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暴风雨要来了（1/1）

“童欣恢复了，”坐在椅子里的高院长像弹簧一样直起身，“真的？”

坐在沙发上的刑警关天同样露出惊愕的神情。主治医师胡蕙主任则板着脸，一言不发。

我点点头，给了高院长一个确定的眼神，说道：

“应激障碍和受迫害妄想症的症状都没了，心因性遗忘至少恢复了大半。”

“干得好！”高院长像个小男孩一样拍掌大笑。

他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我的身前，然后挽着我的胳膊，当场跳起了踢踏舞。

我受到了感染，“哧哧”笑出声。我放下矜持，跟这位老帅哥跳了几下。

舞毕后，高院长浑身放松，精神焕发。

他坐在办公桌后，后脑勺贴住了椅托，开心地笑道：“看来我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升官可以，还想发财啊？”关天笑得很灿烂，“当心发财到我们局子里。”

说完，关天放下保温杯，转向我，说道：

“张医生，你在贵院保持最高的治愈率，看来牛皮不是吹出来的。快说说怎么回事。这桩杀夫案——全国的女人们都在等着呢。”

胡主任皱着眉头问：“等着干什么？”

关天笑着回答：“等着捶打渣男，然后顺带手教育下老公啊！”

我摇着头，笑出了声。

高院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问道：“关警官，贵夫人是不是也等着敲打你呢？”

“没错。她想利用这桩杀人案来警示我千万别出轨。”关天严肃地回答，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高院长马上建议：“关天，作为一个男人，你要确保让她失望。”

“我要确保有所交代，对全国的女人有所交代。一夜之间，网上就冒出了数不清的猜测，其中一些错得离谱。有的女人说张一楠精力旺盛，童欣沦为他泄欲的工具。最后童欣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才痛下狠手。这剧情——要多狗血就有多狗血。高院长，你肯定看到了吧？”

“我一直在密切关注。”高院长诚实地回答，“话题越热，领导对我的关注就越多，自身的价值也得到了展现的机会。”

我摇着头，点开手机上的通话录音，把我们最近一次的对话内容放了出来（当然，我提前删掉了关于自己的部分）。

听完后，关天惊诧地说：“不可思议！童欣承认自己杀人了。”

“千真万确。”高院长得意洋洋地确认，像上下跳动的大马猴，“胡主任，你认为呢？”

上次治疗结束后，胡主任在第一时间开展了鉴定。

数据显示童欣反应正常。毫不夸张地说，童欣的精神病人的帽子可以摘下来了。

胡主任沉下了脸，淡淡地回答：

“目前来看，童欣的确恢复了不少，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当着胡主任的面，我可不能表现出得意的样子，这会招人厌烦。

我谦虚地补充：“胡主任和我一起努力，从药物和心理两个方面一起入手，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高院长感叹地说：

“真没想到。童欣和张一楠——他们这对看上去很般配，没想到都是些表面文章。谁能料到老公出轨，还留下了信托给小三和儿子呢？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心想着报复，最后害死了同床共枕的老公。想想就让我头皮发麻，晓蓝，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问出来的。”

我没有辜负院长对我的信任，受到他的表扬，我非常开心，也很有成就感。

“高院长和胡主任领导有方，给治疗指明了方向，我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已。”我这样回答。

高院长重重地点头：“说得很在理。”

高院长其实很喜欢别人拍他马屁，可惜关天马上调转了话题：

“张医生，童欣只承认了杀人结果，没有说出杀人过程。”

我坐回沙发上，说道：“童欣刚恢复，我怕惊吓到她，没敢再问下去。”

高院长喝了一口咖啡，说道：

“晓蓝做得对，咱们先要巩固阶段性的成果。关警官，怎么样？我们的报告能不能让你结案了？”

关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从录音上判断，童欣的作案过程很简单，张一楠哮喘发作，童欣用气雾剂毒死了他。我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你还想多复杂？”高院长反问，“肯定是两口子先吵架，然后越说越激动，结果不可收拾，酿成了灾难。”

