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挚的情感，饱满的爱情（1/1）

快要拿回我的画了，我很兴奋，整夜未睡。

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后，我马上来到了屠宰场。

陆一进入厂区后的林场，用电锯伐倒了一棵杨树。

他独自扛来木头，劈柴，随后在宿舍前的雪地上支起了一口铁锅。

陆一炸锅炝汤，将切成段的大鳇鱼下锅，然后点燃了炉子里的木柴。

柴火爆裂出声，青色的火苗和白色的烟雾化为红艳艳的火焰，贪婪地舔舐锅底。

铁锅里的雪水很快沸腾了，它们发出含混不清的欢呼声，像是在呐喊。

陆一又放入五斤排骨和猪蹄，以及各种山货，榛蘑、蕨菜、干豆角、木耳和豆腐等等等等，开始了小火炖。

当陆一掀开锅盖时，香味一下子扑了出来，把我整个人都融化了。

胜男出现了，手里提着一桶烧酒。她刚才睡了一觉，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睡觉。

我们三人围坐在铁锅后。鹅毛一般大的雪花永不停歇地坠落，铁锅里的热气不甘示弱，它们翻腾着往上，跟雪花一起消散成了迷雾。

就这样，我们在大雪下开吃了。

胜男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杯原浆烧酒，说：“都举起来。这一杯，是为了庆祝咱们顺利完成了复仇的第一步！”

胜男又补充了一句：“干了！”

二两烧酒被我一口喝干了。我虽然有了经验，但依然被辣得咳嗽不止。

不过，我逐渐喜欢上了这种钻心的辣味。

烧酒让我脱去了伪装，更接近真实的自己。

陆一喝完杯中酒后，开始往铁锅里贴玉米饼子。

胜男吃了一口冻肉和半个包饭，然后把画扔给了我：“拿着。你的画。”

“谢谢。”我说。

“我言出必行。”胜男回复。

虽然我准备好了，但是当我展开画后，我还是两眼一闭，痛哭流涕，哭得像个失恋的中学女生。

画里，老公正冲我浅笑，而我对老公怒目而视。

老公这一抹笑容啊，我会带到坟墓里……

胜男饶有兴味地观察我，然后说：“讲讲你的故事。”

我带着哭腔，如实相告：

“这是我和老公在溜冰场相遇时的场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却跟他吵了起来。一个艺术家恰巧路过，抓拍了这个场面。”

“艺术家？”胜男问。

“没错，长头发、留着小胡子的摄影师，眼神很狂野。他把照片放到我手中，还说很高兴看到我们俩的人生碰撞到一起。后来，我描摹了这张照片，变成了这幅画。”

“既然你跟你老公是陌生人，为什么吵架呢？”胜男问。

我抽鼻子，我哽咽，我哭啊哭。过了很久，我才回答：“因为他挡了我的道。”

“就这么简单？”胜男问。

“就这么简单。”我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后，我只想对他大吼大叫。我也是这样做的，像个泼妇！”

胜男点上一支人参烟，说：“有一说一，你老公长得可不赖。之后呢？”

“老公一直对我微笑。等我发泄完后，他才说：‘很高兴认识你。’”

“之后呢？”

我像小狗一样呜咽着回答：“我哭了，哭得身子直发抖，哭得站不起来。他扶起了我。”

我大概记得自己当时的状态极其糟糕。我很想回想起具体的状况，但晕乎乎的脑袋阻止了我。

“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有了身体接触，”胜男微笑，“进展很快嘛。”

“他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很明白，我的心是他的了。”

胜男问我：“凭什么这么确信？”

我回答：“他懂我，看穿了我，也不嫌弃我。”

“嫌弃你什么？”胜男问。

头疼又来了。我强行灌下一杯酒，回答：“我的过去。”

“什么过去？”胜男又问。

我回答：“——我——我们都犯过错，我也不例外。但老公不在乎，只在乎我。”

胜男掸落指间的烟蒂，举起一杯酒，说：“你老公是个爷们。恭喜你。”

我喝下了第三杯烧酒。

六两酒了。再来一杯，我可能会醉。

我抬起沉重的脑袋，醉眼朦胧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我在心里说，醉就醉吧，人这辈子，能得几回醉呢？

醉到断片后，我就趴在雪地里，让雪花掩埋我，然后被强壮的陆一挖出来，扛到温暖的床上，最后沉沉地睡去。

现在想想，这其实不错。

胜男问我：“之后呢？”

我回答：“都说每个东北人都会滑冰，实话告诉你，我不会滑。”

胜男笑道：“真的假的？”

我泪眼婆娑地回答：

“真的。不骗你。老公什么也没说。他牵起我的手，缓慢地拖我走，把我们俩的足迹抹在了这块冰面上。冬雪钻到我的后脖颈里，冲到我的嘴巴里，但是感觉热腾腾的，我的心先是激昂，后来是安宁，无比得安宁。在滑冰场上，我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眼睛里只有我老公的身影。除了这些，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我接着说：

