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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静音舱的审判(1/1)

若彤躺在那儿,不再动弹,脖子上的血痕像旗帜一样醒目。

“快打急救电话!”我哭喊,“快救救她!陆鸥,快!”

“她走了。”陆鸥低语,像是唱起了挽歌。

“那瓶果汁里有榨碎的腰果。吃完一粒后,嘴巴开始肿胀,脸和耳朵开始充血。两三粒会让她胃疼,四肢充血。七八粒会让她的耳朵和嘴唇发紫,身体发痒,无法呼吸。再过五分钟,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若彤对腰果过敏?”我冲着陆鸥歇斯底里地喊,“你怎么知道的?!”

陆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转身,拖过来一把椅子,隔着玻璃窗坐下了。

“辛晖,你认为我们的相遇是偶然的吗?”

“什么?”我惊问。

“同性恋会看到另外一个同性恋,”陆鸥凝视着我的眼睛,“破碎的人会看到破碎的人。辛晖,三年前,我就跟着你了,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你还记得昌平的那次演出吗?”

“当然记得。”

“那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那天,你还看到了罗姨,你觉得这是偶然吗?”

我心里吃了一惊。

陆鸥静静地说,像是在讲故事:

“我邀请罗姨来,正是为了打探你的过去,包括你的父亲和母亲。你喜欢若彤,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不可能看出来,”我眯着眼睛说,“我没有对任何人展露情绪。”

“但你展露了心迹,眼睛里溢出来的爱太明显,以至于你自己都意识不到。你的表情会说谎,但眼睛不会。”

陆鸥轻柔地纠正我。

我脖子上的青筋抽动着。我问道:“你一直在监视我?”

“正像你监视蓝若彤一样。你跟踪她,复制了她的手机,为了保护她,你害死了她的老板。”

陆鸥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不仅赤身裸体,灵魂也赤裸裸的展现在她的面前。

我说:“那你也知道我去了北戴河,囚禁了你弟弟,你肯定恨我。”

“我当然知道。你放了他,我很高兴。有人来教训他,让他长记性,这个我办不到,你替我办了,我更高兴,怎么会恨你呢?你把蓝若彤抢过来是对的,因为我弟迟早会伤害她,再把她甩掉。”

陆鸥从包里拿出香烟,点燃,放在唇间,吸了一口,吐出一抹缥缈的烟雾。

她说:“蓝若彤的富贵梦永远不可能实现。”

“我和蓝若彤是相亲相爱的,”我一边扭动绳子,一边瞪着她,“我们是真心的!陆鸥,为什么拆散我们?!”

“因为我爱你,爱得想杀你,什么也阻挡不了。”陆鸥像陷入了回忆,“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你们不合适。她太阳光,你的心太空,你们不是一对。”

我抬起头看陆鸥时,眼中盈满了泪水。

我说:“我的心是黑的,我从没否认过。我和她在一起,心会变亮。”

陆鸥轻笑着说:

“辛晖,你心怀黑暗,以为找一个阳光的人就能治愈你,这大错特错。你干过的所有恶行,都会在你的心头上刻下一笔,分毫不差。这些伤痕每天折磨着你。在你吃饭、睡觉时,它们像幽灵一样巡游,而你毫无办法,只能去适应。你想改变,却走错了路。”

“对了,你吸引我,”我恍然大悟,“因为你也是破碎的人,跟我一样。”

“我跟你一样,”陆鸥回答,“我也知道如何拯救你。办法不是找一个阳光的人,我的前夫就很开朗,他在太阳底下拥抱我,在我的耳边说连绵不绝的情话……”

陆鸥的眼神陷入天花板,似乎在回味从前,然后说:

“刚开始,我很享受。但实际上,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不可能表现得像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允许黑暗扎根在心里。我们可能过上阴郁的生活,那好吧,那就这样吧。我们的人生极其短暂,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有拆散你和若彤,因为不用等我拆散,你们就已经分开了。至于你的小师妹,你根本就不爱她。”

说完,她弹掉一撮烟灰。

“我喝醉过几次,”我忏悔道,“我不该伤害她。”

“你没伤害她。”陆鸥的右腿搭在左腿上,细长的烟放在唇间晃动着。

“什么?”我激动得唾沫横飞,“你说什么?”

“你没伤害她。”

“原来你来过这里,还戴着黑手套。”我喊道,“你冒充我伤害了小师妹,还把血抹到了我的手上。”

“没错。”

“小师妹的伤口在太阳穴,那是我父亲受伤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陆鸥冷酷地回答:“金钱能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陆鸥,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我恶狠狠地说,“你疯了!”

“我们都经历了鲜血,学会了如何保护深爱的人。”

“你疯了!”我想挣脱绳子,想把陆鸥按在地上,猛烈地捶打她,“你是个疯子!”

“我监视着你。在你和蓝若彤分手后,我还监视着蓝若彤。她失去了工作,自甘堕落,每天流连忘返于酒吧。她的邻居也是我安排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陆鸥凑近我,眼中充满了关切。她说:

“辛晖,你可以选择朋友,但你不能选择家庭和亲人。你偷走了我的日记,还不承认。来你家安装摄像头时,我发现了铁盒子,顺手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陆鸥弹掉烟蒂,从包里拿出那本绘本日记。

她翻到最后一页,拿给我看。她严肃地问道:

“你能猜到这个女人的故事吗?我心中的阴影?我的禁忌?”

