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1/1)
自从信长入驻京都以来,天下百姓的目光就被他的一举一动所牵引着。
眼看着一代新人换旧人,而法令、民风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京都会变成什么样呢?”大部分人只关心和自己生活有关的一小片空间。
每当一条严苛的法令出台时,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却很少有人能认识到中央集权的巨变是开启一个新时代的信号,而又有几个人能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信长进京作为自己出人头地的契机呢?
然而,家康却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信长料理好堺市的一切事务,随后返回了岐阜城。
“三河那边的近况如何?”信长突然想起这位昔日盟友,他知道现在的三河家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弱小贫困的没落家族了。
“家康着实干得不错嘛!”
信长也不得不佩服家康的眼界与胆识。
对于家康而言,当盟友织田信长让自己把守后方,而趁机进军中原之时,这位年轻城主并未只满足于做尾浓后门的一条看门狗。
家康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他利用灵活的外交手段与优势兵力,将今川义元的残党今川氏真赶出了骏河、远江两国。此外,家康与织田家结盟的同时,还和甲州的武田信玄交好。
他还与武田家立下盟约,要与对方平分骏河、远江二国。
由于氏真无能,无论是德川家还是武田家都有很多借口向他派兵。即使在乱世,也不可随意发动战争,如果出师无名则必然导致失败,这一点身为大将者都十分清楚。然而,氏真却是一个愚蠢至极的武将,他有太多口实落在对方手里,就是已故的义元也说氏真是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最终,德川家和武田家以大井川为界,将骏河一带划给了武田家,远州一带则归德川家所有。
永禄十三年(1570年)正月,家康让竹千代留守冈崎城,自己则搬到了远州的滨松。
刚进入二月,信长派来道喜的使者便来到了滨松。
贺信上写道:“自去年起,信长为一展抱负,取得些许功绩,而家康公也一跃成为坐拥远州广袤土地的领主。听闻此事,在下欣喜不已。我相信,今后织田、德川两家的同盟更加坚不可摧。”
当月二十五日,家康在信长的邀请下去了京都。信长表面上是为了让家康一饱都城春景,以慰多日征战之苦。可很多独具慧眼的人却认为,两国国主同时上京,其中必然另有玄机。
然而,信长此次上京却显得十分悠闲。白天,他以狩猎为乐,还经常为家康放鹰;晚上,他则大摆筵席,欣赏歌舞。总之,他在尽情享受旅行的乐趣。
信长与家康抵达京都之日,任京都守备的木下藤吉郎特意赶到大津迎接。
“他叫藤吉郎秀吉,是自清州城时就跟随我的家臣。”信长向家康介绍藤吉郎。
“哦,我早就认识木下大人了!当初我赶往清州城与信长公结盟时,您就在城外的欢迎队伍里吧?那一年是桶狭间大捷后的第三年,想来竟过去这么久了。”
家康笑眯眯地看着藤吉郎,藤吉郎也为对方惊人的记忆力而赞叹不已。
这一年,家康二十九岁,信长三十七岁,而藤吉郎正值三十五岁。他与家康的初次相识已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到达京都后,信长的第一件事就是视察皇宫的工地。
他对随行的朝山日乘、岛田弥右卫门说:“所有工程务必在明年春天前竣工。”信长还说:“不要担心费用问题,皇宫多处荒废已久,此次要好好修缮一番。”
一旁的家康听闻此言,开口说道:“信长公能有机会为朝廷办事,在下真是羡慕至极呀!”
信长也没客气,随即答道:“的确如此。”看来,他十分肯定自己的成绩。
去年上京时,信长就下令收回朝廷的土地。今年上京,他又提出延续税制,通过上缴地税来使国民经济重新归于金本体制。这样一来,京城内外的商人纷纷开始借贷公款,朝廷就可年年获得利息。
不过,信长知道各地上缴的税款有被贼匪抢劫的危险,并不能一劳永逸。
所以他在修建皇宫的同时,也开始着手进行经济改革。自应仁之乱以来,朝廷就被乌云笼罩着,如今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天皇的喜悦之情自不必说,就连百姓也被信长的一片忠心所打动。
上抚国君、下安民心——看着自己的成就,信长十分欣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二月天里,他和家康从心底感到高兴。
他们赏花、品茶、观歌舞,像两个富家公子一样尽情玩乐。
谁也不知道,信长的心中正在酝酿着一个冲破下一难关的大计划。
信长开始行动之时,天下局势又会发生新的变化。其实,就在他枕臂而眠之时,已开始筹备对付下一个对手了。
四月二日。
各国国主突然收到将军义昭的召见信,相继来到将军府第。人们坐满整个房间,开始议事。
“此次召各位前来,是为了越前朝仓家一事。”
席间,信长将自己从二月份以来就秘密进行的计划告诉了众人。
“去年,将军曾多次催促朝仓家上京,而他们却置若罔闻。就连重建皇宫,他们也未献上一草一木,简直没把朝廷放在眼里。而且,朝仓家身为将军部下,世代沐受天恩,却只想自身的荣华富贵。为正天下视听,信长将亲率大军讨伐朝仓家,各位意下如何?”
