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动物凶猛（1/1）

草原的生存法则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是基本的生存之道。

乞颜部的“勇士”也速该不幸被世敌塔塔儿部落害死，首领遇害，部众百姓自然纷纷离散，铁木真母子也颠沛流离，生活异常艰苦。

泰赤乌人同铁木真一家的恩怨是从也速该的时候开始的。与塔塔儿人作战获胜以后，也速该“勇士”的名头更加响亮。“勇士”的声誉吸引了大量的跟随者，也速该逐渐掌握了更多的部众，扩大了自己的实力，由此也招来了同族的泰赤乌人的忌恨。在当时的一次蒙古部族的汗位竞争中，由于也速该的反对，泰赤乌氏族的首领遭到失败，因而对他恨之入骨。

也速该遇害以后，泰赤乌人便趁火打劫，迫害铁木真孤儿寡母。他们落井下石，率众沿斡难河迁移，不通知铁木真母子，使之陷入绝境。蒙力克的父亲前去劝阻，不仅挨了骂，还被泰赤乌人在背上扎了一枪。

家里没有成年男子，母亲诃额仑只好挑起了重担。她骑上马，举起氏族的大旗去追赶自己的部众。有些人回来了，但当他们看到孤儿寡母终究难以作为靠山时，又陆续投奔泰赤乌、札只剌等部去了。

铁木真兄弟与母亲相依为命，他们赶着少得可怜的牲畜在斡难河上游的不儿罕山附近流浪，全家只剩下了九匹马，这是他们作为贵族的唯一标志了。他们采集野果、挖掘草根、捕鸟、捕鱼，艰难度日。

也速该乞颜被塔塔儿人毒死之后，共留下了六个男孩，弟兄六人并非一母所生，他们之中，四人是诃额仑夫人所生，另两人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是别妻所生，兄弟之间不断发生冲突。他们之中，铁木真是长子。生活的贫苦、处境的孤立，再加上眼界的狭窄，使他们兄弟之间产生了彼此嫉妒和怨恨之心。铁木真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家庭内部的兄弟们的争端。

铁木真原来是个连狗都怕的孩子，在艰苦的磨难中他完全改变了性格。生存竞争，不仅在人与动物、人与自然之间展开，还要在同胞兄弟中发生。铁木真和合撒儿是诃额仑所生，他们的两个弟弟年龄更小，还根本不能劳动。别克帖儿与别勒古台却身强体壮，为了有限的食物，他们经常与铁木真兄弟发生争夺。

在六个兄弟中，铁木真虽然说是老大，但是弟弟别克帖儿生得身强力大，非铁木真所能抵抗。别克帖儿天性暴躁，仗着自己强壮，常常通过武力欺负铁木真兄弟。

据史书记载，铁木真因与异母弟别克帖儿、别勒古台争夺小鸟、小鱼，一怒之下伙同合撒儿射杀了别克帖儿，受到了母亲诃额仑的严厉训斥。

当时，铁木真、合撒儿、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兄弟四人在斡难河畔钓鱼。他们钓到了一条非常漂亮的小鱼，名曰金色石。结果四人起了争执，分成了两伙，铁木真和合撒儿为一方，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为另一方。最终，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力大，把鱼夺了过去。铁木真和合撒儿回家向他们的母亲告状说：“吾等钓一金色石，被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夺矣！”但是他们的生身之母诃额仑夫人不但不认为他们有理，反而袒护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诃额仑夫人现在是一家之长，她所考虑的是氏族的利益。她当即回答铁木真和合撒儿道：“休矣！汝等兄弟之间，奈何相争如是焉？”接着她又强调指出他们目前所处的孤苦无依的处境说：“须知吾等如今正自影外无其友，尾外无其缨也。”诃额仑夫人还特别强调指出，他们兄弟必须承担起复仇的重任。她说：“汝等务必同心，只可一心想着：如何方能向泰赤乌人复仇？汝等兄弟安可效昔日阿兰母之五子不睦也耶？汝等其休矣。”

