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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自由毋宁死(1/1)

——美国独立战争

莱克星顿的枪声

我们将使用敌人迫使我们拿起的武器来保卫我们的自由,因为我们宁愿做自由人而捐生,不愿做奴隶而苟存。

——杰斐逊

第一届大陆会议通过了北美各殖民地组建民兵的决议,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用武力保卫自己的利益。这个决定太合北美殖民地人的口味了,大家立刻忙活起来,筹钱、筹粮,购买武器,并组成了民兵组织。北美原本就是一个不禁枪的地方,在那里,枪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防身工具,说每个移民的家庭都拥有枪支一点儿也不过分。

当时的一个殖民地人说:“不论旅行到任何地方,你都会看到居民们在进行操练、制造火药,并进行射击训练。”而马萨诸塞地方议会还在一项决议中称,“强烈建议殖民地居民人人都学会使用武器”,那里的民兵不但准备得最为充分,他们还在距离首府波士顿仅30多千米的康科德镇设立了一个军火库,在那里储藏了大量的军火。虽然私人拥有枪支是合法的,但建立军火库,可就另当别论了。

当时,在马萨诸塞,只有波士顿一个地方驻有军队,因此,波士顿成了全省一切“保皇派”的避难所。而周边的村镇几乎成了当地民兵的天下,英军对当地的军事统治很难强加于一群拥有武装的民众身上。新任的马萨诸塞总督托马斯·盖奇对此感受颇深。他曾试图派遣英军驱散一次市民集会,结果面对着大批手持武器的北美民众,英军也不得不撤离。盖奇的助手抱怨说,在北美,任何一个超过16岁的人都拥有枪支,而且还是合法的,这给英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为了解决这个麻烦,英政府决定禁止殖民地民众贮藏火药。

1775年4月18日,英军总司令托马斯·盖奇接到对马萨诸塞州实行军事打击的命令,秘密前往康科德镇袭击北美民兵的军火库。图为北美民兵传递此消息。

1775年4月,托马斯·盖奇得到了民兵在康科德镇上藏有秘密火药库的消息后,立即命令史密斯中校率领800名驻守在波士顿的英军前去摧毁,并逮捕“自由之子”的领导成员塞缪尔·亚当斯和约翰·汉科克。可是,托马斯·盖奇没有想到,在英军出发前,这个消息就已经走漏了,而给对方通风报信的人,居然是他的夫人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出生于北美殖民地,因此跟丈夫并不是一条心。

在马萨诸塞的民兵中,有一些人被叫作“一分钟人”,意思是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可以集结起来,反应极为神速。而且各村、各镇都会立刻派快马飞奔到周围的村镇传递消息,得到消息的村镇再派快马传往更远的地方,就像接力赛一样。此时,得到消息的民兵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4月18日晚,史密斯中校率领800名英军,从波士顿连夜出发,第二天凌晨日出后,皮特凯恩上尉的步兵连率先抵达离康科德还有6英里的小村庄莱克星顿,那里是通往康科德的必经之路。英军在黎明前的薄雾中向前行进,忽然,他们发现在村外的草地上,有一群手持武器的民兵挡住了去路,显然,他们是要阻挡英军的前进。

这些民兵大约有80人,他们在帕克上尉的指挥下,已经在道路右边的草地排成作战队形。帕克带领的只是普通编制的民兵,他们平时并没有受过多少军事训练。此时,民兵们默默地看着身穿红衣的英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就像一架杀人机器,由远而近向他们开来,这种阵势他们还是头次见到,立即出现了紧张和慌乱。这时,帕克上尉向他们喊道:“站稳了!不要先开枪!但如果他们想打一场战争,就让它从这里开始吧!”

皮特凯恩上尉无意与民兵纠缠,一面告诉自己的士兵不要开枪,一面向民兵们高喊:“散开,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但帕克上尉对他耸了耸肩,只是让民兵们闪在一旁,让出大路,既没解散,也没放下武器,双方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

突然,一声刺耳的枪响划破了黎明的天空,据说是一个过度紧张的民兵的枪走了火。后来,美国哲人爱默生在他的诗句中为此写道:“简陋的拱桥下河水流淌,旗帜迎着四月的微风飘扬,严阵以待的农民屹立着,在此打响了震惊世界的一枪。”

随着第一声枪响,训练有素的英军士兵立即开火。一阵乱枪之后,他们挺着刺刀冲锋冲上去,民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只能四散而逃。冲突过后,包括帕克上尉在内的8个殖民地民兵倒在血泊中,另外还有10多人受伤,而英军只有1人受伤。

说实话,打正规战,北美民兵还真不是英国士兵的对手。曾经有个英国军官说,在开阔地带打正规战,一个英军士兵可以对付20个民兵。这话虽然有点儿夸张,但也大体反映出了英军士兵与民兵的巨大差距。

1775年4月19日早上,英军闯入了莱克星顿村,与当地北美民兵发生冲突。

美国独立战争的第一场战斗,仅用几分钟就结束了,身处后方的史密斯听到枪声后,旋即策马赶往前线,并下令鼓手即时奏乐集合士兵,继续行军,迅速赶到了康科德镇,并按计划捣毁了那个军械库,只不过,那里的武器弹药已经被民兵们搬运一空。原来,莱克星顿发生的事情比英军行军的速度要快得多,英军赶到康科德镇时,得到消息的民兵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很快,英军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民兵们的包围之中。不过,他们并没在乎,堂堂的正规军根本就没有把民兵放在眼中。

但是,这回民兵们吸取了莱克星顿民兵的教训,不再与英军正面交锋了,他们分别躲藏在树后、石后、屋后、墙后,瞄准了眼前的“猎物”。子弹从四面八方飞来,一下子把习惯“阵地战”的英军打蒙了,英军根本看不到对手在什么地方,只能胡乱还击,而英军引以为荣的整齐横队则成了散兵进行点射的活靶子,英军用以威慑敌人的鲜红的制服也只能起暴露目标的作用。

史密斯中校率领着慌乱的英军急急忙忙撤出康科德,想要逃回波士顿,可是,他没想到的情况出现了。当英军沿原路返回时,不断遭到民兵的狙击。从康科德到波士顿,30千米的道路并不算太长,但此时对于英军士兵来说,竟然成了一条死亡之路。