此时,信长不仅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着天下道义。对此,众人怎能说不。
尽管将军手下的几个家臣与朝仓家有旧交,想要庇护对方,但面对这个正义的代言人,他们也不敢站出来反对。
而且,大部分人都已表示了赞成,在如此情势下,反对者只有缄口不语。
攻打朝仓!举兵北伐!
尽管这是一个重大事件,却没花多少时间就敲定了。
信长当日就对军队下达了命令。同月二十日,织田军已抵达了江州的坂本,加上近畿、尾浓的士兵,以及德川家康的八千三河军,号称十万人马的织田军集结在琵琶湖畔。此时正是暮春时节,草长莺飞,那无边无际的军队如同云霞般绵延数里地。
信长在阅兵时,指着北部群山对士兵们说:“你们看,北国山脉的冰雪已经消融,你们所去之地将是一片春意盎然!”
此时,藤吉郎也带领部分士兵站在队伍里。
信长曾说过:“我要和德川大人一起游玩到北国冰雪消融的一天。”藤吉郎知道,主公是想让家康亲眼看一看自己取得的成就,而使其更加信服织田家,以便日后能从家康那里得到更多的支持。
“用不了多久,主公就会重整河山、统一天下!”藤吉郎坚信这一点。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次北伐的重大战略意义。
然而,与藤吉郎同级别的将校间却很少有人能有此远见,他们只是一味议论着:“跟随德川大人参战的三河军经常被尾浓兵取笑,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如果输给这些三河武士,我们将被世人嘲笑,一定要打起精神、奋勇杀敌!”
将士们互相激励着,尽管还未开战,同僚间争名逐利的战斗就已经开始了。
大军沿着江州的高岛郡越过若狭的熊川,继续朝着越前的敦贺进发。织田军所到之处将敌军的堡垒、关卡尽数烧毁,他们翻山越岭,终于在一个月内攻入了敦贺。
看着如此悬殊的敌我对比,朝仓家一下慌了神。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半个月前还在京都赏花的信长会突然发兵,而且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杀到了自己的领地。
从文明时代开始,一些家臣离开了王族,成为但马国的豪绅。后来,他们扶持足利尊氏当上了越前的国主,并以此为基础逐步发展壮大起来。
越前被公认为日本北部首屈一指的强国。同时,以室町将军部下自居的朝仓家兵精粮足、财力雄厚。
朝仓家自视为“无人敢与争锋的北国名门”,其主公为义景。
当义景听说信长大军已至敦贺时,竟然痛斥通报者道:
“不要慌张!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攻陷敦贺的织田军以此为根据地,又向金崎、手筒二城发起了进攻。
“光秀率领的是哪支军队?”信长问左右。
“明智大人是攻打手筒城的先锋。”左右答道。
“把他叫回来!”
传令官身背黑色盾甲,乘快马跑去送信。
“主公找我何事?”光秀急忙从前线退下来,来到信长面前。
信长说道:“你曾久居越前,尤其对敦贺至朝仓家都城一乘谷的地形极为熟悉。此时为何不献计助我尽快取胜,而甘愿当一个小小的先锋官?”
光秀顿觉被信长戳到了痛处,只得低下头说道:“如果您下令,我一定立刻将对方的地图画出来,供您使用。”
“为何一定要等我下令?”
“尽管我已归入将军帐下,但我之前毕竟为朝仓家家臣。所以,还请主公体谅光秀的心情。”
“嗯嗯。”
听到光秀的话,信长反而很高兴。他知道,光秀一定会像忠于朝仓家那样来为自己效忠。
“那么,现在我就下令。由于手边的地图过于粗糙,有几处地方还标注错了,因此我命你对照正确的地图,将错误的地方修改好!”
