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河里的稿件（1/1）
从回忆中走出时，关天的问题在我耳边飘荡着：“杨鸣怎么追到的你？”
我说：“关警官，能再给我一颗烟吗？”
关天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一并交给了我。
我抽出一颗烟，点燃了它。
我吸了一口，答道：“关警官，那天从他的宿舍逃走后，我有好几天没理他。不过，事实证明，杨鸣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男孩。”
关天问：“看来他很执着。”
“也愿意为我改变形象。”
关天抬起头，眯起了眼睛。“为你改变形象？”
迎着关天审视的目光，我回答：“一点没错。”
“怎么改变的？”
“杨鸣擅长模仿。他知道我不喜欢奶油小生，便剪短了头发，还蓄起了胡须，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硬朗，由一个小奶狗变成了一个男子汉。”
关天明显不相信：“一个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这对于我们来说不难。杨鸣做得更好，一切水到渠成。我其实挺敬佩他的，也有种预感，在这么多同学中，可能只有他能在演艺圈混出一个角色来。”
关天似懂非懂地说：“对哦，你们上的就是演员进修班。不过，即便杨鸣为你大变样，你怎么判断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关天问出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我答道：“关警官，这么说吧，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如果他假戏真做，我是能分辨出来的。在探测爱情方面，我们女生比十个雷达堆在一起还厉害。”
关天微微点头，似乎是相信了我的话。“之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我——我没能再拒绝他。”我这样说。
“什么事？”
于是我继续诉说我跟杨鸣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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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警官，我们进修时，有一堂课叫做‘小品创作’。
“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作业，让我们创作一个短小精悍但激动人心的故事，并让我们登台演出。
“这个作业难倒了我。
“我缺乏生活素材，在宿舍里猫了一天，也没想出故事的框架和里面的人物、情节等。
“第二天一大早，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是六点十五分，杨鸣给我发了数条信息。
“他好像猜到了我在煎熬，便邀请我跟他一起去创作。
“我首先向他申明，我可不敢再去他的宿舍了。
“看到我的信息后，杨鸣给我打了电话。他笑着说不是去他宿舍，而是去通惠河。
“这条河在电影大学正门的的南边，连接着通州和北京。
“在户外创作，这个主意听上去挺诱人。我也想出去喘口气，便答应了他。
“我穿上了蓝色牛仔裤和红色外套，戴上一顶白帽子，离开了宿舍。
“在学校里用完早餐后，我第一次走出了学校，走向通惠河。
“趟过草地时，我的裤腿上沾上不少露水。
“我挎着肩包，里面放满了书本和纸张。站在河岸上，我很快便看到了杨鸣。
“他站在一个简易的升降桌前，独自一人面对湍急的河水，正在写什么东西。
“我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看到我后，他惊喜地说：‘太好了！你来了！’
“我递给他一份早餐，说：‘你一定饿了。’
“我望向河面，赞叹地说：‘可以啊，在这里搞创作。’
“杨鸣感激地接过鸡蛋灌饼，对我挤了挤眼睛，说：‘还不错吧？站在这写作，文思如泉涌呢。’
“我拿起小桌上的一摞纸，仔细看了看，叹道：‘都写这么多了！’
“杨鸣得意地说：‘都快完工了。’
“说完，他把我拉在桌子后，建议道：‘你也尝试下。’
“就这样，我放下包，拿出A4纸，看着书本，开始了创作。
“还别说，在河流前创作，还真有点有效果。
“当我卡壳时，我便抬头望向通惠河和对面的仿古建筑，灵感就飘来了。
“杨鸣坐在我身后的台阶上，笑呵呵地吃着早餐。
“我走笔疾书，创作我的故事。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写出了五六页。
