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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高台,耍手腕(1/1)

——风云突变,乱世之中赌未来

第一节 世事突变,押宝蒋介石

1926年7月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颁布北伐动员令,9日国民革命军在广州誓师,改变近代中国历史发展趋势的北伐战争正式爆发。

当北洋军阀与国民革命军展开殊死较量之时,精明的杜月笙并没有马上站出来表示公开支持那一方,而是两面讨好谁都不得罪。换句话说,此时的杜月笙就像是一个高明的政治家一般,静静地等待着局势的变化,等时局渐渐明朗之际再选择出手。

1927年初,随着北伐军的节节胜利,吴佩孚、孙传芳等北洋军阀已经显露出败像。与此同时,上海工人阶级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为推翻军阀统治,配合北伐进军,先后于1926年10月和1927年2月举行了两次武装起义,在全市建立了一支3000多人的工人武装纠察队。3月16日,工人武装起义总指挥部在闸北建立,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即将爆发。

当年3月,孙传芳与张宗昌会师后进入上海,以北火车站毕庶澄的司令部为中心,在大街小巷堆沙包,拉铁丝网,布置防线,宣布禁严令,杀气腾腾。由于全市的报纸被迫停刊,上海滩成为了与世隔绝的死城。

这时候,善于洞悉时局的杜月笙马上意识到这时该出手的时候了,一个足以改变他当前社会地位的大好机会摆在了面前——如果能够让毕庶澄转投国民革命军的阵营,那么他这个上海滩青帮大佬岂不是成为了革命功臣?

看到眼前的机会后,杜月笙马上去和黄金荣与张啸林商量。

“毕庶澄将整个上海滩封锁的死死的,大战一触即发,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一些措施的话,等战争一开始我们就可能成为因为城门失火而遭殃的池鱼。我今天来找两位大哥的意思,就是看咱们该何去何从。”

三个人刚刚一落座,杜月笙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脸上摆出很着急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样让他们接受自己的计划。

“能怎么办?咱们又跟他们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这上海滩换了多少位‘当家’了,卢永祥等人走了之后,咱们在上海滩的生意不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么?何必为这事儿发愁呢?”张啸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看现在的局势,换了‘当家’的能跟以前一样么?国民革命军跟孙传芳、张宗昌他们不一样,这些人是要天下一统的。咱们不未雨绸缪,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了。”

“嘿,杜老板,你这拽文是越拽越有水平了,老张都快听不懂了。国民革命军能占了上海吗?我看难,毕庶澄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是张宗昌手下的猛将,国民革命军未必能在他手里讨着好果子吃。”

“啸林哥,你不用讽刺我。我不跟你争谁对谁错。现在,如果我们能拖住这位直鲁军大将慢些行动,不但有助于北伐革命军的顺利推进,同时也可以消减上海滩一触即发的冲突。如果能进一步劝诱毕庶澄归顺革命阵营,一举解决这两万余人的直奉军主力,那么剩下孙传芳驻扎在上海的第九师李宝章部,官兵2800人也就成了癣疥之疾,革命军尽可以传檄而定,战火也将远离上海而去。”杜月笙分析形势说道。

杜月笙的话音一落,张啸林的脸马上就黑了。他平时与张宗昌以此奉系将领相交甚好,杜月笙的主张使他在感情上难以接受。

“张宗昌虽说是奉命援助孙传芳,但在他背后实际发号施令的,还是关东王奉军首领张作霖。张作霖驻屯关内关外的奉军多达50万,又有日本人为强援,而革命军北伐以后固然大破吴佩孚,败孙传芳,但如果纯以力量比较,和奉军之战未必占优势,最终鹿死谁手,如今下结论为时过早。”张啸林此番言论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要支持奉系,也就是支持毕庶澄,与北伐军相对抗。

“啸林哥,现在我们应该放下私情,放眼看看,国民革命军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民众夹道欢迎,未来战场形势已经一清二楚。再者,张作霖盘踞在关外,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能够保得住上海?毕庶澄不过就是一堆炮灰而已。所以,我们应该押宝国民革命军,大家未来的前程也都在此一举。”

这时候,一直未说话的黄金荣接过了杜月笙的话茬:“月笙说得有道理,革命之势已经不可逆,这个时候就是选择山头的时候,上海这块肥肉谁不眼馋?能得到这块儿肥肉的人肯定是牙更利、嘴更快之人。我觉得,我们应该按照月笙说的办。”

黄金荣之所以支持杜月笙,除过他觉得战局有利于国民革命军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和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当年,蒋介石在上海滩混的不如意之时曾拜入他的门下,后来蒋介石前往广州去投奔孙中山之时他还资助过200块大洋。

“我看,还是等战争爆发后看看再说吧。”张啸林心有不甘地说道。

“别再争执了,就按月笙说的办吧。回想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这些河滨里的泥鳅,承蒙革命党的人看得起,一直相互往来,今天不管革命军用不用得着我们,我们要尽量出力。到了现在还想去跟军阀勾结,那我是绝对不赞成的。”

张啸林心里还是不同意,可是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黄门弟子众多,而黄金荣又跟蒋介石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自己再坚持反对就显得有点太过份了。再者,现在他也保不准毕庶澄就能够守得住上海,到时候蒋介石的国民革命军真的进城了,他还得仰仗黄金荣呢。于是,他也只好微微颌首,表示同意。

三人商量一定,杜月笙就和张啸林将一份请帖送进了毕庶澄的司令部,请毕庶澄参加在富春楼的接风洗尘宴。

毕庶澄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本为皖系,后来倒向奉系。在两年前跟随张宗昌进驻上海时,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补充旅长。在孙传芳被北伐军打败后,他跟随张宗昌南下救援,任直鲁联军第五路总指挥兼第八军军长,如今率两万奉军代替孙传芳部队控制了上海。