富二代女孩的禁忌?我颤抖着,很长时间没说话。

“她是谁?”我惊恐地问。

我心里涌起一股恐惧感,像独自一人走向最深的洞穴,敲打一扇不该敲打的大门。

大门里头有奇形怪状的魔鬼。它们会撕扯我的身体,喝我的血,用锋利的鞭子抽打我的灵魂。

“这个女人是我父亲的第三者。”陆鸥的脸颊抽搐着,泪水和眼睛分离,从眼眶坠落,“她差点拆散了我们的家庭。她明目张胆地来到我们家,骚扰我们——”

陆鸥啼哭,像承受了巨大的冤屈。她哭道:“辛晖,我没得选……”

“你弟弟陆封杀了她?”

“不是他……”陆鸥轻轻地摇头,“是我……”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弟和她厮打,一起倒在了地上。我特别愤怒,于是……她没死,我给了她第二刀,捅在了脖子上,鲜血喷了出来。我弟吓得大哭,而我——我必须扮演好姐姐的角色。最后,我老爸搞定了其余的。”

我睁大眼睛,张开嘴巴,话语却凝结在了喉咙。

陆鸥抬头,直面我的眼睛,说道:

“从那时到现在,我无数次从恶梦中惊醒。在梦里,那个女人持刀对准了我。我害怕、后悔。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我应该很幸福。但那个女人像鬼魂一样缠着我,我越想甩开,她贴得越紧,让我窒息。我经常幻想,不是我杀了她,是我弟弟做的。很长时间过去了,我才明白,我摆脱不了她,永远也摆脱不了她。我只能接受这个杀人的事实,并安放在心里。”

陆鸥继续说:

“辛晖,我喜欢你的容貌和才华,更喜欢你眼睛里传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你想刻意隐瞒,却做不到。这些东西让你变得更真实,更吸引我。在昌平,我特意为你穿上了红裙子,你肯定留意到了。”

我轻微地说:“我想让你看到我不想要的,结果失败了。”

“我们脱离不了原生家庭,但我们能创造更好的。我有私家侦探,有时,我会亲自跟着蓝若彤,看她所看的,听她所听的,感受她的感受。”

陆鸥在椅子上动了动,说:

“我的结论是,她很平庸。辛晖,她只是一个有些天赋的普通人,没有一个有趣和真实的灵魂。她配不上你。”

陆鸥环视静音舱全貌,接着说:

“我来过这里,非常喜欢,真是天才的设计。静音舱能让你沉静,让你思考。我拉上了窗帘,进去过。就是在这里,我听到了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声音,看到了最真实的自己。我为自己感到骄傲,也感到后悔。我爱真正的我,也爱你。我们俩能走到一起,是因为吸引力法则。我们可能不是天生的一对,却是地造的一双。对于我来说,你刚才的坦白是最好的情话。辛晖,我们注定在一起。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要对我说‘你爱我’。然后我放你出来,我们去结婚。”

我无法原谅陆鸥害死了蓝若彤,所以我照做了。

陆鸥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小门。

剪刀“嚓嚓”,绳索一条条地断开。

一旦重获自由,我会伤害陆鸥,我会划破她的脸,让她后悔自己犯下的恶行。

绳索离开身体时,我猛地立起,右手有力地扼住陆鸥的脖子。

我如此得愤怒,陆鸥“砰”地撞到了玻璃门,整个静音舱都在颤抖。

“想杀我?动手吧。”陆鸥嘶喊,“但你不能否定,爱情就是爱情,距离死亡越近,爱情就越浓郁。”

受伤的小师妹、死去的蓝若彤、我和陆鸥的往事,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

我有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我杀了我的父亲,杀戮写到了我的基因里。

我的手指嵌入她的皮肉,往上提。

陆鸥的身体悬在了半空,紫胀的脸扭曲着。

“——我——我——”陆鸥踢打双腿,“我——我怀孕了——”

什么?!

这句话被雷电一样击中了我。

我霍然松开手。陆鸥坠落在地,后背靠着玻璃墙,大口喘息。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地问。

“我怀孕了。”她长吸一口气,“辛晖,我们要有孩子了……”

我扭头,看到若彤的尸体。

失去昔日爱人的痛苦像一把尖刀在我的腹内搅动,而怀孕的消息又像是在伤口上撒了一把迷魂药。

我蹲下来,抱头痛哭。

陆鸥蹲在我的身旁,说:

“辛晖,爱情是什么?是两颗破碎的心不断地试探和贴近,直到跳动如一。爱是包容和忍让,爱也很吓人。你不可能得到爱的所有好处,而不付出任何代价。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中有的虚伪,有的真诚;有的滥情,有的专一;有的懦弱,有的勇敢;有的短命,有的长寿。但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要一个真实的人来爱我,无条件地爱我,即使看到我最耻辱的一面,他也不会停止爱我。辛晖,你就是那个人。我一直在保护你,你感受不到吗?这是我对你的爱,保护、容忍、无条件地爱。”

陆鸥捧起我的脸,说:“亲爱的,说你爱我,爱得想杀我……”

噢噢噢,我的天……

父亲、若彤,对不起,我只能把你们安放在心灵的最深处,然后拥抱我的爱情,扭曲、但唯一适合我的爱情,还有我们的宝宝。

我发出一阵长长的哽咽,说:“陆鸥,我爱你,我爱得想杀你……”

陆鸥的嘴唇颤抖了,随后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她的额头触碰我的额头……

我们的泪水融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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