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没有最后一次(1/1)
许兰鹤的没心肝在于他对什么都能转头就放下,但他并不是粗心大意没情商,他察觉嵇离有时会故意放任自己受伤后还找对方谈过话。
他说每个人都选不了自己的出身,有些人走运生来什么都有,比如他,而有些人又比较倒霉,打小就活的不容易,比如嵇离。
出身很重要,但它不是决定命运的唯一要素,人就活这么一回,少为别人的眼光苛待自己否定自己,出身不够好就凭努力改变,混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修真界靠实力说话。
“我等你把所有看不起你说你低贱的人打趴下的那天,”许兰鹤拎着个小酒坛跟他隔空碰杯,“嵇离,人最怕的就是自轻自贱,你的未来能到什么样的高度没有人能说得准。”
嵇离动容不已,少年人的心头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他仰头干下一大口,“阿鹤,我想给被三族厌恶排斥的混血一个属于自己的城池,凭什么混血就低人一等无家可归?”
“小伙子,有志气。”许兰鹤拍拍他的肩,咕噜咕噜喝了个爽,手背往嘴上一抹,豪气万千,“算我一份,要帮忙找我。”
那时候的嵇离就想,他要给混血创建一个容身之地,要被人到处驱赶的混血有人可依,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瞧瞧,他们口中低贱的混血也能站在同等的高度。
还有,他要牢牢地抓住眼前这个人,尽管他低贱如尘埃,他也要自私一回,从泥地里钻出去攀折彩虹追逐飞鸟。
可后来……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失了本心,爱欲蒙蔽双眼,嫉妒使人扭曲,当他们一起做出那个决定起,他们就把自己推向了无可挽回的深渊。
为爱疯魔,为爱癫狂,为爱伤人害己,一颗心就只剩下一个人,主动走进狭窄、阴暗的地缝里去。
“我多想回到从前,回到还能挽回的时候。”
可他嘶哑难听的嗓音也好像正说着一切都回不去了。
“阿鹤,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以我道心起誓再不会那样伤你害你,只要你愿意,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用尽一切去爱你。”
之前许兰鹤还会生气,还会骂他狗东西,可现在他心平气和,却比发怒来的要更让人心凉。
他叹了口气,“不能。嵇离,说出去的话都如泼出去的水不能再撤回,更何况你做的那些事可不止一件。”
“我是真的后悔当初救了你。”
许兰鹤从地上站起来,手里的杂草已经不知不觉被掐成了十几段,他一扬手,那些轻飘飘的细草茎就纷纷扬扬往下落。
“我救了你一命,最后反被你捅一刀,我何曾亏待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嵇离,我没欠你们,是你们欠了我的债,命债。”
他拍拍衣摆,把沾到的一点草屑都拍干净,脸上没什么表情,“谁都不是小孩子,做了什么事就得担什么果,别总是后悔了就做白日梦想时光能够倒流。”
“阿鹤,”至交一场,嵇离最懂他什么表情代表什么意思,此刻他是真的恐慌不已,他一把抓住许兰鹤的袖子,哀求着他:“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许兰鹤顿了几秒,一根根掰下他的手指,爱笑的桃花眼里冷冷淡淡,“没有最后一次,我不会原谅,不管是你、阮望还是祝远宵。”
被掰下去的嵇离双手颓然下垂,几乎立刻红了眼睛,“阿鹤,对不起。”
已经转身的许兰鹤这次连停顿也没有,他绝不接受道歉,更不会心软。
现代有句话说的好,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像嵇离阮望这些人根本没有必要给机会,就算他自己脑抽了脑残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最终也会克制不住。
因为他们的本质就是掠夺占有,他们自以为深情,可那种见鬼的爱是个正常人就承受不来。
欠债还钱,欠命还命,百年前百年后叠加的账终该清算。
—
当天他们就离开了那个村落。
嵇离是垝垣的城主,虽然这家伙近几十年越来越离谱,今年更是掳了人家许七强迫不行就要殉情,搞得许少主差点迁怒来荡平了整个垝垣,可迄今为止垝垣城主之位还是他的。
基于他这个城主身份,垝垣肯定有人修妖修在蹲点,许兰鹤还以为嵇离不会回去,可事实证明他还是不能完全顺上神经病的脑回路。
这家伙竟然顶风就把他带回了垝垣,只不过不知道走的什么密道,没有让外人察觉半点。
嵇离甚至都没有惊动城主府里的自己人,悄无声息就带着人回来了。
也到了这时候许兰鹤才知道原来嵇狗的城主府地下还挖了那么大一密室,说密室不怎么贴切,毕竟谁家密室会搞得比地上卧房还要舒适?
密室很宽敞,床榻桌案摆件家具都很齐全,不过许兰鹤更在意的是对着床的那面墙。
顺着他目光落点看去,嵇离微微笑了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相识的那些年里其实有过许多回忆,那些东西大大小小都与你有关。”
花鸟被干沉默,他不能理解,“你搞了一整面墙的收藏我都忍了,可你这,”他指了指最中间那个位置,“这件沾了血的衣服又是什么鬼?”
一件血衣明晃晃挂墙上,还是最显眼的位置,躺在床上抬眼就能看见,这种行为还是太超前了吧?
“那个啊,”嵇离神色里带了些怀念,“那是你的外衫,上面的血是我的。当时我受了伤弄脏了你的外衣,你听我喊冷就索性把衣服脱下来给了我。”
“……”许兰鹤瞪了下眼,“可那是沾了血的东西,你不扔掉还留着收藏?”
嵇离于是又笑了,“阿鹤,你还是不懂。于我而言,所有带了我们俩共同记忆的东西都很珍贵,我怎么会舍得扔呢?”
他扫了那一整面墙上的收藏两眼,收回眼神专注地看着许兰鹤,“失去你的那百年间,我不靠着这些捱着早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