“老公近在咫尺，我的大脑混沌一片。爱上一个人，可能就是这种感觉吧。他像是我上辈子熟识的男人。”

“这种感觉你记得很清楚。”胜男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语气很庄严。

“我永远记得这种感动得想哭的感觉。或许，只有哭才能发泄出情绪吧。”

胜男同意：“人痛极了会笑，开心极了会哭。依我看，你这是开心。”

我虔诚地点头。“这句话说得很到位。在滑冰场的两个小时，比我过去的二十年都精彩，或者说，这两个小时就是我的一辈子。”

说到这，我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就像天空中源源不断的雪花。

胜男盯着我看，陆一盯着我看，天和地都在盯着我看。

胜男再次端起酒杯，严肃地说：“真挚的情感，饱满的爱情——为了你的爱情，干杯！”

我一个仰脖，灌下了第四杯酒。

八两了。

“吃。”陆一第一次说话，嗓音粗得像闷雷。

锅里的野生大鳇鱼紧实无刺，猪蹄软糯，排骨浓香，再加上浸满汤汁的榛蘑和豆腐。

这一锅美味能香掉人的鼻子，鲜掉人的眉毛。

我吃了一块鱼肉，吃了半个散发清香味的玉米面饼子，然后灌下了第五杯酒，把食物顺入了腹内。

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值了。”胜男评判。

“什么值了？”我问。

“以画易画，以故事换故事。”胜男回答。

我说：“你要明白，这两幅画都是我的作品。”

胜男只是笑。

我问她：“我昨晚画的那幅画，你送出去没有？”

“送出去了。”

“可惜了。”我说，“它算是我的得意作品。”

“你的爱情是神圣的、忠贞的，”胜男冷笑一声，“秦峰的嘛，虚伪、恶心，难道你不想丢掉吗？”

这两幅画神秘地交叉在一起，真是一个迷人的奇迹。

“视频呢？”我问。

“一幅画就够了。”胜男这样回答，“视频嘛，再等等。”

“等什么？”我问，“视频是最直接的证据。”

胜男吞下一个粘豆包，说：“等待一个时机。”

想起秦峰的一双小眼睛，我心中开始不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秦峰肯定承受不住。”胜男回答。

“你不是说他性无能吗？”我怀疑地问，“妻子出轨，他可能不会这么恼怒吧？”

胜男喝下半杯酒，接着说：

“你还是不了解男人。他失去了性能力，但不会失去占有欲。这是男人的本能，就像老虎需要占据领地一样。”

我问胜男：“你是怎么知道秦峰性无能的？”

胜男纵声大笑：“因为是我造成的。那一脚真他妈给力！”

胜男能成功吗？胜男能全身而退吗？

到最后，会不会无法收场，从而牵连到我，甚至是孩子呢？

当我思索时，胜男正望着我，雪花在她的发际间融化。

我拿回了第一张画，该不该跟进呢？

等我喝下第六杯酒后，我失去了思索的能力……酒杯和泪水一起滚落。

当我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睡在了自己的家里。

我望向时钟，马上下午四点了。我挣扎着起身，穿好外套，来到了幼儿园。好在韩老师还在等我，我冲她一笑，接走了儿子。

把睿睿带回家后，我拨通了老公的电话，把自己在屠宰场的经历说了一通。

“你不该喝这么多酒。”老公在电话里说，“也不该告诉别人咱们的爱情。这是属于我们的隐私。”

我说：“老公，胜男是朋友，朋友间就应该分享啊。”

老公不同意：“你还有睿睿要照顾呢，不能整日不着家。睿睿把你的头像撕了，你觉得会是偶然吗？”

老公的话敲醒了我。我说：“是哦。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你不能早出晚归，更不能醉酒，要多跟睿睿相处。”老公再次提醒我，“还有，你的这些朋友——如果他们来历不明，或者有自己的目的，要当心，当心惹火上身。”

老公说得对。我一直在外面忙，而忽略了家。

我刚要说话时，老公再次鲁莽地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失魂落魄，脑袋隐隐作痛。我陷入沙发里，揉搓太阳穴。

睿睿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手里拿着一盒火柴。

我望着孩子，问道：“从哪找到的火柴？”

“妈妈，我能喷火。”睿睿告诉我。

“火柴很危险，交给我。”我起身。

睿睿从火柴盒里掏出一根火柴，划亮了它，动作异常得熟练，火苗顺着火柴棒往下游走，快要烧到儿子了！

“快扔掉。”我一边说，一边上前。

“我会喷火！”睿睿一边喊，一边躲闪。

我急了，给了儿子一巴掌。

燃烧后的火柴头落在儿子的头上。我闻到一股焦糊味，睿睿哇哇大哭。

我连忙把孩子涌入怀中，轻声安慰他：“儿子，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