“在下领命。”
其实,光秀手中也有一份地图,远比信长手里的那份精确得多。他退下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儿,随后将自己手中的地图献给了信长。
“有了这张图,我们就可以按照地势来布置战术了。”
之后,信长就把光秀留在了帐中。
不久,由朝仓家武将匹由右近把守的手筒城也陷落了。不过,金崎城却是久攻不下。
镇守金崎城的是朝仓义景的族人朝仓景恒。此时,景恒仅有二十七岁。他幼年时曾出家为僧。
义景认为,拥有强健体格和过人智慧的景恒遁迹空门,实属可惜。于是,他强迫景恒还俗,并把一座城池交给了他。可以说,景恒是朝仓家出类拔萃的人物。
尽管佐久间、池田、森等名将指挥军队从四面围攻金崎城,景恒却十分镇定,还经常登上塔楼观望战况。
“你们的阵势不小嘛!”景恒面带微笑地对敌军说道。
“什么!我们要把你一举击溃!”
于是,森、佐久间、池田的先锋营发起了总攻。激战整整进行了一天,就连城墙都被鲜血染红。当织田军清点死伤者时发现,敌军仅死了三百人,而自己却牺牲了八百人。
在夏夜的月光下,经历了一场血战的金崎城仍旧是岿然不动。
“这样打是无法攻陷此城的。即便我们攻下来,也是两败俱伤,于大局无益啊!”当日傍晚,藤吉郎来见信长,信长也显得非常焦急。
“为何这么说?”在这种场合,信长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藤吉郎立刻答道:“这是因为即便此城陷落,也不会使整个越前立刻灭亡,而主公您的威望也不会因这座小小的城池而扬名天下。”
信长打断了藤吉郎的话:“如果我们不能攻下金崎城,就无法继续推进。一旦我们稍有疏忽,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在下此次前来,是想给主公献一条计策。”藤吉郎一边说,一边回头向身后看了看。
不知什么时候,家康竟站在了那里。
藤吉郎一见家康,立刻慌忙施礼,而且还特意拿来坐垫,请家康坐在信长身边。
“我不妨碍你们吧?”家康向信长询问道,随后就坐到了藤吉郎摆好的坐垫上。可是,他却没正眼看藤吉郎一眼。
“你们好像在商量事情嘛!”家康说道。
“不是,这个人——”信长用下巴指着藤吉郎说,“他说攻打金崎城没有意义。”此时,信长的面色略有缓和,将两人谈话的内容告诉了家康。
家康听后,不住地点头称赞:“嗯嗯……的确如此。”同时,他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藤吉郎的脸。
尽管家康比主公信长年轻八岁,藤吉郎却觉得家康的城府要深得多。他脸上那种讳莫如深的表情和眼神,根本不属于二十几岁的青年,简直像一个年过五旬的中年人。
“对于藤吉郎所言,家康亦有同感。如果我们把精力都浪费在金崎城,只会损兵折将,实属下策。”
“那么,您有什么方法能绕过金崎城而直攻敌军的大本营?”
“我们还是先听一听藤吉郎怎么说吧!他的方案一定可行。”
“藤吉郎!”
“是。”
“把你的计划说出来!”
“我还没想好。”
“什么?”不只信长大吃一惊,就连家康也面露惊讶。
“金崎城内只有三千士兵,面对我十万大军,他们一定会拼死一搏。并不是小城就容易攻陷,即便我们使用计谋,他们也不会轻易就范。不过,在下认为只要是人就会被真情和诚意打动。”
“又是这招!”信长不想让藤吉郎继续说下去。尽管他将家康待若上宾,但对方始终是三河、远州两国的主将,而不是织田家的内臣。信长十分清楚藤吉郎的才干,即便不让他将计划和盘托出,也会让他放手去干。
“好了,你不用说了!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我都批准,就照你想的去做吧!”
“多谢主公。”说完,藤吉郎若无其事地退了出去。
当晚,他只身赶往金崎城,拜见了敌将朝仓景恒。
面对这个年仅二十七岁的年轻城主,藤吉郎推心置腹地说道:“君既为兵家子弟,自然能认清战势。胜败已摆在眼前,如此负隅顽抗只不过徒增死伤而已。若君白白送死,在下实在痛心不已。与其在此处战死,您不如弃城后撤,与主公朝仓义景兵合一处,我们两军重新摆开战场。您放心,在下保证城里所有的金银、武器、女子都安然无恙,改日定将送还给您。”
于是,景恒接受了藤吉郎的劝告。在离城那天,他对藤吉郎说:“日后我们在战场上见面时,肯定会非常有趣。”
藤吉郎严守与景恒的约定,并为敌军撤退提供了很多方便,他一直目送敌军走出一里地。
就这样,藤吉郎仅用了一天半时间就收复了金崎城。可是,当信长听到藤吉郎汇报此事时,并未显得十分惊喜,也未对他大加赞赏。
藤吉郎暗暗揣摩着信长的表情,心里在想:我是不是越权了?