一路上,到处都隐藏着民兵,子弹说不定就从路边哪个草丛树后飞出,令英军防不胜防,不断有英军士兵被击中,饱受压力的英军开始失控,争相向后逃跑。一个英国军官在报告中说:“他们很多人都是神枪手,擅长使用长枪对我们进行狙击。”史密斯在撤退时中枪受伤,而皮特凯恩也在攻打山上狙击手时坠马受伤。

当折损严重的英军返抵莱克星顿时,因体力不支已经无力再逃。战斗持续到下午,英军几乎弹尽粮绝,这个危急时刻,从波士顿开来的援军赶到,这才把史密斯的败兵从民兵的包围圈中救了出来。有个逃回去的士兵心有余悸地说:“我4时没吃一点儿东西,帽子被打掉了3次,2颗子弹穿透上衣,我的刺刀也被人打掉了。”

在这一天中,大约300名英国士兵被打死,而殖民地的民兵阵亡不过百人,历来不可一世英国军队做梦也想不到,会被毫无经验的民兵打得落花流水。战斗虽然结束了,但从各地赶来的民兵却还是源源不断,他们乘胜追击,一直撵到波士顿的城下,把波士顿围得水泄不通。

继求助的信号发出后,从其他殖民地赶来了数千民兵和志愿者,其中1500人来自罗得岛,由纳撒内尔·格林率领;5000人来自康涅狄格,由伊斯雷尔·帕特南率领。约翰·斯塔克统领的1000人的新罕布什尔军团顶着雨雪也赶来了。到了6月,波士顿城下聚集了一支前所未见的队伍,他们衣冠不整、自发而来、士气高涨。不过,这些民兵存在着相同的弱点,那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他们各自为战,完全是随意而动、随性而发。他们即没有食物,也没有帐篷,更没有统一的指挥。他们眼下急需要的是一位总司令和有效的后勤补给。

还好,此时的英军总司令盖奇还没有将北美殖民地人民视为敌人。莱克星顿的冲突爆发时,英军并没有携带火炮,亦没有投入全部兵力与民兵交战,当民兵开始包围波士顿时,盖奇仍拒绝宣布戒严,并容许城中的反叛者主动交出私人武装后自由离开。这个时候,无论是英国,还是北美,都还处于一种举棋不定的状态之中。

战与和

在北美人民反英武装斗争和高涨的革命情绪推动下,1775年5月10日,第二届大陆会议在费城召开。实际上,这时大陆会议已经具有国家政权的性质和功能。

在参加这次会议的66名代表中,有一个人最为醒目。在衣冠楚楚的绅士中,只有他,穿了一身笔挺的上校军服,这个人就是来自弗吉尼亚的代表乔治·华盛顿。高大的身材、堂堂的相貌,加上弗吉尼亚民兵总指挥的身份,使端坐不语的华盛顿看起来威风十足。

莱克星顿和康科德战役虽被视为美国独立战争的第一场战役,但事实上北美殖民地当时仍无意宣布独立,战争爆发前,各殖民地领袖仍然以谈判为主要目标。刚从伦敦返回的富兰克林也还是认为,北美殖民地与英国之间只有法律上的争拗,但约翰·亚当斯路过战场时,却感到事态已经不可挽回。

会议一开始,代表们就发现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方面,战争实际上已经开始,新英格兰的民兵包围了波士顿,誓与英军血战到底;另一方面,各殖民地还没有做好独立的准备,多数的代表仍然希望避免与英国彻底决裂。是战是和,成了第二次大陆会议棘手的问题。

对大多数代表来说,这个选择是痛苦的。在过去的170年中,北美殖民地人享受着大英帝国宽松统治带来的自由和繁荣,他们一直为自己是英国人而感到无比骄傲。做梦都没想过,要与自己的祖国彻底决裂。更何况,当时的英国是世界上头号强国,双方实力的悬殊一目了然。

经过两个月的争论,大陆会议做出决定,争取与英国达成妥协。他们写了一份措辞卑微的《橄榄枝请愿书》,派代表送往伦敦。在这份请愿书中,表达了殖民地仍然对国王忠诚,急切希望恢复与英国之间的原有和谐,希望能通过商议解决争端。但殖民地派去的代表在伦敦吃了闭门羹,乔治三世和英国议会武力解决北美殖民地问题的决心已下。对北美殖民地而言,和平的大门已经关闭。

此时,聚集在波士顿城外的民兵已达2万之众,他们完全是自发的,虽然乱乱哄哄,但士气高涨。民兵们给大陆会议发来信,强烈要求把他们收编成一支正规军。可是,会议的代表们仍在犹豫不决,眼看着很多民兵因得不到支持而散去。约翰·亚当斯再也忍不住了,他对代表们慷慨陈词:“不要以为战事不在你们家门口就不关你的事,枪声随时都有可能在你那里响起!现在不同仇敌忾,等英国兵找上你时就晚了!”

约翰·亚当斯大声疾呼:“战争实际上已经开始了,我们的同胞已经走上战场了,人心不可失!”他要求,立刻把波士顿城下的民兵变成一支美利坚军队。在约翰·亚当斯和其他激进派的推动下,大陆会议终于通过了《关于拿起武器的原因和必要性的公告》,该公告称:“我们将使用敌人迫使我们拿起的武器,来捍卫我们的自由,万众一心,决意宁为自由而死,也不愿作为奴隶活着。”

战争已经开始,不过此时仍有许多人对与英国和解抱有幻想,在这份由杰斐逊起草的《关于拿起武器的原因和必要的公告》中也说:“并没怀有野心,想要同大不列颠分离和建立独立国家。”

会议通过了将各殖民的民兵统一组成大陆军的决议。下面的问题是:推选一位统帅大陆军的总司令。这时,身穿戎装、坐在角落中的华盛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虽然一言未发,但那威风凛凛的气势明摆着告诉众人:总司令一职,舍我其谁。而且,华盛顿曾有过一段戎马生涯,在七年英法战争中,他曾率领弗吉尼亚民兵配合英军作战,并因作战勇敢得到了上校军衔。他不仅有宝贵的实战经验,还对英军的战法非常熟悉,更关键的是,他还是实力最强的弗吉尼亚的代表,由他领军,各地代表才能无话可说。果然,在约翰·亚当斯的提名下,代表们全票通过,由43岁的华盛顿出任北美殖民地大陆军的总司令。

虽然后来的官方文件中把北美殖民地的武装称为“大陆军”,但实际上当时并没有统一的叫法。大陆会议任命乔治·华盛顿领导各殖民地联合军队,但大陆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却在与华盛顿的通信中称之为“归你指挥的军队”,华盛顿则在其正式命令中称之为“北美殖民地联军”。