尽管毕庶澄军务繁忙,但杜月笙知道,他绝对不会不来。毕庶澄晓得,杜、张都是他顶头上司张宗昌的要好朋友。这场接风宴,自然是缘于张宗昌而给他的面子。同时,毕庶澄要想在上海立住脚,他就应该晓得三大亨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正如杜月笙所预料的那样,毕庶澄接到请帖之后马上派人回帖表示会前来赴宴。但是,杜月笙没有想到的是,毕庶澄前来参加这次接风晚宴的一个重要原因竟然是圆一下自己的十里洋场的春华梦。原来,两年前进驻上海滩,毕庶澄眼巴巴看着张宗昌与三大亨同进同出,酒池肉林,豪华至极,心里羡慕得不得了。但以他一个小小补充旅长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沾边。不曾想仅仅两年的时间,他便身价倍增,拥兵沪上,不但有上海滩青帮三大亨接风洗尘、还能一亲花国大总统富老六的芳泽,这等机会岂能放过。

那天晚上,杜月笙为毕庶澄请来的众多美女之中,除过富老六这个上海滩第一尤物之外,还有在上海滩交际圈中颇有名气的张素云、云兰芳和芳卿三位美娇娘。为了显得隆重,杜月笙更是将富春楼的迎宾厅布置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晚宴开始前十分钟,杜月笙和张啸林就等候在楼下,毕庶澄还没下车,两人便已迎出门外。

第一次见面,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竟然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样,只见他穿着湖色夹衫,一领墨禄马褂,身材挺拔,风度翩翩,唇红齿白,容貌俊雅,站在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军长、总司令?

虽然之前对于毕庶澄的样子有所耳闻,但是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阅人无数的杜月笙一看见毕庶澄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已经打成了一半——“真不知道张宗昌是怎么选的,找了这么一个小白脸来当将军,这种人见了漂亮女子十个有九个是迈不动腿的烂角色。”

正如杜月笙所预料的那样,一副贵公子哥儿模样的毕庶澄一踏进富春楼就迈不动腿了,一缕缕幽香在房间内弥漫,各色精致菜肴摆满了一大桌子,金碧辉煌中晃动着美人的身影。这一切,很快就让毕庶澄忘了自己的身份与职责,酒宴上一个劲儿地逗几位美女,有时候连杜月笙和张啸林敬的酒都顾不上喝。

本来,杜月笙和张啸林还打算等晚宴结束再请毕庶澄去赌馆玩上一场。但是,酒过三巡之后,一看毕庶澄根本无心他顾的样子,便起身告辞,嘱咐富老六和几位美娇娘好好伺候毕庶澄。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负责上海防务的毕庶澄却就此住在了富春楼不走了——那天晚宴之后,毕庶澄就下令将指挥部搬进了富老六所住的那幢楼里。毕庶澄虽然是统军数万的大将军,但他却从不认为自己只是一介武夫,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三国时期周瑜那样的“儒将”,其经常感叹自己是周瑜在世身边却无小乔那样的女子。这次一见到“花国总统”、艳压群芳的富老六,一下子感觉富老六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的小乔那样的女子。这样一来,毕庶澄岂能轻易离开?至于北伐军,哪有这么快就攻到上海。此时不行乐,更待何时?于是,毕庶澄放下心来,纵情欢乐。

毕庶澄一头钻进了芙蓉帐内,他手下的官兵们却着急了。大战在即,总司令却消失了。渤海舰队的官兵们找不到总司令,第八军的官兵们见不到军长的面。

一时间,整个驻沪军队乱了套。而就在这个时候,早就打算投奔国民革命军的上海海军总司令杨树庄拒绝渤海舰队南下,声称由他的舰队担任上海水路防卫。在富春楼玩的不亦乐乎的毕庶澄在接到这一消息后,竟然毫不在意。结果,几天之后,杨树庄率领海军官兵归附了国民革命军,电令各舰易帜。这样一来,第八军不但腹背受敌,而且断了归路。但是,已经玩过头的毕庶澄仍旧不管不问。

与此同时,北伐东路军下衢州,定杭垣,克宜兴,目标直指上海,一路势如破竹。孙传芳苦守南京,眼看力不能支;张宗昌转战徐州,为毕庶澄孤军陷在上海焦急万分,接连拍发急电,严令毕庶澄率军速援南京,以解孙传芳之危。然而,一封封急电发出后却石沉大海,不见任何音信。

眼看毕庶澄越来越无心战事,杜月笙悄悄开始指挥富老六给其吹枕边风,让其直接转投国民革命军。可以说,富老六的枕边风吹得还是很厉害的,一开始毕庶澄死活不肯投奔国民革命军。但是,在富老六的软磨硬泡下,也一点一点地动摇了,最后再听说杜月笙能直接牵上蒋介石这条线之后,毕庶澄终于下定决心投靠国民革命军。没过多久,便在杜月笙的牵线下,蒋介石给了毕庶澄国民革命军第48军军长,兼华北海防总司令的头衔。

第二节 与国民党要员成结拜兄弟

让毕庶澄接受国民党给的新头衔无疑就是将整个上海送给了蒋介石,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的这一份厚礼让蒋介石非常的高兴。可是,还没有等蒋介石笑出声来,上海所爆发的工人起义就让他开始头疼……

1927年3月21日,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激烈战斗,起义的上海工人将还没有等来委任状的毕庶澄赶了出去,解放了除了外国租界区之外的整个上海。22日,上海市民代表会议召开,宣布成立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推选钮永建等19人担任临时市政府委员,其中共产党代表9人,工人代表1人,国民党左派、右派及资产阶级代表共9人,推举钮永建、白崇禧、杨杏佛、王晓籁、汪寿华等5人为市临时政府常委,并于25日由武汉国民政府正式批准任命。

此时,蒋介石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担心共产党领导的工农革命力量会威胁到国民党对上海的统治。事实上,杜月笙也跟蒋介石一样的担心,好不容送出了毕庶澄这样一个大礼讨得了蒋介石的欢心,可是共产党发动的工农起义却让结果变得糟糕起来,到时候要是共产党成为了上海的真正统治者,那他押宝押在蒋介石身上岂不吃亏,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白白浪费?

