事好像还没有结果。

傅迁叩首说道:“启禀恭皇太后,此事皇上已经召请三公商议,三公大臣都不同意,因此暂时搁置起来了,还没有进展呢。”傅太后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愉快。傅迁又道:“不过,皇上自己已倾向于另立尊号了,只是碍于三公大臣的反对,好像正在寻找机会呢。”说罢,他把天子征求三公意见的情况说了一下。

“看来,皇上必须要黜退大司空等大臣,另外选择忠顺的臣子才行呀……总得让皇上找到个机会,此事才能往下进行。”

“恭皇太后,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机会呢?”他把最近举行的朝会情况述说了一遍。原来,这次朝会上,哀帝把钱币改制的事提出来让大臣们讨论商议,结果大多数朝臣认为大汉五铢使用很久了,不便贸然改变这个制度。但在最后表态的时候,师丹却附和了公卿大臣的意见。“皇上原以为得到了大司空的支持,谁料大司空却出尔反尔,皇上对他很失望呢。”

傅太后听了傅迁的描述,笑道:“要想罢黜大司空,机会不就来了吗?”傅迁问是什么机会,傅太后说道:“既然皇上已经对大司空有所不满,这是罢免他的最好机会。贤侄你要抓住这个机会,设法再去收集些传闻禀告皇上,让他借此把那老书呆子撤换下来,让咱们傅氏外家的人去填补大司空的空缺。至于怎样去说,你自己动动脑筋吧。”

傅迁一拍脑袋,说道:“恭皇太后,侄儿知道了,正好可以把堂兄傅晏换上去,我这就去找天子说去。”

“算你懂事,没辜负哀家的教诲。”傅太后欣慰地拍着傅迁的肩膀,会心地笑了。

傅迁开始忙碌起来,从各个渠道秘密收集师丹的材料。没过多久,傅迁就来到前殿,求见哀帝。傅迁既是侍中,又是傅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哀帝不得不见。傅迁叩首说道:“陛下,最近小臣得到消息,是关于大司空的,此事好像有些严重,但不知道该不该说。”

哀帝说道:“你把这事都提出来了,就不必吞吞吐吐的吧。”

“陛下,小臣就直言了,如有冒犯大司空的地方,请陛下千万要原谅小臣。”哀帝还是有些吃惊,示意他说出来。原来,宫中的一位朋友给傅迁提供了一个绝密消息,傅迁觉得正好派上用场,于是说道:“陛下,大司空师丹欺君犯上,在宫外产生了极坏的影响。”

“你可知诬告大司空,是什么罪过……”

“小臣不敢妄言。有一天,小臣走在京城街市上,听路人都在议论说,当今皇上无比昏庸,只有三公大臣在朝中主持正义,要不是大司空师丹常常劝谏皇上……”

哀帝勃然大怒,说道:“竟有这等事,你有何证据,不得血口喷人!”

“陛下,这都是小臣亲眼所见:当时街上有位行人,手上拿着一份文稿在看。臣感到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谁知那文稿竟是大司空劝谏陛下的密奏呢。”见哀帝似有怀疑,便把密奏内容一五一十地背了个大概。这时哀帝不由得不信了,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师丹确实上了不少劝谏天子的奏书,其中就有那份奏文。哀帝把侍中张纯传来,生气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大司空竟然把奏书机密泄露给世人!你去让尚书起草个诏令,叫廷尉立案调查此事。”

没过多久,廷尉拿出了调查结果:大司空曾派遣自己属下的主簿向天子递呈劝谏密奏,这主簿私自将奏书草稿抄了一份,又不小心把抄稿遗失了,这抄稿竟流传到了宫外。看了案查报告,哀帝对廷尉说道:“果真有此事,大司空年事已高,说过的话也要忘记,上呈的封事也被泄露出去,看来确实不适合担当要职了。”他下决心撤换师丹,于是召开朝会,召集公卿大臣和将军商议此事。

朝会上,多数大臣感到事态严重,认为大司空所上封事是劝谏皇上的,属于绝密文件,只能让天子过目,“臣不密则失身”,应当把师丹交给廷尉治罪。朝会结束后,廷尉根据案情和朝议结果,向天子呈交了一份劾奏,判定师丹的过失属于“大不敬”的罪过。“大不敬”是冒犯皇帝人身、权力及尊严的大罪,按照律例当被斩首。哀帝心想,师丹曾经是朕的师傅,经学高明,德高望重,朕只是想把他撤换下来而已,怎么能处以斩刑呢?正好,有两位经学博士,名叫申咸和炔钦,在朝中任给事中,联名上书为师丹辩解:

师丹经行无比,近世大臣能和师丹相比者甚少,其抒发愤懑,上奏封事,未能深思远虑,然而令主簿上奏封事,漏泄之过不在师丹。以此将之贬黜,恐怕众心不服。

申咸、炔钦的奏书被侍中傅迁得到,并告诉了傅太后。傅太后怒道:“大胆小臣,竟敢阻挡天子圣意!你去找个尚书上奏,把这两个腐儒一并给弹劾了!”