大陆会议对此事的正式记录只有短短几句:“决定任命一位将军,指挥为保卫美洲自由的全部大陆武装力量。每月支付给500美元作为薪俸和开支。接着,会议为将军人选进行投票选举,乔治·华盛顿先生全票当选。”

图中左侧骑在马上的就是华盛顿,图片为他带兵攻击法国人的情景。

华盛顿并不是主张独立的激进派,他在政治上倾向于同英国和解。他最初军事生涯的目标是希望能成为一名正规的英军军官,而不是殖民地民兵的军官。但此时,华盛顿已经意识到同英国的一战难以避免。身着军服来参加此次会议,已经表明了他希望带领弗吉尼亚民兵参战的意愿。被选举后,华盛顿谦虚地对代表们表示,自己不认为能胜任这个光荣的职位,但将以最大的诚意接受这个职位;并宣称,除了必要的开支外,不用付给他任何额外报酬。

如果只从军事能力上看,华盛顿并不是总司令的最佳人选,他手下很多军官都比他会打仗。不过,华盛顿的军事才能虽然不算杰出,但他绝对是杰出的政治家。事实上,在后来的战争中,大陆军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不在前线,而在后方。要统筹军队与方方面面的关系,都需要政治家的成熟和稳健,而华盛顿恰恰具备了这种素质。华盛顿的人格魅力巨大,甚至英国的报纸都对他赞赏有加。从这一点上看,华盛顿的确是大陆军总司令的不二人选。

由于波士顿城下战况紧急,刚刚走马上任的华盛顿立即从费城出发,北上马萨诸塞。出发前,他在写给妻子的信中说:“亲爱的玛莎,请你相信,这一职位并不是我自己去谋求的。我曾竭尽全力摆脱,不仅是由于我不愿离开你,还由于我也自知,就我的能力而言,的确难以胜任。”

华盛顿并没有告诉玛莎,在费城,他天天穿着军装去开会。6月21日,华盛顿在查尔斯·李和斯凯勒少将的陪同下,前往波士顿接管大陆军。就在华盛顿前往马萨诸塞的途中,围困波士顿的民兵就已经跟英军干上了。

邦克山攻守战

莱克星顿战斗之后,汇集在波士顿近郊的各地民兵把英军困在波士顿市区,包围波士顿的民兵们据说有2万之众。城内的英军虽然只有3000多人,但那毕竟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民兵虽然人多势众,要想打进城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波士顿城下的战局,一时还处于僵持的状态。此时,围困波士顿的民兵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总司令,波士顿的战事暂时由马萨诸塞州的议会负责。

莱克星顿的战斗打响了美国独立战争的第一枪,拉开了独立战争的序幕。在北美,称这个由移民者组成的群体为一个民族实在有些勉强,但当这个群体向往的自由被宗主国所阻碍时,他们却表现出了一个民族应有的气魄:在苟且偷生和当家做主之间,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挣脱樊笼,打碎枷锁。

英国政府决心以武力迫使北美殖民地人屈服,英王发布告谕,宣布殖民地的反抗为非法和反叛行为,并声称:“宁可丢掉王冠,决不放弃战争。”在英国人眼中,那些北美殖民地的武装,无非是些叛党或者乱民,连“军队”这样的字眼都不配,只要英国大兵一到,便可将他们一举荡平。

1775年6月中旬,英国本土约4000援军赶到了波士顿,使波士顿英军人数增加到7000,随军前来的还有3位将军,他们将辅佐托马斯·盖奇,打破民兵对波士顿的围困。这三位将军分别是威廉·豪、约翰·柏戈因和亨利·克林顿。他们都是战绩卓著、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大英帝国在北美的命运就要落在他们身上了。3位将军的到来,让英军总司令托马斯·盖奇有了底气,他认为,只要英国大军一出动,定叫城下那群“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望风而逃!

1775年6月17日,英军未解波士顿之围,向驻扎在波士顿周边的美军发起攻击。

波士顿城建造在一个半岛上,通过一个狭窄的地峡与大陆相连,并被马萨诸塞湾和查尔斯河所环绕。查尔斯顿半岛与波士顿隔河相望,半岛上有两座山:邦克山和布雷德山。从这两座山上可以俯视波士顿全城,也可以俯视城外民兵的驻地。盖奇和他的将军们认为,如果占领这两个高地,就可以凭借有利地形攻击城外的民兵,如此,波士顿之围可解。而且,邦克山无人把守,占领它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但民兵抢先了一步,马萨诸塞州议会也看到了邦克山的重要性,建议立刻派人抢占邦克山。此时,波士顿城下民兵的前线指挥官是阿提马斯·沃德将军,他很清楚如果英军占领邦克山会使民兵面临怎样的困境。查尔斯顿是个半岛,只有一条细长的小道与大陆相连,如果英军卡住那条脖子,半岛上的民兵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况且,就民兵那几杆破枪,弹药也不足,就算占领了邦克山,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想法归想法,上边既然来了命令,就得执行。于是沃德把身边几个民兵头目召集到一起,商议这个仗要怎么打。大家听完了沃德的见解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57岁的“老兵”伊斯利·普特南发话了,因为他年纪比较大,人们都叫他“老普”。关于“老普”的从军,有这样一段描述:莱克星顿的消息传到康涅狄格州时,正和儿子在田间犁地的“老普”闻讯后,立即卸犁上马,对孩子说了声“告诉妈妈,就说爸爸走了”,便直接奔赴了波士顿战场。

此刻,这个来自田间的老兵说:“咱美洲人不怕脑袋,就怕腿。要是能把脑袋和腿这两样东西保护好,咱就能永远打下去。”老普的话,实在是高深莫测,大伙都没有吭声,毕竟老普参加过“英法七年战争”,有一定的军事经验,于是会议做出决定,由老普先率1200人开往邦克山,沃德负责防守通往查尔斯顿半岛的小道,以防被英军断了退路。

6月16日夜,民兵们在老普和威廉·普雷斯科特上校的率领下,悄悄登上了邦克山。等到了山顶,普雷斯科特往四周一望,突发奇想,他认为邦克山的地形虽然不错,但不如布雷德山,因为那儿离波士顿更近,对英军的威胁也更大。老普说不过他,只好分了1000人交给普雷斯科特去布雷德山,而自己领着剩下的200人守邦克山。