就在杜月笙想着怎么样挽回当前的颓势之时,3月26日,蒋介石乘军舰抵达上海住进了淞沪护军使署。蒋介石的到来,使杜月笙看到了希望,预感到好运道再次来临——精明世故的杜月笙已经窥探出,蒋介石以如此之快的速度赶到上海,很明显是要对上海工农的起义运动采取行动了。

果不其然,在蒋介石抵达上海的第二天晚上,正在一起玩骰子的杜月笙和张啸林就接到了黄金荣的电话——刚刚还是一阵吆喝声的大厅里,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什么?嗯,好的,我和啸林哥这就过去。”

杜月笙一挂上电话,马上吩咐江肇铭去准备汽车,然后拉起张啸林就向外走。刚才的电话是黄金荣打来的,说是蒋介石派人来和他们青帮大佬们接触,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商量。

来到钧培里的黄公馆,只见金廷荪、马祥生、徐复生、顾掌生,几个人早已在客厅里等候。见大家都乐呵呵的,杜月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出什么大事。”杜月笙对张啸林说。

“没大事半夜三更把我们都喊来,正玩得高兴呢!”那会儿赢钱赢得正起劲的张啸林被突然拉来,心里非常的不爽快。

“谁说没大事了?”黄老板满面春风地走进客厅,“有天大的好事呢!”

黄金荣的话音一落,大伙儿的兴头都被提了上来,纷纷围拢过来等着听黄金荣说有什么好事。

“给大家介绍两位非常尊贵的朋友认识。月笙,其中一位还是你的老熟人呢。”

黄金荣说话的时候,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非常健壮的大高个子。

“月笙啊,你现在可是上海滩的大佬啊,兄弟以后在这里混还得仰仗你啊!”那人抱着拳一边向所有人行礼,一边大笑着着对杜月笙说道。

“哎呀,啸天哥啊!”杜月笙一看,顿时又惊又喜。

啸天,就是杨虎的字,此人曾官拜“大元帅”府参军,时任北伐军总司令部特务处处长,是早年往来于法租界的革命党人。当时杜月笙尚未出道,但他好交游,性慷慨,对革命党人执礼甚恭,杨虎对他青睐有加。

“来,我给大家介绍介绍一下我身后的这位。”杨虎一边拍着杜月笙的肩膀说,一边将跟在他后面出来的一副儒家绅士摸样的人介绍给大家。

“这位是我最好的兄弟,陈群先生,结拜时他排行第八,平日里我们都直接叫他陈老八。”

陈群,曾是孙中山的秘书,时任北伐军东路军前敌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与杨虎一样都是国民党中的高层人物。

深夜,这一武一文两角色便装来访,正是奉蒋介石之命,专程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来秘密取得联系的——大家落座之后,杨虎便直接说出了他们此行来的真正目:蒋介石派希望篡夺上海工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革命果实。不过,蒋介石又害怕承担破坏国共合作的罪名,所以派这二人来和上海黑帮接洽,希望借助黑帮的势力先把局面搅乱,然后在混乱中下手,在全国各界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举除掉以80万工人为后盾3000名工人纠察队,捣毁共产党领导的上海总工会。

一听说蒋介石准备对共产党与工农革命力量“动手”,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原先一直担心押宝押错了的他们,这下子全都放心了。尤其是黄金荣,看到自己的门生蒋介石如此的威风,心里非常得意。

“只要是啸天哥和陈先生安排的事,我杜月笙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古语有云,士为知己者死,啸天哥和陈先生既然这等看中我们青帮,我们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杜月笙难掩激动地说道。

“这都掉书袋了,好久不见,月笙已非吴下阿蒙了?”杨虎大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都是我听说书的说的。”杜月笙说道。

“这件事情不可外泄,属于党国机密,望各位体谅!”陈群说道。

陈群与杨虎不同,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说话也有点官腔。因此,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啸林听了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是碍于面子并没有吭声……

那天晚上会谈一结束,杨虎和陈群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将会谈结果呈报给了蒋介石。二人认为:黄金荣身在法国巡捕房,在干这件事情的时候多有不便,不宜出面,而张啸林与军阀交往甚密慕权势,性情刚烈,易于树敌。唯有杜月笙,“时刻不忘奋发向上,谦冲自抑,且时值年富力强,”正可以为党国效力。

听了杨虎和陈群的汇报之后,蒋介石决定利用杜月笙去办这件事。第二天下午,杨虎和陈群又与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坐在了华格臬路杜公馆专为接待贵宾而设的贵宾间里。这一次,他们开始制定秘密行动计划——一场震惊全中国、影响中国历史发展进程的秘密计划就在这个下午被制定了出来:

一,青帮发动所有力量,尽快扩充实力;二,在工人中进行欺骗性宣传,尽可能地蒙蔽和拉拢工人,以削弱上海总工会的力量;迅速组建一支民间武装力量,密切监视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工人的动向,在适当时机,配合蒋介石发动政变。

秘密会议一结束,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就按照杨虎和陈群的安排,联合上海的其他黑帮头子成立了“中华共进会”——4月3日,淞沪警察厅长吴忠信宣布:奉总司令蒋谕:中华共进会准予成立;4月4日,中华共进会筹备处在法租界西门路紫祥里七号开设;4月5日,上海各报登载通告宣布“中华共进会成立”,其宗旨是防止劳工煽动分子的活动,使各外国租界免遭总工会的袭击。。

“中华共进会”成立之后,杜月笙马上指挥自己在新闻界的门徒们在报纸上大登通告,欺世盗名地把这个反动组织说成是辛亥革命时期的共进会的延续,斥责进步舆论对他们的抨击是“缺乏常识”、“误会太甚”,甚至穷凶极恶地威胁:倘若再有人破坏他们的名誉,“即视为公敌”。