“当我放下笔，刚要喘口气时，一阵诡异的风突然吹了过来，卷走了这些纸。
“我一边惊叫，一边跟着跑了过去。
“宝贵的纸张凝结着我的心血，它们却‘呼啦啦’地飞向了河面。
“我的心凉了半截，惊呆得说不出话来。
“后面传来声响，我回头一看，赫然发现杨鸣解下了腰带，脱下了裤子，帅气地甩掉了运动鞋，然后跳入了水中。
“我大叫一声。我担心他被激流卷走，对他大喊大叫：‘上来吧，没事！我可以再写一遍！’
“杨鸣在水里喊了回来：‘写东西很难熬，我不想让你再难受一次！’
“杨鸣水性很好，他像条鱼一样游到散落的纸张前，一把抓住了它们。
“他手里的纸张越来越多，但力气越来越小，脸冻得苍白。
“我喊道：‘上来吧！我真的不要了！这些草稿又不是红楼梦的下半部！’
“杨鸣没有听从我的话，还是奋勇地游到河中央，拿到了最后一页纸，然后挣扎着游上了岸。
“等他爬上河岸后，他累得说不出话来，嘴唇都冻紫了，只能躺在地板上喘气。
“我脱下外套，给他盖上。
“杨鸣还冲我笑，说：‘你衣服的气味真香。’
“说完，杨鸣把手稿放在我手中，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体力恢复后，杨鸣接连咳嗽。我怀疑他感冒了，连忙带他回了宿舍。
“当天下午，他发了高烧。我烧开水，喂他感冒冲剂和降温药。晚上，我守在床头，寸步不离。
“杨鸣虽然病了，但他不忘安慰我。他说话风趣、谈吐优雅，展示了不同的一面。
“我这才发现，杨鸣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跟他在一起不会无聊，我的心渐渐向他靠拢。
“杨鸣病好后，我们开始暗中约会。
“我们的恋情没有公开，因为进修班人多眼杂，流言蜚语很多，我们只能这样。
“我们俩最喜欢去的就是通惠河。我们经常去遛弯。清晨、傍晚的北京静悄悄的，只有昆虫在鸣叫。
“有一个早上，杨鸣牵起了我的手，环住我的腰，然后俯身亲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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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警官，这就是我们相识的过程。”我拿过烟灰缸，掸落了指间的烟灰。
坐在对面的关天点点头。
“就是说，杨鸣跳到了河里，赢得了你的芳心，之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我说：“当时的我很感动。我心想，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呢？我和杨鸣都是北漂，需要互相照顾。”
关天略显疑惑地问道：“你们——你们那个了吗？”
我明白关天的意思，于是回答：
“我们都是人，人都有欲望，男孩的欲望更强。幽会时，我们不去嘈杂的宿舍，而是去学校北边的家庭旅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常去的那家在城中村的最里面，我们租的房间很小，床更小，床前有一只落地灯，还可以旋转方向。不过我们都很快乐，可以一整天不下床。”
关天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像是在检验这句话的成色。
“你们俩的恋情其他人知道吗？”
我马上回答：“在我印象中——没有。杨鸣很善于保守秘密，我的女同学是一帮很爱传话的喜鹊，所以我也不敢告诉他们。”
“为什么保密呢？”关天问我。
“为了工作。”我回答，“在演艺圈这个行业，如果想找一份正经的工作，需要付出超乎寻常的努力。有时候，制片人和导演提出的要求既不合理，也不道德。我们作为被选择的一方，最好以单身的形象示人。关警官，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明白。”关天勉强点点头，“之后呢？”
我答道：“之后啊，之后我们陷入了热恋，还是爱得死去活来那种。我没想到，真没想到。我来北京学习成为一名演员，却献上了真心，成为杨鸣身体和心灵的一部分。”
关天趁势问道：“杨鸣呢？”
“杨鸣也是同样的感受。我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临毕业时，我们一起规划未来。我们打定主意，毕业后，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关天问道：“再之后呢？”
再之后？
我喷出一口烟，给了关天一个微笑，然后陷入了高中时期的爱情回忆……
令我纠缠无比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