事实证明,布雷德山是个错误的选择。邦克山比较险峻,易守难攻。布雷德山地势平坦,易攻难守,虽然布雷德山离波士顿近,对英军威胁较大,但也容易受到英军舰炮的攻击,而且布雷德山深入半岛内部,加大了回撤的距离。这些不利因素,普雷斯科特没想到,而身为前线指挥官的老普也没想到。

普雷斯科特带着1000民兵趁着夜色上了布雷德山,开始修建防御工事。次日清晨,在海上的英国军舰发现了布雷德山上的情况,立刻开炮。猛烈的炮火炸毁了很多工事,所幸没造成太大的伤亡。炮声把托马斯·盖奇和他的将军们从睡梦中吵醒,他们发现,布雷德山和邦克山一夜之间已落入他人之手。显然,民兵已经抢先了一步。

英美军队在邦克山阵地攻守战中近身肉搏时的惨烈景象

见此情况,亨利·克林顿将军建议,立刻派兵掐断查尔斯顿与大陆的小道,这样,半岛上的民兵就会不攻自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惜的是,其他几位英国将军不以为然,他们觉得山上的民兵根本不经打,英军可以轻而易举地获胜。于是,托马斯·盖奇命令威廉·豪将军率2500人前去攻取那两座山峰。

威廉·豪对英王的忠诚是无可置疑的,但因为他比较同情殖民地人,所以在指挥作战时并没有尽全力。他接受任务后,直到下午1点,英军才在半岛登陆。英军的拖拖拉拉给了民兵足够的时间加深战壕,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增援布雷德山。老普两次搬兵,加强了布雷德山的防御力量。

但民兵有自己的问题——乱。沃德将军虽是总指挥,可他真正指挥得动的民兵没几个。各村、各镇来的民兵,更习惯听自家“带头大哥”的话。沃德的命令传到下面,往往走了样,在一片混乱中,他竟然能凑出将近1000人赶到布雷德山增援,也算是个奇迹。

到下午2点,英军从左右两翼同时进攻布雷德山,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民兵们弹药有限,老普和普雷斯科特向战士们发出命令:“等看到敌人的白眼球时再开枪!”英兵爬上了山,民兵开火了;英兵第二次爬上来,民兵再一次还击;英兵第三次爬上了山顶时,民兵已经跑了,因为他们没有弹药了。英国人占领了布雷德山,但在攻击过程中,英军伤亡了1000多人。

现在,轮到英军追着民兵的屁股打了。民兵从布雷德山撤往邦克山,又从邦克山沿着细长的小道撤往内陆。幸好,那条羊肠小道没被英军截断,不然可真要全军覆灭了。这时,亨利·克林顿将军建议乘胜追击,不给民兵喘息的机会,直捣民兵的大本营坎布里奇。可是,过于谨慎的威廉·豪再次否决了他的意见,而下令收兵,从而失去了一次一举消灭民兵的机会。如果威廉·豪的胆子大一点,那么,华盛顿赶到马萨诸塞时,可能已经是个光杆司令了。

邦克山之战以英军的胜利、民兵的失败而告终,但侥幸从查尔斯顿半岛逃了回来的民兵们却无不兴高采烈,他们认为自己打个大胜仗,还给马萨诸塞州议会发去了捷报。而那位作为前线指挥官的老普,在这次战役的指挥上虽然乏善可陈。但一俊遮百丑,也因此一战成名,从此被议会的议员们牢牢记住,在后来许多重大的战役中屡屡披挂上阵,成了大陆军中的重要将领。

英军的指挥官们也感觉这是一场失败的战斗,在这场英军所擅长的正规阵地战中,英军死伤了1054人,而民兵才死伤450人,连英军的一半都不到。更重要的是,在英军的伤亡人数中,有100多名各级军官。对英军来说,这哪里是胜利,简直是奇耻大辱。威廉·豪看着尸横遍野的布雷德山,心痛不已地说:“这个胜利太昂贵了!”亨利·克林顿也叹息:“如果再有几次这样的胜利,我们就完蛋了。”

邦克山战役是北美民兵与装备精良的英军正规部队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北美民兵虽然最后撤退了,但它重创了英军,打破了民兵不能与正规军作战的神话,大大鼓舞了北美殖民地为独立而战的斗志。这次战斗后,英王乔治三世宣布殖民地已处于公开叛乱之中,这实际上把和解之路堵死了。正如约翰·亚当斯所说:“在大陆会议宣布独立之前,英王已经宣布北美独立了。”

夺取提康德罗加要塞

在大陆军成立之前,殖民地议会掌握的只是各地零星的民兵。别看这些庄稼汉根本没受过什么军事训练,也不懂得什么军事常识,但他们却出手不凡,在与训练有素的英国正规军的较量中战果惊人。

佛蒙特州位于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它南邻马萨诸塞州,西连纽约州,北与加拿大魁北克省接壤,东与新罕布什尔州以康涅狄格河为界。在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前,由于当地到处都覆盖着郁郁葱葱的山林,早年的法国统治者将其称为“绿山”,“佛蒙特”在法语中的意思就是“绿色的山岭”。

1775年5月,正当波士顿城下风起云涌之际,从这片绿色的山峦中走出一帮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这些手持枪械的年轻人自称“绿山男孩”,他们的首领伊森·艾伦身材高大、性格粗鲁,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专好惹是生非的人物,在当地颇有号召力。当北美民兵与英军打起来的时候,康涅狄克州的议会曾给伊森·艾伦发了一封信,要他率领手下那帮“绿山男孩”前去攻取附近的提康德罗加要塞。据说在这座英军要塞中,存有大量的武器和弹药,这恰是民兵们眼下所急需的。

这座要塞是1754年法国修建的,那里是一处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关隘。英法战争结束后,它落入了英军的手中。当时英军为了夺取这座要塞,曾派出重兵,不过在和平期间,昔日兵精粮足的提康德罗加要塞的重要性已经被忽略了,只有48名英军士兵在那里驻守。

康涅狄克州议会要“绿山男孩”去攻取它并不仅仅是为了那里的武器和弹药,还在于它重要的地理位置,提康德罗加要塞位于美国东北部纽约州和佛蒙特州的交界处,在乔治湖北岸、尚普兰湖南端,不仅是美国东部哈德逊河流域和五大湖流域的分水点,而且是美国东北部通向内地的必经之路之一,还是从加拿大南下进入13个殖民地的必经之道。当时的北美东部森林密布,陆路交通十分困难,而水路是最便捷的通道。可以说,谁控制了这条水路,谁就控制了这个地区。由于泰康德罗加要塞所扼守的位置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故此素有“北美直布罗陀”之称。