由于“中华共进会”占据了大量的新闻舆论阵地,结果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被蒙蔽,其中既有在社会上有很大影响力的知名人物,也有很多的普通老百姓,因此“中华共进会”成立之后规模扩展的很快,还不到十天时间内便有1.6万多人参加。随后,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又将全上海的戏馆、酒楼、妓院、饭店、澡堂、赌场里的伙计、雇工等人,以及青帮众多的徒子徒孙都拉了进来,总人数接近3万人。人马有了,自然还需要武器,杜月笙又在杨虎和陈群的暗中相助下购买了一万多支枪和大量的子弹,步枪、短枪、轻机枪、重机枪全部都有,而杨虎还派军方偷偷地送来了一批炸弹给杜月笙。万事俱备之后,杜月笙组织马上召开了“中华共进会”的总部会议,秘密制定出了镇压上海工人武装力量的具体行动方案。

随后,杜月笙又亲自前往英国总领事馆与总领事费信惇办交涉,4月12日凌晨时分,“中华共进会”的一队人马要通过大英地界,请费信惇准许借路。

费信惇在担任英国总领事馆与总领事期间,曾受过不少杜月笙的恩惠,好几次遇到棘手的事情都是杜月笙出面给他摆平的。因而,他与杜月笙之间的关系非常不错。更为重要的是,“中华共进会”的宗旨是保护外国租界免受上海总工会的袭击,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费信惇自然不会拒绝杜月笙的要求。

但是,费信惇却无法相信杜月笙的“中华共进会”能有那么大的力量。

“工人纠察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武装力量。我们公共租界集合了两万多官兵,黄浦江里还有兵舰和炮艇,这么雄厚的兵力,都不敢贸然出动。杜先生仅仅纠合一些乌合之众,用血肉之躯,去跟长枪火炮拼命,你是不是疯了?”

“正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我们共进会自然有共进会的办法。”杜月笙狡黠地一笑说,“4月12日我的人要过英租界,你只管借路,我的人通过以后,你立刻拉关铁丝网,架好机关枪,倘若有人退回来,你尽管下令开枪扫射!”

费信惇一听杜月笙如此的胸有成竹,知道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马上答应借路于他。

第三节 杜月笙摆下“鸿门宴”

1927年4月9日,带着稍许寒意的春风轻拂过上海的每一条弄堂,大街上的商贩们跟往常一样,在太阳还没有完全露出脸庞之时就开始沿街叫卖了,拎着篮子的家庭主妇们开始为一家人准备早饭,起早拉车的黄包车车夫们站在茶楼、酒馆、学校、政府机关等地方的门口等着一天中的第一单生意。

这一天的上海像往常一样平静。但是,这平静在持续到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就被一则广播中传出的新闻给打破了——上午十点钟,蒋介石对外宣布上海戒严,任命白崇禧和周凤岐为上海市戒严正副司令官,那场密谋了很多天的流血政变即将要发生了。

当日下午,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急匆匆地走进了杜公馆中。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月笙的表弟万墨林,由于办事能力强再加上有一层亲戚关系,万墨林早已经是杜月笙的心腹干将了。

万墨林走进杜公馆后直奔杜月笙所在的大烟间。此时,大烟间的气氛凝重,坐在大圆桌旁的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杨虎、陈群、金廷荪等人都是板着脸,没有一个人说话。看见里面的气氛不对,万墨林没敢直接说话,而是走过去附在杜月笙的耳边悄悄说道:“汪寿华那小子同意来杜公馆做客。”

“什么?汪寿华同意了?真是太好了。”

还没有等万墨林起身,杜月笙就已经高兴的喊出了声。随着杜月笙这一嗓子,坐在大圆桌旁的其他人脸色也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张啸林更是一脸喜色地招呼大家喝茶。

为什么 “汪寿华”三个字会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放松下来呢?原来,这汪寿华是上海工人领袖,上海总工会委员长。自从领导上海工人大罢工,组织工人纠察队,发动武装起义,汪寿华在上海工人之中名声鹊起,威望甚高。杜月笙等人在密谋好配合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的计划之后,认为最先要搞定的人就是汪寿华。

“汪寿华大概什么时候来?”杜月笙问道。

“他说后天晚上来杜公馆参加宴会。”万墨林一看一帮大佬都盯着自己,便直起身子大声说道。

“好,你出去吧,叫门口的兄弟注意点,别让其他人随便闯进来。”

万墨林本来想站在杜月笙的身后听候差遣,没想到杜月笙却直接叫他出去,迈出去的腿只好收回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在思量,到底找汪寿华是什么事情?竟然请一个整天跟穿着破破烂烂的工人打交道的人来杜公馆吃晚宴,而且还如此的诡异、神秘。

难倒这顿饭里有鬼?走出大烟间的万墨林小声嘀咕道。

事实上,正如万墨林所怀疑的这样,这顿饭的确不是一顿寻常的宴请,而是杜月笙、杨虎等人精心准备的一场鸿门宴,他们准备在行动之前先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接抓了工人领袖汪寿华,再发动对工人们的“突袭”……

4月11日下午,浓烈的火药气味笼罩了整个上海滩。

英、法租界的巡捕房以及英法派驻上海的军队荷枪实弹,戒备森严,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大批国民党士兵从龙华一批批地开往南市、闸北。在下午4点左右分批抵达后,立即开始巡逻、布岗,租界以外的地方全部进入临战状态,许多商家提早打烊。当夜幕快要降临这座城市的时候,大街小巷上早已经是人迹寥落。入夜,被士兵们戒严的华人地界看上去如同一座死城。

而此时的杜公馆里也是一片死寂,各楼太太、少爷、小姐,以及娘姨杂役都不准迈出门槛一步,宅院内外悄无声息,只有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杜月笙、张啸林和“小八股党”们,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来回踱步,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大厅里沉寂无声,仿佛大爆炸前的沉寂。

“叮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橱柜上的那只电话。万墨林一个箭步跑过去,拿起了话筒正要说话,却不想杜月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万墨林赶紧将话筒递到杜月笙的手中。

“喂,汪先生啊,哎呀,老兄等你可是等的好苦啊,从日上三竿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你这时候出发了么?”