有尚书官接到旨意,立即上了一道奏书,一并弹劾申咸和炔钦,称其“妄图称誉师丹,前后相违”,将二人定为“不敬”之罪。“不敬”之罪属于“亏礼废节”,蔑视朝廷,也是一种严重的罪过,当年丞相翟方进就被定为此罪而被迫自杀。于是,哀帝诏令将申咸、炔钦二人各贬减俸秩二等,并下策书免去师丹官职和侯位,收缴大司空及高乐侯印绶,罢归府第。策书称:

夫三公者,朕之腹心也。辅善相过,匡率百僚,和合天下者也。朕既不明,委政于公,近日阴阳不调,寒暑失常,变异屡臻,山崩地震,河决泉涌,流杀人民,百姓流连,无所归心,司空之职尤其废旷焉。君在位三年,未闻忠言嘉谋,而反有朋党相进不公之名。曾经朕以限议改币奏章示君,君私下为朕建言称可改不疑;朕因君之建言博考朝臣,君却与众议雷同,公开认为不便改币,令众臣归咎于朕。朕隐忍不宣,为君受过。朕疾恨比周之徒虚伪坏化,渐以成习,故此屡以书致君,翼君省过求己,而君不予接受,退有后言。及君奏封事,传于道路,布闻朝市,言事者以为大臣不忠,罪陷重辟,获虚采名,谤讥匈匈,流于四方。朕之腹心大臣如此,更何论疏离者?……朕唯君居尊位职任重大,思虑不周密,怀欺诈而误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朕为君甚感羞耻,非所以共承天地,永保国家之意。以君尝托师傅之位,不忍追究,已诏有司赦君勿治。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故郡。

策书颁下,在群臣中引起轩然大波,丞相孔光和大司马傅喜极为震惊。光禄大夫龚胜、谏大夫龚舍、鲍宣、侯嘉以及太中大夫刘歆、天禄阁校书扬雄等儒臣纷纷为师丹鸣不平。龚胜找到尚书令唐林,说道:“大司空年事已高,虽然小有过失,也不是什么大错,不应该受到黜退的处罚。”

唐林是儒林中的后起之秀,名气很大,很有节操,对众儒说道:“我对大司空被策免一事也深感痛心,不知天子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的老师。”

龚胜说道:“这弹劾的奏书是由你手下的尚书官递上去的……”

“奏书递上去前,我也不清楚。目前策书已下,大司空官职定然不保,我只有写一道疏文上奏天子,争取为大司空恢复诸侯爵位。”尚书令唐林很快起草了一篇疏文,亲自呈上:

窃见罢免大司空师丹策书,泰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师丹经学为世儒宗,德行为国元老,亲传圣躬,位在三公,所犯过失轻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既已往,免爵处罚太重,京师识者均以为宜恢复师丹邑爵,使奉朝请,四方所瞻仰也。唯望陛下考虑众意,以此安慰盼复师傅爵位之臣。

哀帝本意只是想换掉大司空官职,加上唐林等人的名气不小,只要师丹不在位就行了,于是对唐林说道:“尚书令说得有道理,大司空是朕的老师,朕也不忍心处罚太重。但策书已下,大司空的官职和侯位都已收缴,已不便再有改动。朕就下个诏令,重新赐给师丹关内侯的爵位,食邑三百户吧。”关内侯爵位远不如原来的高乐侯等级尊贵,但也不是“庶人”身份,总算让师丹得到了一些安慰。

唐林叩首感谢说:“陛下愿意听从臣等的劝说,对帝师宽忍为怀,臣在此谢过了!”

哀帝沉吟半晌,说道:“这次策免大司空,是由于朕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原因不说也罢,唉……可是,这大司空的空缺之位,你认为谁又合适来担任呢?”

“陛下,大司空位居三公,非同小可,必须德高望重,又有政绩资历的大臣才能堪当大任。”

“尚书令有无合适人选可以推荐?外家的人可否担当……”哀帝想借机推出孔乡侯傅晏,因为傅太后在他面前已经提了多次。

“本朝外家以傅氏为重,但三公之中,大司马已由傅喜担任了,如果再由外家出任大司空,似有不妥。况且傅氏族人中,有谁堪当此重任呢?”唐林见哀帝沉默不语,又建议说:“陛下,放眼朝中大臣,臣以为前大司空、氾乡侯何武可以胜任此职。”

“可是,氾乡侯刚刚被贬官不久,也不合恭皇太后的心意,再想想有无其他合适的人选吧。”哀帝见傅晏没有被接受,只有把大司空职位暂时搁置起来。

五行化神诀谁懂啊!炮灰美人黑化后杀疯了!重生后她发现了空间金手指月小罗一梦,穿到抖音年代史记说岳全传汉书退婚后,嫂子要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