然而，铁木真和合撒儿却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认为，别克帖儿恃强凌弱，已非偶然为之，实是已成习惯。前不久，铁木真和合撒儿射下一只云雀，也被别克帖儿夺了去。所以，铁木真和合撒儿二人听了母亲的训斥，心中甚为不悦，遂出而私语道：“昨日夺我等所射之云雀，今日复夺我等所钓之石鲢，长此以往，不可共存之也！”决定复仇。

悲剧很快就发生了。艰难困苦的生活已使这对年轻人具有了成年男子的火暴脾气。当时，别克帖儿正坐在一座小山上看守全家仅有的九匹马。铁木真和合撒儿经过一番策划，便立即开始行动。铁木真从后面蹑手蹑脚地接近别克帖儿，合撒儿则从前面接近别克帖儿。两人在茂密的草莽中匍匐前进着，悄悄地逐渐接近目标，就像猎人不想过早地惊动猎物而悄悄地接近猎物一样。铁木真兄弟俩此时的猎物就是他们的同父异母兄弟别克帖儿。别克帖儿这时正坐在小山上专心放牧，丝毫没有怀疑和觉察到正在发生的事情。一直到铁木真二人突然站起身来弯弓搭箭向他瞄准时，他才发现二人已经来到了他跟前。他试图平息铁木真二人的怨恨，像刚才诃额仑母亲那样向他们指出应该团结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泰赤乌人。他对二人说：“吾等不应自相残杀，宜合力向泰赤乌人复仇，彼等对吾等之凌辱至今尚在……汝二人奈何以吾为眼中之睫、口中之梗乎？”

但是，别克帖儿这番话丝毫没有打动铁木真兄弟二人的心。箭在弦上，眼看就要射出。别克帖儿无奈，只好向他们最后恳求道：“勿毁吾炉灶，勿杀吾弟别勒古台！”别克帖儿说完，便盘腿端坐等死。铁木真和合撒儿一个瞄准其前胸，一个瞄准其后背，同时朝这个“共同的靶子”射去。别克帖儿应声倒下了。铁木真兄弟二人收弓扬长而去。

两个年轻的杀人者就这样回到了家里。诃额仑夫人一看二人的脸色，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禁怒从心起，严厉责骂道：“杀人魔鬼！汝等如下山之猛虎焉；如难抑其怒之狮焉；如欲生吞猎物之莽魔焉；如自冲其影之海青焉；如窃吞其他鱼类之狗鱼焉；如食其羔踵之雄驼焉；如乘风雪而袭之狼焉；如难控其仔而食之狠鹘焉；如护其卧巢之豺焉；如捕物不贰之虎焉；如狂奔驰冲之猛兽焉。然则汝等正值影外无友，（马）尾外无鞭之时也。汝等忘却泰赤乌对吾等之凌辱，无能复此仇矣！”

诃额仑夫人引用前人之言，严厉训斥着她这两个儿子的不义行为。她又气又急，把铁木真兄弟狠狠责打了一顿，教训他们现在大敌当前，兄弟们之间怎么能够互相残杀呢？兄弟们团结友爱，一致对敌才是最重要的。别克帖儿临死前，指责铁木真怎么可以为了小事伤了兄弟情谊。现在又受到了母亲的指责，铁木真十分后悔，对弟弟临死时的遗言真心听从，从此之后再也不残害手足。铁木真一直善待另一异母兄弟别勒古台，和他一起开始了为父报仇、争夺天下的大业。而别勒古台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同母哥哥被杀而怀恨在心，对铁木真始终是忠心耿耿。由此可见，铁木真有着一种惊人的人格魅力，使他成为人们归附的对象。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铁木真长到13岁的时候，已经是高高的个子，变得十分雄壮了。苦难的经历使他早已不把自己当成孩子，别人看到铁木真，也觉得他已长大成人。仇敌泰赤乌人十分担心，他们害怕铁木真兄弟长大了会报仇，便对铁木真兄弟展开了追杀。