杜月笙的口吻十分的亲切,仿佛他跟汪寿华是很早就认识的老朋友。站在一边的万墨林心里更是疑惑了,怎么汪寿华有这么大的面子?平日里也跟姓汪的那小子打过交道,没见过他有这般能耐啊,竟然能让青帮大佬杜月笙用这种口气跟他打电话。

“嗯,好的,没别人,就我跟老张,老张当然是张啸林啊,哈哈,就咱们三个人喝个痛快,你现在可是厉害啊,手下那么多人,以后在上海滩上混,我们这些能不看你的脸色吗?好,我这就叫下人开始准备酒宴,咱们来了再详谈,嗯,我绝对拥护工人阶级啊,咱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啊,自古穷人一家亲嘛,哈哈,好,好,好。”

杜月笙放下手中的电话,张啸林马上张口问道:“确定是八点到?”杜月笙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张啸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看到杜月笙在做手势时脸上露出的凶狠劲儿,万墨林这下子才明白了:怪不得杜月笙对汪寿华这么亲切,看来这一场晚宴是一场鸿门宴啊。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能够一举成功,杜月笙从来没有对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提起,整个杜公馆中除了杜月笙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同时,为了确保行动的机密性,这次行动的人都是张啸林的人,而这些人突然被安排进杜公馆中埋伏了起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只能预感到自己在干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

天色完全暗下来,宅院内外人影憧憧,很快又恢复平静。大门内负责的是张啸林的两个得力干将,其余的人都全部在暗处隐蔽下来。大门外的“机动部队”也变得悄无声息,包括两辆汽车,一辆停在华格臬路通往李梅路的转角处,一辆停在杜公馆大门口,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人在严阵以待。

杜月笙一直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双目低垂,一动不动。自从踏进上海滩,打打杀杀许多年,直接或间接做掉一个人,似乎用不着犹豫。但从他一心想摘掉“黑社会”这顶帽子那天起,对这类事体便越来越谨慎了。特别是汪寿华,杜月笙虽然与他未曾谋过几次面,但对他还是十分欣赏的,单凭汪寿华能拢住上海80万工人这一点,他就是个英雄。更为重要的是,汪寿华的身后还有80万工人。杜月笙无论如何不愿意把自家放在80万工人的对立面,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就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突然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而近,杜月笙倏地坐起来,侧耳倾听,张啸林、万墨林等人也齐齐望向墙上的自鸣钟,差五分钟就到八点了,应该是汪寿华到了。

第四节 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随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出现在了杜公馆的门口,随即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从轿车上走了下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海工人领袖汪寿华。马上,张啸林安排守在大门口的那两个人便迎了上去,其中一个彬彬有礼地对着汪寿华问道:

“请问您可是汪先生?”

“是的,我就是汪寿华。”

“汪先生里面请,老板吩咐我们哥俩一直候着您呢!”

那两个人一听是汪寿华,马上便将其让进了大门里。随即,杜公馆的那两扇大朱漆门“咯吱”一声紧紧地关上了,大门口的灯也无声地熄灭了。

对杜公馆宽敞的庭院,汪寿华早有光顾,但作为杜公馆邀请的客人走进这个深宅大院,他还是第一次。对杜月笙等人成立“中华共进会”的事,汪寿华早已从报上看到,也知道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谁。在这种情况下,他竟敢一个人走进这个大院,自然有他的道理——在汪寿华和他的同志们看来,不管杜月笙、张啸林、黄金荣等人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和上海滩80万工人相比,一群只知道欺负街头小贩和那些不敢反抗地软弱商家的小混混们,若敢和武装工人纠察队较量,纯粹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精明的杜月笙、张啸林、黄金荣怎么会算不清楚这笔账呢?当然,汪寿华和他的同志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蒋介石会借助帮会势力向共产党领导的工人纠察队举起屠刀,也压根儿没有想到杜月笙等人会秘密拉起一支流氓武装队伍。

毫无防备的汪寿华就这样踏进了杜公馆中,等他走到灯火辉煌的一楼会客厅之中时,一股子不祥地感觉才在他心中升起,偌大的会客厅中灯光璀璨却空无一人,连个佣人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酒宴了,这让汪寿华感到颇为不可思议。不料,偶尔一抬头间,另一幅景象让他始料不及——坐在会客厅较暗处的一张椅子上的张啸林,正睁着一双闪烁着凶光的豹子眼盯着他,一旁站着的几个黑衣壮汉也都满脸杀气地望着他。

“不好,被人算计了!”

一看情势不对头,汪寿华低声喊了一嗓子后马上转身逃跑。不料他刚一转身,带他进来的那两名壮汉马上将他的去路拦住了,还没有等他做出反应,站在张啸林身边的那几个黑衣大汉也赶了过来,直接将一个黑色的头套往他头上一套,其中一个人对准他的太阳穴就是一拳——可怜的汪寿华直接被击晕了过去,像个面袋子一般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一直都待在楼上的杜月笙走了下来,冲着大客厅门口大声喊:

“不要让他死在杜公馆中!架出去就好,免得以后客人不敢上门了。”

张啸林对着那几个人挥了挥手,晕过去的汪寿华便被直接塞进了大门口停着的那辆早就准备好的车里面,而汪寿华来时所带的司机等人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车子启动了,车灯也没有开启,黑夜飞车,直接驶向枫林桥。

由于道路颠簸,汽车开出去没有多久,汪寿华就醒了过来。此时,他已经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奋力挣扎,无奈嘴巴已经被堵住了,想喊喊不出,身体也被绳子紧紧地捆住了,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马上就到枫林桥了,怎么处理,用刀还是怎么着?”