不过,藤吉郎确实立下了一件奇功,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如果信长对藤吉郎说:“做得好!干得漂亮!”,那就等于说之前率领八百人攻城的池田、佐久间和森等将领无能,间接将他们置于十分尴尬的境地。
而且,藤吉郎要比信长更在意这些将领的感受。所以,他向信长报告时,并未将功绩都归于自己,而只说是依主公之命行事。
“总之,一切正如主公计划的那样在顺利进行。其中不尽如人意之处,还望主公海涵。”说完,藤吉郎就退了出去。
信长身边除了各位将领,还有家康。家康暗自在心中赞叹着,不觉望着藤吉郎的背影出了神。
此时的家康已经知道,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会是自己的一个巨大威胁。
另一方面,从金崎城撤兵的朝仓景恒,赶回一乘谷本城,并打算再次与织田军一决雌雄。途中,他遇到了朝仓义景,原来义景亲率两万人马来解金崎城之危。
“完了!”
此时的景恒后悔不已,他知道自己不该听从敌军所言而擅自弃城,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为何不战而弃城?”义景怒不可遏。
事已至此,他也只得带领两路军马返回一乘谷本城。随后,信长举大兵逼近了木目隘口。如能冲破这道天险,朝仓家的大本营已近在咫尺。
然而,一则探报却震动了整个北伐军。
原来,朝仓家的铁杆盟友——江州的浅井长政带领湖北兵,斩断了织田军的退路。
此外,之前被信长打败的佐佐木六角也从甲贺山地起兵,与朝仓家遥相呼应。
佐佐木六角偷袭了织田军的侧翼。据探报回禀,他还会继续派兵支援朝仓家。
北伐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前面的朝仓军也许知道了援军的消息,士气陡然一振,似乎会随时冲出一乘谷给织田军致命一击。
“吾已入死地也。”信长已有此预感。这时他才发现,此次引兵北伐完全违背了兵法上“一击制胜”的战场规则,以致陷入到敌国的包围圈里。
他所担心的不仅是从后路包抄过来的佐佐木六角和浅井长政,最让他忌惮的还有隐藏在本愿寺的僧兵。
信长听说,这些僧兵已举旗讨伐自己。
突然,天气也发生了变化。整个北伐军就像一艘飘摇在海中的小船。
“全军撤退!”信长立即做出决定。
可是,这十万大军撤退起来又谈何容易。就连兵法上也说过“举众兵进易而退难”。稍有疏忽,就会导致全军覆没。
“请主公让我殿后。我无须带领太多人马,会趁着夜色从朽木谷的小路冲出去,以让大军顺利突围。拂晓时,其余部队即可一路返回京师。”藤吉郎说道。
大军在此多耽误一刻钟,危险就增加一分。
当天傍晚,信长从森、佐佐、前田等将官的营中挑选了三百名士兵,离开熊川顺着崎岖的山路和溪谷朝着朽木谷方向连夜逃去。
信长的队伍在途中多次遭到僧兵和土匪的袭击,他们整整两天没吃没喝,也没睡过觉。在第四天的傍晚,这支队伍终于回到了京都,大部分人已累得只剩下半条命。
不过,这些先行撤回的人还算幸运。最悲壮的还要数藤吉郎,他承担了为大军殿后的任务。此时他手上仅有少数兵马,独自留守在如同孤岛般的金崎城中。
直到此时,那些平日里对藤吉郎心怀嫉妒,说他是“诡辩之士”、“暴发户”的同僚也纷纷赶来跟他诀别。
“一切拜托你了!”
“公堪称织田家的中流砥柱,是一位真正的武士!”
而且,将官们将自己的武器、弹药、粮食等物资都送给了藤吉郎。这些祭拜者留下自己的贡品后,就匆匆离开了坟场。
“他已是必死无疑!”无论离开的人还是留下的人,都这么想。
从信长离开朽木谷的晚上直到次日白天,柴田胜家、坂井右近、蜂屋兵库、池田胜三郎等将官率领的九万大军也陆续撤出了战场。
一旦朝仓家派兵追击,藤吉郎就会从侧翼偷袭,给敌军后方造成威胁。此时,织田军终于安全撤出了,留守在金崎城的藤吉郎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紧闭城门,尽情地吃喝、睡觉,以享受人世间最后的时光。
前来攻城的是朝仓家的猛将——毛屋七左卫门。他认为,与其跟城内的藤吉郎拼死一战,不如来个围而不攻。
就在围城的第二天半夜。
“敌人来偷袭了!”七左卫门听到喊声,却并不惊慌,因为他早有防范。他率兵朝夜色中的木下军冲去,由于兵力太过悬殊,木下军惨败,不得不重新逃回金崎城。
“看来敌军濒临死境,要做困兽之斗了。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在天亮前发起总攻!”