泰赤乌首领塔儿忽台对部下说道：“鸟儿的翅膀硬了，羔羊的身体壮了，该是我们进攻的时候了。”于是他率领一些士兵找到了铁木真的家。诃额仑得知消息，吩咐孩子们躲进山林。铁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将母亲、妹妹和两个年幼的弟弟藏进了山石当中，而后他们砍木头、筑工事，忙个不停。泰赤乌人包围了他们藏身的不儿罕山，因为山高林密，他们不知道铁木真等人藏身何处，便展开了心理攻势，扬言：“只要把铁木真交出来，其余人将安然无事！”

铁木真听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打马就逃。泰赤乌人发现了铁木真的踪影，紧追不舍。铁木真向山林中最高的地方和树木最密的地方奔去，泰赤乌人搜索不果，决定采取以逸待劳的战术，重重包围，等铁木真出来。

铁木真在林中一直待了九天，但最后还是落入了泰赤乌人手中。塔儿忽台命人将铁木真用木枷锁起，并严加看守，每过一处都要示众，以此来打消跟随泰赤乌人的孛儿只斤氏族百姓投靠旧主的念头。一天晚上，泰赤乌人在斡难河边举行盛大宴会，只有一个小孩看守铁木真。铁木真看时机难得，趁小孩不注意用木枷在他头上重重一击，小孩应声倒地。铁木真躲到一片树林中。那个小孩不一会儿醒了过来，扯着嗓了叫道：“铁木真逃跑了！”

整个泰赤乌营地像炸了锅一样，嘶喊声和脚步声响成一片，无数火把像移动的星星散布在草原上。有个人举着火把向林中走来，铁木真看见那个人向自己走来，越来越近，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那个人看见了他，却没有抓他，而是端详了一会儿，对他说：“你有才能，眼睛发亮，面泛红光，所以泰赤乌人才忌你恨你。你在这躲着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完那个人就走了，迎面又有几个人打着火把走来，那个人对他们说：“前面没有，还是到别处去找吧。”于是他们都往别处去了。

铁木真模模糊糊看见了那人的脸庞，记起他叫琐儿罕失剌。泰赤乌人没有找到铁木真，周围又变得静寂了。铁木真向四处一望，只见漆黑一片，他弄不清自己该向哪里走，到何处去。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他决定到琐儿罕失剌家里去躲一躲。他记得琐儿罕失剌家整天捣马奶，于是他就循着捣声找到了他的家。琐儿罕失剌父子殷勤招待了他，给他端上马奶和羊肉，琐儿罕失剌的儿子赤老温去掉了铁木真的木枷，铁木真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泰赤乌人又进行大规模搜索，挨家挨户检查。琐儿罕失剌见形势危急，便把铁木真塞到羊毛车里，总算逃过了检查。在琐儿罕失剌父子的安排下，铁木真骑着一匹黄骒马逃回了家乡。

铁木真的生还使全家人喜出望外。为了避免泰赤乌人再来进犯，他们迁至了远处的古连勒古山中，继续他们的艰难生活。铁木真被俘时，家产被泰赤乌人一抢而尽，所有的牲畜都丢失了，幸好琐儿罕失剌送了他一匹马。这样，他苦心经营，家里的牲畜渐渐多了起来，又恢复了九匹战马。铁木真对待马匹，犹如亲人一般，盼望它们长得膘肥体壮，骑着去奋勇杀敌。

有一天，竟然来了一伙盗马贼，将九匹马，盗去了八匹。马匹是游牧民族最重要的财产，更是穷苦牧民赖以生存的命根子，没有了马，牧民就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存资料，无法进行狩猎、迁徒，甚至无法出行。对于刚刚起步的铁木真一家来说，这简直是致命的一击！铁木真怀着绝望之情，骑着他仅剩的一匹马追赶盗贼。