黑暗中,汪寿华听到坐在前排的人在说话。

枫林桥是法华两界的的交界处,华界是工人纠察队的天下,说不定就会遇到巡逻的工人纠察队,到那时自己就有救了。汪寿华不再做无望挣扎,他在静静地等待时机,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精于策划的杜月笙等人早就想到了,他们晓得工人纠察队的厉害,一旦遇到工人纠察队,这件事情必然泡汤不说,将来还会引来很多的麻烦。所以,张啸林早就对他的手下做了安排,不到枫林桥就直接将其杀死。

“别出声,直接掐脖子吧!”坐在汪寿华身边的一个黑衣大汉说道。

“好,那就利索点,别让出声!”坐在前排的那个人接着说道。

“嗯!”

刚刚还期望出现奇迹的汪寿华,在听到这个“嗯”的声音之后,马上开始激烈地反抗,他猛烈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可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那双罪恶的黑手伸向他的脖子——随着一生清脆的破碎声,汪寿华的喉结便被捏烂了,紧接着那双黑手紧紧地捏住了他的鼻子……

在汪寿华遇害的同一时间,杜月笙、张啸林、黄金荣等人已经开始指挥“中华共进会”开始行动了——1927年4月12日凌晨2时30分,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四一二政变”拉开了帷幕,上海青帮的大小头目分赴法租界各个预定的集合地点,一群群共进会徒众与流氓打手也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他们身穿玄色或蓝色的短打,腰上扎着宽板带,找到自己所属的队伍后,入队排列,每一小队18至20人,由队长发给枪支子弹,副队长替他们系上臂章。臂章是一匝白布,上面用墨笔写一个大大的“工”字——盗用工人名义,对工人举起屠刀,大开杀戒。

按照预定计划,两多万名流氓打手从南北两面进攻上海总工会和工人纠察队。北面兵分三路,第一路负责攻打设在商务图书馆的工人纠察队总指挥处;第二路攻打商务图书馆对面的商务印刷厂,因为印刷厂里驻有100多名工人纠察队队员;第三路进攻闸北湖州会馆里的上海总工会会所。

南面一路为第四路,进攻工人纠察队的另一处聚集点——南市华商电车公司。

杜月笙调集了法租界绝大部分机动车辆,进攻南市华商电车公司的第四路人马由于路程远,500多人分乘十八九部大小不一车型各异的汽车,全都熄灯在黑暗中由集合地点驶往南阳桥。

其余三路人马,先出发的整队步行出击,后跟上来的搭汽车前往。

上万名“中华共进会”的徒众从法租界出发,步行穿过大英地界,分批由外白渡侨、乍浦路桥、四川路桥、自来水桥、天后宫桥渡过苏州河,沿北四川路、北江西路和北河南路齐头并进,直扑各自的攻击目标。费信惇果然配合积极,每一条通往华界的道路都豁然敞开,各路全无阻碍。交界的地方洋兵麇集,枕戈待旦,铁丝网机关枪准备齐全。“中华共进会”的人马一过,各路口立即封闭,机关枪架好,铁丝网关牢。

四路人马全部出发后,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金廷荪等头脑人物马上前往法租界西门路紫祥里,在宽敞明亮的“中华共进会”总部里遥控指挥。

按照整个计划,最先开战的是攻打南市华商电车公司的第四路人马。但这一路出师并不顺利。他们对华商电车公司开火后,睡梦中的工人纠查队员被惊醒,一个个从床铺上跳起来,火速披挂上阵,对“中华共进会”的流氓武装展开猛烈的还击。

“中华共进会”的500多人分为三队从三面对华商电车公司展开攻势,他们原本以为胜券在握。但是,他们没想到纠察队手里有机关枪——在电车公司东南西北四面,各架一挺水冷式机关枪,等到他们一进攻,这四挺机关枪密集扫射,弹如雨下,很多的流氓混混还没有来得及退回去就直接被打成了马蜂窝。

进攻受挫,他们只好打电话向总部求援。接电话的是张啸林,他一听工人纠察队的四挺机关枪便把手下的流氓混混们都给吓住了,气得破口大骂道:“你们真是一帮吃白饭的,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了?直接扔炸弹炸掉他们啊!”

“机关枪在钢筋水泥的工事里面,炸弹很难扔上去。而且进攻地点都很空旷,根本找不到一点儿掩护,而且拿机关枪的射手打得很准。”

张啸林一听,知道事情非常棘手,马上扔下电话听筒跟杜月笙讲了一遍。

“这还能难住人?”

杜月笙反问了张啸林一句话,直接走到电话跟前拨通了王柏龄的电话。

王柏龄,字茂如,时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副军长,是蒋介石最为倚重的将领,此次行动蒋介石先是派来了杨虎和陈群与杜月笙等人接洽,随后又派来王柏龄的部队来做杜月笙等人的后盾。其实,杜月笙跟王柏龄也很熟,二次革命刺杀徐宝山的时候,杜月笙还住在黄公馆的灶披间里,但由于他善交游,很得王柏龄赏识。当时王柏龄苦于无计刺杀徐宝山,杜月笙帮忙摸情况,出主意,最后联络了与徐宝山有过古董交易的古董商,将炸弹藏在一只花瓶里,以“宋瓷均窑朱砂红花瓶”的名义,让古董商带入扬州徐公馆,终于将徐宝山炸死。

“喂,茂如兄,我们这里进攻遇到了困难,兄弟们死伤惨重,那帮王八蛋手里有机关枪,我们根本冲不上去。是啊,我们也是有机关枪,但是基本上都没有怎么用过,还是打不过人家,你给我调几门炮过来吧,直接轰死他娘的!嗯,好,好。”

杜月笙放下电话,一脸喜色,转身对张啸林说:“解决了,茂如兄答应给我们借几门炮过来,让兄弟们先坚持住,一会儿就送他们全部去西天见佛爷。”