于是,这几千名士兵开始靠近护城河,他们扎木筏渡河,很快就来到了城墙下。
天将破晓之时,随着七左卫门一声号令,大军一鼓作气攻下了金崎城。
可是,一切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城中未见一个敌军士兵。只见城内旌旗飘扬、硝烟袅袅、马匹嘶鸣。然而,到处都没有藤吉郎的影子。
其实,藤吉郎昨晚行动的目的并非偷袭朝仓军,而是要让对方相信自己又跑回了城中。当晚,藤吉郎在一队人马的掩护下,如疾风般逃出了绝境,此时他正朝国境边的群山跑去。
“不能死!我不能死!”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头。
今早,他已顾不得看一眼朝阳,只想着逃出险境。
这个号称“越前猛将”的毛屋七左卫门和他的士兵们看到城内的景象,已是目瞪口呆,他们都来不及送一送藤吉郎。
“立刻去追!”
“一定要把他抓回来!”七左卫门立即下令追击。
藤吉郎率手下将官逃进了三国山脉,整整一晚他们都没吃没喝,只是拼命地跑。
藤吉郎一边跑,一边告诫众人:“我们还未从虎口脱险,不能有丝毫放松,不要只想着喝水、睡觉。你们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保住性命!”
不出所料,毛屋军果真追了上来。听到身后的喊杀声,藤吉郎说道:“大家不要惊慌!”而且,他还下令让全体士兵休息。藤吉郎对士兵们说道:“敌人是多么愚蠢啊!他们从山谷追击我们至高地,我们虽然很疲惫,而他们在盛怒之下一路追击,肯定会更加疲惫。我们可以选择一处有利地势,用石块和长枪将敌人一举击垮!”
士兵们听了藤吉郎的布置,一下子充满了自信。
“让他们来吧!”士兵们做好迎战准备。
最后,毛屋七左卫门的追兵只落得大败而回。在石块和长枪的攻击下,死尸堆积如山。
“撤!快撤!”
七左卫门已是声嘶力竭,就连藤吉郎所部的山谷都能听到他的命令。于是,藤吉郎也下令:“即刻撤兵!”这队人马继续朝着南边的洼地逃去。
随后,毛屋七左卫门又带领着残兵败将掩杀过来,他誓死要生擒藤吉郎。然而,这些追兵早已丧失了战斗力。藤吉郎率兵从若狭的高岛郡,沿着中山逃向江州。途中,他们突然遭遇了本愿寺的僧兵。
“此处不通!”
“不可造次!”
僧兵们挡住了去路,如果藤吉郎等人执意前行,僧兵就会从周围的沼泽、树林里放箭或投掷石块。
“糟了!”藤吉郎暗感不妙。然而,心中旺盛的求生欲却给他那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注入了巨大能量。
“生死自有天定。我们就顺着西边的沼泽跑吧!一定要沿着溪流跑,那条小溪是流向琵琶湖的,我们要跑得和这水流速度一样快。能否绝处逢生,就要看我们的速度了!”
藤吉郎没想过与敌军硬拼,他也不认为自己率领的这些两昼夜都没合过眼的士兵可以击败那些数不清的僧兵和武士。
此时,他心里想的是尽可能把每一个士兵都平安带回京都。他脑中只有这个念头。
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藤吉郎心中想的就是要活下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手下们大喊一声:“冲啊!”随即从沼泽地的一边猛冲过去。这些饥寒交迫的士兵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这简直是一场毫无章法的战斗,那些如豹脚蚊般隐藏在扁柏树洞里的僧兵没想到,藤吉郎会率兵直接杀向自己。
正因为藤吉郎攻其不备,所以伏兵立刻被冲得支离破碎,士兵们冲进山洞一顿砍杀,随后沿着溪流朝南边跑去。
“我看到琵琶湖了!”
“我们得救了!”
士兵们欢呼着,第二天他们就回到了京都。然而,当藤吉郎一行人走到信长的公馆前时,几乎没有一个人还能拄枪站在地上。
前天,府里的门房和值班侍卫就曾迎接过撤回来的织田大军。现在,当他们看到奄奄一息的藤吉郎等人时,不禁泪流满面。他们立刻上前扶起同伴,拿来水和药,不停地嘘寒问暖。
“谢谢你们,多亏了你们啊!……你们能活着回来,简直就是战神啊!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心中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