关天右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翻开记事本，表达自己的观点：

“的确有些疑问有待解答。比如，童欣从头到尾都在说‘那人进来了，那人知道我的秘密’，这句话跟作案过程肯定有关联。童欣恢复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这句话。”

关天转向我，问道：“你怀疑她刻意隐瞒了什么，对吧？”

高院长不以为意地说：“命案发生时，童欣疯了，这句话就是她的臆想而已。”

我不置可否地说：

“还有一点——害死张一楠的气雾剂到底在哪，童欣也没有说明。如果童欣是凶手，她肯定知道凶器的下落啊。”

关天同意：“我一直没找到，这是最大的疑团。不过，我找到了另外一个疑点。”

我颇感兴趣地问道：“什么疑点？”

关天翻开笔记本，答道：

“在死前两个月，张一楠设了一个夫妻俩的联名账户，还往里面存了不少钱。童欣有使用记录。”

高院长怀疑地说：

“张一楠这样做，可能是迫于童欣的压力。毕竟，老婆疯疯癫癫的，做老公出点钱，想让老婆放宽心。”

我没有接受高院长的判断，说道：

“关警官，我认为张一楠是想挽回夫妻关系的，想维护这个家庭的。”

“这也是我的判断。”关天正视我的眼睛，严肃地回答。

我惊讶地问：“如果张一楠想维护家，为什么童欣还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呢？”

“咱们可不是神探狄仁杰，”高院长马上撇清关系，他指着关天说，“他才是。”

我有点狂热地说：“可是——”

“——没有可是。”高院长打断了我，“晓蓝，咱们只管治疗病人。你出色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职责到此结束了。关警官，你认为呢？”

“停不下来啊。”关天用诉苦的口气说，“没有查明作案过程，没有找到凶器，我就结不了案。我结不了案，就意味着治疗还要继续下去，直到童欣说出杀人过程和凶器在哪。”

高院长的话没能阻止我，我完全浸入了童欣的世界。

我笃定地说：“

——还有一种可能，在治疗过程中，童欣提到过报复张一楠，联名账户说不定是其中一个手段。童欣还知道张一楠给小三设了信托，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断定，她肯定不会置之不理，一定做了什么！”

“晓蓝，你为了治好童欣，快把自己搞疯魔了。”高院长的音调虽然不高，却露出了几分担忧。

我不管不顾地说：“女人报复男人出轨的手段，除了金钱，还有一种更常见。”

关天用受到惊吓的语气问：“什么手段？千万别告诉我阉割！”

我没笑，说道：“既然男人可以偷女人，女人也可以让男人戴绿帽子。”

关天吐吐舌头，说道：“童欣那个疯样子还能偷人？还没偷到，就把男人吓跑了吧？”

高院长自信地说：

“童欣肯定不会。我见过她一次，从面相上看，她跟我的邻家大姐姐很像，贤惠、端庄。”

我哼了一声，扫了一眼高院长和关天这两个男人，叹道：“看来你们还是不了解女人。”

高院长脸上的表情先是不高兴，然后头一次露出愁容。

他说：“晓蓝，你陷得太深了，我怕你抽不出来。”

说完，高院长转向胡主任，问道：“你手上还有多少在诊的病人？”

“二十三名，”胡主任回答，“三个是重症。”

“分两个重症病人给晓蓝。”高院长下了命令，然后转向我，“这两个够你忙活的了吧？”

胡主任笑了一声，笑声里没有丁点的好意：“还查呢？都把自己搞成神经质了。”

我忽略了胡主任的冷嘲热讽：“院长，我想从头跟到尾。我真的很想。”

“不行。我建议你放下童欣的治疗工作，”高院长瞪着我说，“马上。”

我浑身发凉，低下了头。

高院长又对我笑道：“今天到此为止。回家休息吧。哦对了，你跟你男友进展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吃你俩的喜糖呀？”

我感觉更冷了，囫囵着回答了什么，自己都没听到。

我们的关系走入了死胡同。

男友执意分手，我的爱情岌岌可危，迫切需要拯救。

我或许拯救了童欣，谁能拯救我呢？

我望向窗外，沉暮的乌云在阴暗的天空里堆积。

天气预报有雨，看来，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