伊森·艾伦接到任务后非常高兴,他觉得担此大任是提高“绿山男孩”政治地位的大好机会,于是精心挑选了130名“绿山男孩”,又会合了一些从马萨诸塞和康涅狄克来的民兵,准备率领他们前去偷袭要塞。别看伊森·艾伦并非军人出身,但他还是有些军事头脑的,临出发前,他还特地派人先去打探要塞的防守情况,从探子的回报中得知,要塞里的英军守备非常松懈。

正当伊森·艾伦和他的那帮“绿山男孩”们摩拳擦掌、准备出发时,没想到中途杀出个截道的。5月9日,一位不速之客手拿马萨诸塞议会的任命书,来到伊森·艾伦面前,声称这次突袭要塞的任务将由他来指挥。来人名叫本尼狄克·阿诺,他本来是康涅狄克州民兵中的一个上尉,莱克星顿战斗打响后,阿诺带着他的民兵们参加了包围波士顿的行动,只因他曾向马萨诸塞议会上书突袭提康德罗加要塞的重要建议,马萨诸塞议会便委派他前去领导这次行动。就这样,得到任命的本尼狄克·阿诺一分钟都没耽误,单枪匹马赶到了“绿山男孩”们的营地。

脾气火爆、从不让人的伊森·艾伦听说这个阿诺上尉是来接管自己指挥权的,不禁冷冷一笑:你想到我这里指手画脚?我不反对,只是你得先问问我这些弟兄们同不同意!那些“绿山男孩”都是跟伊森·艾伦一起从家乡走出来的,眼中只有伊森·艾伦,至于什么马萨诸塞议会,对不起,没听说过!

本尼狄克·阿诺急了,他可是上边委派的,心想:莫非你们要造反不成?但众人就是不买账,他也没办法,谁让他孤身闯营呢。最后商定,这次战斗由两个人共同指挥,这已经给足他面子了,说是共同指挥,但能发号施令的其实还是伊森·艾伦,至于本尼狄克·阿诺,对不起,也就是有个发表意见的份。

提康德罗加要塞

要说这位阿诺上尉,的确算是美国独立战争中一位颇具军事指挥才能的人物,后来他成了乔治·华盛顿手下最得力的战将。很多历史学家都说,要是没有阿诺在诸多战役中的胜利,北美的独立事业很可能在英军的打击下在最初的几年就夭折了。不过,阿诺也是个挺倒霉的人物,在他的军事生涯中,遭遇了许多的委屈和不如意,这次攻取提康德罗加要塞之役,可以说是他一系列不如意的开始。后来,这位大陆军中的第一骁将竟然为了奢侈的生活而成了叛徒,最终在孤独中客死英国伦敦。

5月10日夜晚,艾伦和阿诺带着200多“绿山男孩”和民兵,乘着月色赶到尚普兰湖边,提康德罗加要塞就在湖对岸。按计划,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渡过2千米宽的湖面,可事先计划中的船没有按时到达,直到天将亮,才等来了两条小船。要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虽然要塞里的守军只有48个人,但它的军火库那可是枪炮、弹药齐备,如果让英军察觉,要拿下它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要知道,在英法七年战争中,英军为了从法国人手中夺取这座要塞,曾付出了伤亡2000人的代价。

艾伦和阿诺决定,不能再等了,就用这两只船,能过去几个算几个,结果在严重超载的情况下,有83人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湖面。

由于过久了太平日子,而殖民地民兵造反的消息还没传到要塞,守卫在那里的英军官兵已经渐渐懈怠了,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惦记这个深山老林中的堡垒,当艾伦和阿诺带着民兵悄悄摸进要塞时,毫无戒备的守军们还都在睡梦中。

伊森·艾伦一马当先,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冲进要塞指挥官的屋中,一位刚刚被周围嘈杂声惊醒的军官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问道:“你们是奉谁的命令擅自闯入国王陛下的领地?”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战争已经爆发,自然也就不知道眼前这些突然出现的“暴民”来自何处。据后来艾伦对别人的描述,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我以伟大的耶和华和大陆议会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投降,交出要塞!”

有些跟随艾伦一起进攻要塞的士兵后来回忆说,这个佛蒙特州人当时曾这样高喊道:“出来!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而其他一些人则记得他曾经高声喝道:“出来,你们这些英国裱子养的!不然,我就把你们用烟熏出来!”只有艾伦自己记得曾经提到过伟大的耶和华和大陆议会,而佛蒙特州的一位历史学家则指出,实际上,他既没有得到过耶和华的授权,也没有得到大陆议会的授权。

要塞的守军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就投降了,连同它储藏的大批军火一起落入了“绿山男孩”的手中,这些军火在后来攻取波士顿的战斗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提康德罗加要塞一役使“绿山男孩”名声远扬。在写给大陆会议的报告中,伊森·艾伦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到了自己头上,对本尼狄克·阿诺只字未提。阿诺在这次行动中的处境也的确尴尬,大陆会议因此没有给阿诺应有的奖励,这使得阿诺非常郁闷。

战役结束后,伊森·艾伦率领着“绿山男孩”凯旋,佛蒙特人为他召开了一个盛大的庆功会,会上,当地最受尊敬的神父感谢上帝保佑这次行动获得成功,这位神父只顾喋喋不休地赞美上帝,却一句也不提伊森·艾伦,好像这件事是上帝亲自出手似的,伊森·艾伦忍不住站起来大声说道:“神父,你能不能告诉上帝,当时我也在场?”

随后,伊森·艾伦带着手下的“绿山男孩”加入了大陆军,乔治·华盛顿派他参加菲利普·斯凯勒将军的军队,去执行攻占蒙特利尔的任务。这一次艾伦不再走运了,尽管他一路招兵买马,但抵达蒙特利尔时,手下也不过只有300多人,仅一个回合,便被英属魁北克总督盖伊·卡尔顿击溃,他本人则成了英军的阶下囚,直到1778年才获得释放,获释后,被大陆会议晋升为陆军中校。

在美国的独立战争中,伊森·艾伦的军事才华仅仅是昙花一现。他是一个天才的游击队领导人,但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却极为差劲,粗鲁的个性使他和大陆会议的绅士们根本无法相处,不久便黯然退出了战争的舞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佛蒙特。结束了军事生涯后,他便一直致力于佛蒙特州的地方事务,偶然提个建议,也算是当地一个很有名气的人物。

伊森·艾伦到死也没改掉自己那不饶人的个性,1789年2月,他因嗜酒如命,才50多岁身体就不行了,临终前,神父对他说:“将军,天使在等着您呢。”伊森·艾伦勉强睁开双眼,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说:“天使在等我?叫他们等着吧!”