凌晨5点10分,天际已经显露出了一片鱼肚白,王柏龄就派人给送来了20门小钢炮、四挺马克沁机关枪、12箱子弹以及一个团的穿着流氓混混衣服的官兵。早就被工人们的强大火力压制得气急败坏的流氓混混们一见到这些武器,立刻协助王柏龄的官兵向工人们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小钢炮、马克沁机枪对着电车公司一轮狂轰乱射,工人们的防线不到十分钟就被突破了……

然而,英勇无畏的上海工人们是不会如此就轻易屈服的,工人们依托着厂房、大树、矮墙和流氓混混们进行缠斗,杜月笙等青帮大佬指挥的2万多“中华共进会”徒众因此陷入了激烈的“巷战”之中。

等到上午9点30分钟的时候,双方都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一直坐山观虎斗的蒋介石马上出动了二十六军进行调停,限令双方在上午11点以前停火,并上缴所有武器。坐镇总部的杜月笙听到这一消息之后非常高兴,马上让流氓混混们上交武器退出战斗。

此时,奋战了一夜的工人们已经识破了其中的阴谋,他们知道二十六军是蒋介石的部队,更知道他们和“中华共进会”的流氓武装是串通一气的。因此,他们非但没有缴械投降,而是直接拒绝了国民党提出的要求。

随后,国民党伙同“中华共进会”的流氓混混们对工人们发动了强攻,战斗又一直持续到当夜9点多钟,最后的结果是上百名工人在这场战斗中英勇牺牲,工人纠察队等工人自卫武装全部被缴械,上海总工会会所和各区工人纠察队驻所均被占领……

第五节 两大亨心生嫌隙

就在“四一二政变”爆发的当天,杜月笙和张啸林这对生死兄弟之间也发生了一次龃龉—— 一张布告成为了杜、张二人关系紧张的导火索,就在“中华共进会”和国民党军队一起向上海工人革命队伍大举进攻的当天下午,上海戒严司令部司令、第二十六军长周凤岐也发出布告,而且遍布上海华界大街小巷。正是这一布告,使得“中华共进会”内部大起纷争……

周凤岐的布告云:“照得本日拂晓,本埠各处忽闻枪声四起,即经派人调查,据报系有工人及莠民暨类似军人持械互斗,势正危急等语。当以本埠地处要冲,偶有不靖,势将影响大局。况当戒严之际,尤不容有此等越轨行动,危及安宁。本部职责所在,不得不力予维持,妥为消弭。当即分饬所部,赶赴各地弹压,不论何方面有不遵约束者,即依照戒严条例,勒令解散缴械,以靖地方。去后,兹据报称:所有各地持械之工人莠民等,势甚嚣张,无法制止,业经遵令一律解散,并将所持枪械,暂为收缴等情前来。似此突如其来之事变,业已平定,深恐地方人民未明真相,转滋误会,合亟布告,仰尔军民人等一体知悉,务宜各安生业,勿得惊扰,致碍治安,倘有不逞之徒,仍敢造谣生事,一经查觉,定当严办不贷,切切!此布!”

当“莠民”、“类似军人”、“越轨行动”、“影响大局”等词语激起大多数流氓混混的不满之情后,杜月笙和黄金荣等人赶忙出面安抚。但是,令杜月笙没有想到的是,张啸林也会因为这张告示而大发雷霆。

“月笙,我们怎么能这样窝囊呢?给别人当枪使了,结果还要被人当成孙子一样吗?这事我越想越生气!”

杜月笙和黄金荣刚刚安抚完手下的那帮小瘪三们,一回到指挥部就迎面听到张啸林的这句话。

“啸林哥,您怎么也口出此言?下面的人不了解,你还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我明白什么?他们连我们的枪械都收缴了,这算哪门子买卖,纯粹是亏本买卖!”张啸林端着茶杯,一脸愤恨地说道。

这下子,杜月笙才算明白张啸林为什么也如此的不满了,原来他是为手中的武器被收缴而不满意,作为一名混黑道的人,手中没有了武器那就意味着失势、意味着死亡。

“啸林哥,冷静一下子,我给你说明白吧!”

杜月笙一点儿都不生气,好言好语地说道。可张啸林毛躁脾气上来谁的账都不买。

“我们走!”

张啸林对杜月笙理都不理,回过头,向他的亲随一招手,“今朝老子算是白忙活一场,往后就是天塌下来,看哪个流氓还管这等闲事!”还没有等杜月笙反应过来,张啸林已经带着亲随们走了出去。

“月笙,张大帅这是吃火药了还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张啸林直接佛袖而去,黄金荣非常的不高兴。

“说来话长。”杜月笙这才原原本本说出了他和张啸林之间的分歧,“一开始,啸林哥和我商量,说这是千载难逢的一票好生意。我们组织自家弟兄给人家去拼命,说到底和当炮灰也差不多,我们不为自家着想,也该想想手下弟兄们。这军粮、军饷、军械总是要有的,他主张先提条件,要求发50万的饷和3000支枪。”

“太贪了,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是啊,这事情我也跟他说了,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可是,谁知道他这会儿又因为一张布告而大发雷霆。”杜月笙一脸无奈地说道。

“不过,也能理解,现在我们不但没有得到什么,反而还要将自己的枪炮交给人家,谁心里都不痛快,依我看,咱们直接把手中的枪全部放进法租界,这样一来戒严司令部也拿咱们没办法。”

一听黄金荣的话,杜月笙就明白了,黄金荣也和张啸林一样担心武器交出去就拿不回来了,这样的亏本买卖他们怎么会干?