马过之处都有痕迹，铁木真就顺着这些踪迹寻找，一连走了三天还是没有找到。第四天清早，他来到了一座蒙古包前，有一个少年正忙着，铁木真问他是否见到过有人赶着八匹马路过。那个少年说：“早晨确实有几个人赶着一群马从这经过。”他询问了铁木真的姓名，当铁木真告诉他时，他两眼一亮，说他终于见到了最佩服的人，于是二人结成了朋友。少年告诉他自己叫博尔术，他的父亲与也速该曾是好朋友。铁木真只身从泰赤乌人手中逃脱，博尔术早有耳闻。博尔术给铁木真换了一匹更健壮的马，自己也骑上一匹，同铁木真一同寻找丢失的八匹马。他们接连追踪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营地发现敌人。

铁木真和博尔术先观察好动静，商量黄昏时再行动。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在一起谈得非常投机，于是趁着白天时间互相切磋技艺。蒙古族人都是从小骑射，铁木真与博尔术便提议比赛箭术。

蒙古高原上有一种特别凶猛的雕，飞行速度极快，常沿着直线或圈状滑翔于高空。营巢于难以攀登的悬崖上，主要捕食大型的鸟类和中小型兽类。又长又厚的钩嘴、锋利粗壮的脚爪和强健有力的翅膀，是这种“空中霸王”的三件法宝。这种鸟进攻能力强，而且善于躲避猎人的弓箭，只有箭术特别高明的猎人和草原上的神箭手“哲别”才能射中它们。

铁木真和博尔术比赛箭术的目标就是射大雕。博尔术先来，他张弓瞄准，离弦之箭以迅猛的气势直冲云霄，一只雕应声而落，实为骑射高手。轮到铁木真了，他举起弓箭，右膝跪地，左手稳稳托住铁弓，右手运劲，将一张硬弓拉了开来。眼见两头黑雕比翼从右侧飞过，铁木真左臂微挪，瞄准了黑雕项颈，右手五指松开，弓弯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黑雕来不及躲避，箭杆已穿颈而过。这一箭劲力未衰，接着又射进了第二头黑雕腹内。铁木真一箭双雕，显露了草原男儿的英雄本色，博尔术对他更是佩服。

黄昏时，铁木真和博尔术把马群赶了出来，狂奔不止。盗马贼们发现后追赶不休，铁木真和博尔术用箭射伤了好几个人，阻止住了他们。天越来越暗，两人借着月色的掩护，回到了博尔术家中。

回到博尔术家中时，博尔术的爸爸正为儿子的失踪伤心呢。博尔术把铁木真介绍给了父亲，父亲惊喜交加，谈起了他与也速该相交的往事，并且勉励他们互相照顾，祸福同当，让他们结成了安答（异性兄弟）。铁木真非常感激博尔术的慷慨相助，对博尔术说：“朋友，如果没有你的大力相助，这群马是不可能被夺回的，现在我将其中的一半分给你作为报答，以谢你的大恩吧！”博尔术拒绝了铁木真的提议，他是把铁木真当成了真正的朋友，绝不是为了得到他的财产。

铁木真辞别了博尔术父子，回到家里。九匹马算保住了。不过最让他感到兴奋的是，他有了平生第一个知心好友！经过这几年的风雨漂泊，铁木真感到自己已经成熟了。生活中尽管充满了饥饿，充满了惊险，充满了威胁，但是是琐儿罕失剌父子冒死相救、博尔术父子真心帮助，拨动了铁木真生命深处的希望之火，他渐渐意识到了他自己的巨大潜力！他的活力开始酝酿起来。

铁木真童年遭遇坎坷，历经风险，甚至差点成为阶下囚。但他以过人的胆魄与冷静摆脱了险境。接着，家中的主要财产马群被人劫掠，他又果决而顽强地夺回了马群。在这两次经历中，最使我们感到震惊的是，年轻的铁木真对周围人的影响力如此之强，小小年纪就已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着无数勇士为之卖命：琐儿罕失刺甘冒生命危险救护处于被搜捕境地的铁木真，正是由于他当时受到了铁木真表现出的首领气质的吸引；博尔术同铁木真一见面就把自己的心交给了他，并从此把自己的命运同铁木真的命运永远地连在了一起。

人们之所以追随他，都是由于铁木真那双犀利的眼睛随时闪烁着的摄人心魄的光芒，那是真正的英雄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