收复波士顿

在前往马萨诸塞州的途中,华盛顿得到战报,大陆军与英军在邦克山发生了激战,英军死伤千余人,大陆军的伤亡人数仅为英军的2/5。这一战绩使华盛顿惊喜万分,他认为大陆军能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北美殖民地获得自由是万无一失了。1775年7月2日,华盛顿赶到了马萨诸塞的民兵大本营坎布里奇,在那里,他见到了真实的“大陆军”。

7月3日,华盛顿在坎布里奇正式就职,21名鼓手,还有同样数量的横笛手,围绕检阅场吹吹打打,来自各地的民兵们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列队接受总司令的检阅。仪表堂堂、气质高贵的华盛顿一出场就把所有的人都迷住了,很多年后,约翰·亚当斯以幽默的口吻总结华盛顿成功的“十大要素”时,前四条都与他的仪表风采有关。

当时,一个刚来的年轻医生詹姆斯描述了他第一次见到总司令的情形:“将军大人骑在马上,由几名军官陪同,从众人之中把他认出来并不难。他外表高贵威武,身材高大,比例匀称;穿着蓝色外套、浅黄色的衬衣两肩各有一个鲜艳的肩饰,佩戴一把不长的宝剑,帽子上有黑色的帽章。”

虽然大陆军的官兵们对华盛顿的印象极好,但华盛顿对大陆军的印象却糟透了。波士顿城下这些民兵既没有统一的称呼,也没有统一的旗帜和制服,穿得不仅五花八门,而且又脏又破。士兵们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脸了,胡子拉碴,准确地说,简直就像一群乞丐。再看他们的队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什么站姿都有。但这不能怪他们,他们原本就是一群没有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农民。

叫来军需官一问,更是让华盛顿心凉了半截,整个部队弹药短缺,平均每人不到10发子弹,3个士兵才有1支火枪和1条被子,炮兵火药只有1天的使用量。人数还虚报,来波士顿之前,华盛顿被告知他手下有2万将士,可实际上是1.6万人,其中适合作战的还不足1.4万。华盛顿后来曾经对此回忆道:“士兵们衣不蔽体,夜无毡毯,脚上没鞋,赤脚行军,从他们脚上留下的血迹,就可以找到他们的行踪,而且,他们几乎经常没有粮食。最要命的是,这些士兵还都是临时工,合同只签了一年,他们整天盘算的不是苦练本领,而是盼望着合同期满回家。”

此时波士顿城中的英军据说有1.1万人,当然,华盛顿并不知道,英军的实际人数不到7000人。他只是十分纳闷,城中上万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英军怎么没冲杀出来,如果英军冲出来,这群农民军只怕早已灰飞烟灭了,他这个大陆军总司令这会儿只怕已经是个光杆司令了。

乔治·华盛顿塑像

大陆军来了总司令,而此时波士顿城中的英军总司令也走马换将了。邦克山战役之后,由于未能扭转战局,托马斯·盖奇将军被撤职回国,北美英军总司令一职由威廉·豪将军接掌。威廉·豪之所以按兵不动,一方面是在不久前的邦克山一战中英军伤亡太大,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因此不敢再小觑大陆军的战斗力,也不想让自己的士兵再有大的伤亡;另一方面,他实际上也不清楚大陆军的底细,这群没有战斗经验的民兵们毫无顾忌地围着波士顿打,俨然一副大兵压境的架势,倒也真把威廉·豪给唬住了,天知道大陆军到底有多少人马。看来,有时候,虚张声势也不见得都是坏事,此时华盛顿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虚张声势进行到底。

华盛顿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架势来,时不时向英军摆摆“阔”,好像随时都会打进城里去似的。私下里却对身边的高级将领们说:“你们知道,我陷入一种左右为难的困境,人们对我抱有很大期望,可是我们缺少的实在太多,而我又不能向议会求援。如果我公开表白我们缺这少那,不是等于暴露我方弱点,而助长敌人气焰吗?我的良心和一个军人的道德告诉我,不能这样做,我只有自食苦果。”

·双方策略战术·

美军凭借顽强的斗志、人民群众的激情,与英军展开英勇激战。美军充分采用小型队形,运用游击、迂回、骚扰等灵活战术,消耗英军,围歼英军。同时积极进行外交活动,争取国际社会的援助,孤立英军,牵制英军,最终赢得战争的胜利。英军因战线过长,补给困难、内部意见不统一,造成相互之间不能形成合力。

只靠“吹牛”终归毕竟不能把英军“吹”出波士顿,华盛顿首先需要做的是整顿他的部队。当时,大陆军的营地杂乱无章,帐篷和住所大多是用能找到的东西胡乱拼凑而成的,有些是木板做的,有些是帆布做的,还有一些是砖头和树枝仓促搭建而成的。营地中到处都是狂饮乱闹。一个名叫本杰明·汤普森的人对此写道:“他们衣冠不整,无以复加,肮脏不堪,简直亵渎士兵的称号,他们宁愿衣服在身上发臭,也不愿费事自己洗一洗。”华盛顿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打扫卫生,他要先改变一下这群“乞丐”的军容,虽然眼下没钱弄军装,但整洁还是可以做到的。

随后,华盛顿开始着手整顿军官。北美殖民地民主惯了,这支新成立的大陆军也传承了民主的习气,各级军官不是由上级任命,而是通过民主选举出来的,这样产生出来的军官多半靠的是人缘,而不是能力。军官或出于懒惰,或为了人情,放任下级士兵为所欲为,甚至有些军官对自己应该干什么知之甚少,或一无所知。总的说来,军官和军士对军旅生活一样无知。华盛顿宣布:从今往后,所有军官的提拔都必须由上级决定,不能由下级选举。

