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镜中面容（1/1）

“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崔元藻目光灼灼地盯着兰茵。

兰茵一瞬间愣住，但马上又顶了回去，“是，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我曾和吴大娘子遭遇过一样的情形，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杀了陆仟，只有你信任了我。这次，也是一样，我也想相信吴大娘子。”

“这次不一样。”

“是，确实不一样。”兰茵不依不饶道，“我是在封闭的密室里，无人作证，而吴大娘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是怎么杀的人？”

“兰茵。”崔元藻有点生气，但看着兰茵倔强的脸庞，瞬间又气不起来了，只抚了抚兰茵的额发，看向渐渐升起的明月道，“我也不知要怎么和你解释，目前，我也确实没有实际的证据，但一切都太巧合了，让人不得不防。”

“十四郎，你当时能信任我，为何如今却又不能试着相信吴大娘子呢？”兰茵也收敛了脾气，侧靠在崔元藻的肩上，喃喃说道。

“我当时也没信你啊，不过是因为在后来接触中，发现你根本傻傻的，完全干不成这种密室杀人案呀。”崔元藻调侃道。

“你说谁傻呢！”兰茵可不干了，跳起来就要揍崔元藻，打打闹闹间，一场争执便也消融于无形，一夜相安无事。

————

“滴答，滴答——”

崔元藻是被屋檐上落下的残雨声吵醒的。

已经过了霜降，节气眼见着是要入冬了，一夜风雨后，冷气更是入骨了几分。崔元藻披起狐裘大氅，推开了窗户，满地黄叶，零落成泥。

“郎君，醒了。”

灵聪在扫落叶，见崔元藻开了窗，便欢快地打起了招呼。

“郎君，要用朝食吗？兰草做了羊肉汤呢！”灵聪笑问道。

提起羊肉汤，崔元藻便想起，今日李绅大约就要派人去杨子县附近扫荡一遍了，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娘子呢？怎么不见她？”

兰茵一贯早起就在院中练剑，这个时刻还没见到她，不得不让崔元藻多想。

“娘子一早就跳去隔壁院子了，说是等会儿要护送吴大娘子去节度使府鉴画，她还说，叫郎君放心，她一定会看着吴大娘子，不让她有机会犯案。”灵聪模仿兰茵的样子，昂着头道。

崔元藻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兰茵小娘子啊，小肚鸡肠，肯定是因为前日里和自己争执了几句，为了证明她是对的，便去吴大娘子处看守着了。

这样也好，有兰茵看着，吴大娘子做什么事总也有份顾虑，只是兰茵单纯，还需多多提醒她提防。

“灵聪，给我洗漱，我要去一趟节度使府。”崔元藻吩咐灵聪道，他还是有点不放心，须去节度使府看看那边搜捕的情况。

“郎君，也要去节度使府吗？”灵聪一边给崔元藻准备洗漱用具一边问道。

“孙御史去了？”崔元藻想起昨日临睡前，曾与孙茂提过一嘴关于今日借李使相府兵一用之事，没想到孙大哥居然已经跟随李使相的人一起去查看杨子县了。这次他推荐孙大哥为御史，真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了！

“去了！临去时，还说帮您看着，让您多在家修养，这几日太耗损心神了。郎君。你不如听听孙御史的话吧，你这身体经不起这样折腾。”灵聪忧心道。

“我的身体我知道，不必多说。”崔元藻当然不会听灵聪的，洗漱完就要走。

“那您用完羊肉汤再走啊！”灵聪在后面喊着，可惜，崔元藻完全仿似听不见，踏向了还是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早知道这样，我死活也要把兰茵娘子留在家里，总要等你吃完了朝食再放她走。”灵聪望着那隐入烟尘里的青色身影，嘀嘀咕咕着说道。

“阿嚏——”

兰茵当然不知道灵聪是怎么念叨她的，她只能揉了揉鼻子，想着争一口气。

她怎么就一定是错的呢？她一直盯着吴大娘子不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凶手了？

兰茵从两个院子的隔墙上跳下去的时候，吴大娘子正在对镜梳妆，看见镜子里一个红色身影由远及近，不禁摇头笑了笑。

“兰茵，来了啊！朝食吃了吗？”

兰茵尴尬一笑，她是怀揣着监视的目的来的，所以都没走正门，没想到却被吴大娘子逮个正着，而且吴大娘子的语气如此和善，就像她是她自家的晚辈，还邀她一起用朝食！

吴大娘子看兰茵愣愣的，倒是站起来，拉她坐了下来，撩起兰茵的秀发道，“你呀，也没个女性长辈，都没人教你，你这秀发多柔顺啊，怎么就这样胡乱扎起来了呢？”

兰茵有点羞涩，虽说她也知道自己算是好看的小娘子，但平日里也没人如此夸赞她，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想着站起来。

吴大娘子把手放在兰茵的肩上，一下子又把她压了下去，“好好坐着，让大娘来帮你好好打扮起来。”

兰茵一向觉得梳妆打扮碍事，不过是胡乱扎好头发，再穿上胡服，自由自在，只是今日，在这吴大娘子处，也不知是怎么了，迷迷糊糊地，总觉得自己就应该是她的晚辈，就应该在这烟雨迷蒙的清晨，窝在她的香闺里描眉画目一般。

兰茵忽感脸上一冷，回神一看，云髻已经梳好，吴大娘子正用食指和中指给她抹上铅粉，她两侧的脸颊顿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的色差，兰茵坐不住了，又要起来，却又被吴大娘子压了下去，“还没好呢，这样出去可没法见崔御史啦！”

吴大娘子迅速地给兰茵敷抹脂粉，涂鹅黄，画黛眉，点口脂，描面靥，贴花钿，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在兰茵面上描画，不一会儿，铜镜中就现出了一个靓丽佳人的身影。

兰茵有一瞬间的愣神，这还是柳兰茵吗？

这不是兰茵第一次这样装扮起来，在长安时，她也被装扮过，但那是高贵奢华的女郎，不是她自己。

而如今，这铜镜里的女郎，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曾悄然入梦，她终于能抓住这迷迷蒙蒙的感觉了。

兰茵喃喃着道：“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