“黄老板,我看咱们还是应该看得更远一点儿,咱们已经都搭上了很多兄弟的性命,趟了这趟浑水,为这点军械落得贻人口实,得罪军方,岂不是因小失大。”

“有道理!有道理!”黄金荣听完后马上点了点头,心里非常的佩服服杜月笙,“这小子的确不是个凡人,能顾全大局,有远见。”

当天晚上,处理好一切事务之后,杜月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杜公馆中。他刚刚一踏进大门,一名手下就跑进来报告。

“先生,张大爷已经在大烟间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一听手下报告,杜月笙赶紧快步往大烟间走过去。说实话,那会儿张啸林拂袖而去之后,他心里一直觉得很不自在,毕竟都是这么多年的生死兄弟了,还是头一回闹得这么不开心。再者,杜月笙也担心张啸林就此分道扬镳,这样一来大家都实力受损,眼下这种乱世当中只有紧抱成团才能生存下去。

杜月笙一进大烟间,就看到正闭着眼歪倒在压塌上吞云吐雾,灯上烧着的烟泡正发出“嗤嗤”地响声。

“啸林哥,那会儿都怪兄弟不好,咱还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要想把事情做大,胸怀还得大,眼光还得远。”

杜月笙坐在张啸林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说道。然而,张啸林竟然像没有听见杜月笙的话一般,继续抽着自己的烟泡,根本不搭理杜月笙。杜月笙等了一会儿,看张啸林还在抽着烟泡,一点儿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起身坐在了张啸林的另一侧,拿起烟管也装上一只烟泡抽了起来。

大约过了近一个小时,两个人才放下了手里的烟管,躺在烟榻上开始说话。

“月笙,我今天不该当众让你难堪。不过,我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要跟你说。”张啸林先开口说话了。

“嗯,有话就直说,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风里来雨里去,啥挫折没有遇到过,这个关键时候怎么能翻脸呢?”

“说得对。老哥我就直说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么,我们就是河滨里的泥鳅,现在整整修行了500年道行才成了鲤鱼,好不容易才能有个跳龙门的机会。可如今呢?我们打败了共产党的工人武装,可这个龙门跳得过去吗?人家不照样把我们当流氓!当莠民!”

“那只是周凤岐的一张布告,不能代表别人的观点,包括陈群、杨虎他们。”杜月笙耐心说,“今天刚打完这场仗,事体还没有见分晓,跳不跳龙门这晌也不会晓得。”

“好,就算是这样,跳不跳龙门我们暂且不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革命军到上海,绝不会像卢永祥换了孙传芳,孙传芳换了张宗昌!不信走着瞧,不出三年,上海滩一准变样,到时候烟土与赌场这两档生意,怕是要彻底铲除。那时候,我们还能像今天这么舒坦么?你想过到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吗?”

“这个……”

张啸林言辞激烈,杜月笙被问得一时语塞,其实他未尝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心里也不确定自己所想的答案到时候一定就会实现。

“月笙,不是我这个人心眼小,你觉得我们两个能跟黄老板比吗?蒋介石是他的门徒,革命军到了上海肯定是他最得势,我们能跟他一样吗?跟着他演这出戏,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们吗?”

“啸林哥,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

杜月笙正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想到却被张啸林直接打断了。张啸林说道:“你仔细思量一番,黄老板在上海滩混了多久了?而且黄门的人出道早,很多都有了身家事业,就算有些人还要照他牌头吃饭,他有那么多戏院、茶楼,万八千的人也都可以养活。我们就不同了,除了烟土与赌场,没有其他事业,这些年也都是一手进账,一手出钱,手底下人却比老板要多几倍,到时候难不成叫他们喝西北风去?”

“这个问题我怎么讲呢?只是时局变化太快,就像是钱塘江涨潮一样,一冲过来便是万马奔腾,江里的大鱼小鱼只有跟着跑。这个力量不是哪个可以抵挡得了的。所以我觉得浪潮来了就要赶上去。”杜月笙说道。

“你简直忘恩负义,这么多兄弟跟着你杜某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大浪来了你就甩下他们不管了,等大浪来了,不只是我们的手下跑不了,就连我们也躲不过,等着被大浪冲走吧。”

“啸林哥,我一直很敬重你,但我也是有脾气的人。我认为,如果不紧跟着新浪潮,就只有死路一条,烟土和赌场的生意我们也不能一直都把持着,江山代有才人出,就算革命军不除了我们,以后还会有人夺了我们的饭碗,就跟我杜某人夺了沈杏山一样!”

“屁话,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你大家都活不下去?我们今朝跟得牢吧,结果怎样?我们是地痞!流氓!莠民!堂堂革命军要是连地痞流氓都除不掉,还算什么革命军?不信走着瞧,我们早晚都是人家要打倒的对象!”

虽然杜月笙不曾被说服,但此时却也无话可说。多年后当他被蒋介石当“夜壶”,特别是蒋介石一次次想把他打倒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张啸林这时的话是对的。

“那你说,眼下该怎么办?”杜月笙激红着脸反问道。

“怎么办?枪都被收缴了怎么办?不过,我们也不是案板上的鱼,现在办法还有一个,我们的武器不是还没有都上缴么?赶紧把剩下的武器都攥在手里,然后把他们让咱们当打手的内幕证据都保存好,最后直接跟他们谈,只要他们能够睁只眼闭只眼,让我们把烟土与赌场的事业做大,那么一切都好说!”

“你以为威胁比你强大很多的人会成功么?我们去威胁蒋介石的结局会怎么样?今天被我们收拾了的工人纠察队不是很厉害吗?结局你也不是都看到了么?再者,你这番话是算谈条件呢?还是讲斤头呢?”

杜月笙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将本来就怒气冲冲的张啸林激得哇哇大叫:“你说,你说,我是谈条件呢还是讲斤头呢?不管你做不做,我自家是要把这烟赌两档大做特做的!”

盛怒之下的张啸林不管杜月笙的反应,跟几个小时之前一样,一句告辞的客套话都没有,直接一甩袖子就走了。等在大厅里的万墨林见张啸林下来,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送他过去。

“我自家过去,不劳你送!”张啸林带着满腔的火药味,怒冲冲地穿过大厅走出了杜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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