官兵们都民主惯了,还没认识到服从命令的必要性,他们接到命令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执行,而是问为什么。这一点让华盛顿无法忍受,他得让他们懂得,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华盛顿宣布执行新的规章条令,坚决要求服从纪律。他几乎每天骑马巡视防御工事,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违反条令者将面临严惩。他们或颜面扫地,或受到鞭打,或被逐出营地。经过一番整顿,大陆军终于有点儿军队的模样了,虽然离华盛顿心目中的正规军还相差甚远。

让华盛顿略感宽心的是,他手下的这支大陆军虽然缺少弹药、帐篷和制服,但不缺吃的。整个夏天和初秋,便宜而充足的新鲜产品源源不断地从各地输送到营地,官兵们几乎每天都能吃上肉。有个军官对营地的生活描写道:早餐非常丰盛,有热乎乎的面包、美味的黄油、可口的咖啡;晚餐可以饱餐肉和甘蓝,还有苹果、桃子和西瓜。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抱怨食品的匮乏。

7月底,2000多名弗吉尼亚民兵在丹尼尔·摩根的带领下,来到坎布里奇,华盛顿高兴得眼泪差点儿掉出来,那些可都是他多年苦心训练出来的子弟兵啊。他们军装鲜亮,装备齐全,新英格兰的民兵跟他们站在一起,自己都觉得矮了半截。随后,宾夕法尼亚和马里兰的民兵也都陆续赶到,至此,大陆军不再是清一色的新英格兰人了。

随着冬天的来临,食品的供应开始短缺了,华盛顿担心他这支吃不饱、穿不暖的军队能否撑得过去,他想速战速决,主动进攻波士顿。但几乎所有将领都反对,理由是:波士顿的防守非常坚固,而大陆军弹药奇缺,不足一战。

烦恼的事接踵而至,到了年底,民兵们服役期满,绝大多数人拒绝重新应征,华盛顿只好另招新兵,重新组建队伍。而此时,英军却近在咫尺,虎视眈眈。

这时,炮兵上校亨利·诺克斯自告奋勇,要把之前“绿山男孩”在提康德罗加要塞缴获的大炮辎重运回来。提康德罗加要塞远在500千米以外的森林中,中间全是山路,要把几十吨重的大炮从冰天雪地中运过来谈何容易。但诺克斯不负重托,硬是在两个月的时间内,把60多门大炮和大量的弹药运到了坎布里奇。大炮在手的华盛顿信心十足,开始实施他的攻城计划。

1776年3月4日夜,大陆军把大炮悄无声息地拉到了波士顿南面的道切斯特高地上,同时送上去的还有用木头做好的掩体墙。3月5日一早,英军哨兵飞报威廉·豪,说道切斯特高地一夜之间变成了城堡。威廉·豪还不信,拿望远镜出去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坚固严密的掩体墙中,整齐地排列着数十门大炮,波士顿和海港中的英国舰队已经完全暴露在大陆军的火力射程之内,炮弹随时都有可能从天而降。威廉·豪感叹道:“这些叛贼一夜之间做的事,比我的军队几个月做得还多。”

威廉·豪不愿意为拔掉这个钉子而进行第二次邦克山之战,决定放弃波士顿,撤往加拿大的哈里法克斯休整待援。由于担心在撤离时遭到大陆军的炮击,威廉·豪与华盛顿订了个“君子协定”,大陆军在英军撤退时不加阻挠,而英军也保证不骚扰城中的平民百姓。

3月17日,100多艘英军舰船满载着9000多名英军和1000多波士顿城的“保王党”人,扬帆驶离了波士顿港,向哈里法克斯退去。华盛顿和他的大陆军站在道切斯特高地上,默默地看着英军撤离,没放一枪一炮。威廉·豪也信守诺言,没有打扰波士顿城中的居民。英军撤退时带走了城里的“保王党”人,却留下了大量的火炮和弹药,其中有大炮250门、步枪数千支,此外还有大量其他军用物资。

波士顿收复后,大陆会议授予华盛顿“波士顿解放者”的称号,并铸造了印有华盛顿头像的金质奖章,以纪念波士顿的解放。4月4日,华盛顿带着士气旺盛的大陆军离开波士顿,向战略要地纽约进发。纽约是联结新英格兰和北美其余殖民地的战略枢纽,谁夺取了这个战略要地和优良海港,谁就取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华盛顿预见到,纽约已成为双方下一步争夺的焦点,于是将大陆军从波士顿抽调南下,前往保护纽约。

18世纪的纽约港口,商船云集。

长岛之战

在费城的独立广场上,有一座两层的红砖楼,楼顶上耸立着白色的尖塔,这座建筑就是美国著名的独立大楼。1776年7月4日,楼顶尖塔上那口镌刻着“在全国各地向所有居民宣告自由”的大座钟敲响了,它宣告:《独立宣言》通过了!北美殖民地从此正式宣布脱离英国而独立,这口大钟因此也被称为“自由钟”。

“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都被造物主赋予了一些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是1776年北美大陆上13个殖民地代表在《独立宣言》中“永誓无贰”的共同保证,“平等”从此成了美国的精神,但对于原来居住在北美大陆上的印第安人和后来被贩卖来的黑奴除外。

图为约翰·杜鲁布尔在1818年所作的油画,这幅画再现了1776年7月4日美国第二次大陆会议通过《独立宣言》时的情景。《独立宣言》列举25种对英王的不满,宣告北美13个殖民地脱离英国独立,此后北美殖民地的战争由武装起义转变为独立战争。

在讨论宪法过程中,有人提出美国既然是自由的国度,那么就应该彻底地废除奴隶制度。可是这一提议受到了南方代表的强烈反对,因为南方的种植园经济主要靠奴隶制维持,如果废除了奴隶制,那么他们的种植园就会渐渐荒芜,无人照料。作为妥协的产物,《独立宣言》在特殊的年代里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它保留了奴隶制,给美国留下了内战的隐患。

当《独立宣言》在纽约宣读后,民众冲到广场上,捣毁了英王乔治三世的塑像,然后把它熔成1.8吨铅,制成了子弹。远在几千里之外的英国议会看到《独立宣言》后,不屑地说:一个存在奴隶制的体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人人生而平等”?很快,大批英军陆续集结,出现在美国最大的港口城市——纽约附近,准备对“叛乱者”大举进攻。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就是从波士顿退往哈里法克斯的威廉·豪。

纽约是联结新英格兰和北美其余殖民地的战略枢纽,谁夺取了这个战略要地和优良海港,谁就取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早在波士顿战役期间,纽约就已被双方视为必争之地。

威廉·豪取代托马斯·盖奇出任北美英军总司令后,曾先后两次向殖民地大臣达特茅斯伯爵写信,指出纽约可以停泊及维修越洋而来的英国军舰,对将来英国的战争补给非常重要。

7月4日,大陆会议责成华盛顿坚守纽约,华盛顿受命后,率领17000人组织防御。当月,威廉·豪率领包括8000名黑森雇佣兵在内的33000人,乘坐兄长理查德·豪海军上将的指挥舰,也出现在纽约附近的海面上。理查德·豪皮肤黝黑,人称“黑迪克”,他这次带来的战舰约占英国皇家海军兵力的一半。

威廉·豪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英军的海上优势在纽约狭长半岛的地形上能够得到很好的发挥,具有很好的机动性,可以从任何一点发起攻击。如果占领纽约防线的侧后,还有可能实现对大陆军的包围,把他们堵在半岛上加以歼灭。

大约在半年前,华盛顿曾派副将查尔斯·李将军到纽约视察防务,李将军看完地形后得出的结论是:纽约不可守,也守不住。原因很简单:大陆军没有海军,控制不了水域。后来,华盛顿亲自到纽约查看,也得出了与李将军同样的结论。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纽约无险可守,大陆会议虽然责成华盛顿负责纽约的防务,但并没有逼他非守不可,只是让他根据形势自行判断。但是,华盛顿感到美国革命不能失去纽约的支持,故此大陆议会虽没有指令坚守纽约,他仍在给大陆会议的报告中明确表达了保卫纽约的决心,说他有信心守住这座城市,并将尽一切所能重创敌军。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华盛顿有信心率领17000人的大陆军在纽约战胜久经沙场的英军,双方实力上的差距明摆着:大陆军兵力上不占优势,装备上不占优势,战斗经验也不占优势。更何况,英军还有强大的战舰,据说,英军5艘战舰拥有的炮火就足以压倒纽约大陆军的所有火力。这仗看起来毫无取胜的希望,事实也的确如此。

纽约市民摧毁乔治三世的塑像

华盛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纽约太重要了,不战而弃,在政治上和心理上都无法接受。说起来,华盛顿虽然不是战略家,但他还是很有战略眼光的,但这一次,他的决策明显失误。如果大陆军果断放弃纽约,将主力撤往内陆与英军周旋,那么,英军的海上优势就会无法发挥,战局也将会完全不同。可惜,华盛顿偏偏选择了在四面环水、一马平川的纽约与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陆军打阵地战。

地处曼哈顿岛的纽约四面环水,军舰可以长驱直入,任意纵横,可以说,谁控制了水路,谁就控制了纽约,对于英国这个海上霸主来说,纽约就是上帝赐给它的礼物。7月12日,英国皇家海军的战舰出现在长岛附近的海面上。高大的战列舰舰体上排列着三层镶着金边的舷窗,远远望去,犹如一座座浮在海面上的宫殿。

18世纪,军舰最明显的改革之处,就是在甲板下面安装了一排排威武的大炮。一艘200英尺长的战舰,舰体上下3层安装的大炮可达到100多门。单舷火炮一次齐射,可射出半吨威力强大的巨型炮弹,在当时人们所知道的武器中,还没有一种能够比得上战列舰的强大火力。

驻守在长岛上的大陆军首先开炮,随后英军开始还击。这一交手,大陆军才知道什么叫“海上霸主”、什么叫“天下无敌”。由于距离太远,大陆军的炮火根本打不到英军的战舰,而英军战舰的巨炮却把大陆军的阵地打得山崩地裂,本想跟英军大干一场的大陆军战士们,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炮火,只能绝望地躲在战壕里,目瞪口呆。

英国海军上将理查德·豪只是想借这次炮击展示一下自己的威力,吓唬一下大陆军,其实他此行另有使命,他是带着英国国王的赦免令来的,试图劝说北美殖民地人放弃抵抗,最好能和平解决事端。在给了大陆军一个下马威之后,理查德·豪派出一名使者,前去会见华盛顿。

使者高傲地拿出了英王的赦免令,宣称:“只要北美殖民地人放下武器,一切既往不咎。”华盛顿的回答简洁明了:“没有做错事的人不需要赦免,我们只是在捍卫本来就属于我们的无可争辩的权利。”

谈不拢,还得打,威廉·豪决定先拿下长岛。守卫长岛的大陆军有1万余人,总指挥是伊斯利·普特南将军,也就是邦克山之战中的主将。华盛顿希望他能在长岛再创邦克山的奇迹。

伊斯利·普特南也充满信心地对长岛进行了严密的部署,可惜他初来乍到,并不了解长岛的地形,忽略了东面牙买加山道的防守,只派出5名骑兵在那里巡逻。伊斯利·普特南没想到,足智多谋的英军将领克林顿将军,早在登陆当日,就已经从效忠英国的当地居民口中得悉牙买加山道的情况,并制订了一个迂回包抄的作战计划。

8月26日晚上,英国的包抄部队开始在漆黑夜色中缓缓行军,完全依靠1名效忠派农夫在前方带路。27日凌晨2时,英军先锋部队抵达牙买加山道入口,并遇上了大陆军的5名巡逻哨兵,大意的大陆军哨兵还误以为是自己的军队,径自前来会合,结果被英军俘虏。克林顿对5名俘虏加以盘问后,确定前路并无大陆军防守,于是放心大胆地向前挺进。

天刚拂晓,英军开始从正面佯攻大陆军西路,稍后,黑森雇佣兵也对中路和东路发起了攻击。伊斯利·普特南一面向在曼哈顿的华盛顿报告战况,一面命斯特林和萨立文坚守阵地,挡住英军的攻势。就在斯特林和萨立文专心对付正面英军的进攻时,克林顿带领着1万英军通过狭窄的牙买加山道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背后,这一突发状况使大陆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见势不妙的萨立文将军急忙下令后撤,但为时已晚。

此时,被团团围住的大陆军陷入了英军和黑森雇佣兵的夹击之中,伤亡惨重,许多人被俘,其中也包括萨立文将军。而斯特林率领的400名大陆军中只有9人生还,斯特林也成了黑森兵的俘虏。刚从曼哈顿赶到长岛的华盛顿站在布鲁克林高地上目睹了这场大灾难,他痛心疾首地说:“上帝啊,我今天失去了多么勇敢的战士!”

长岛一战,对于大陆军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仅仅一天的时间,大陆军就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残余的部队都被英军围困在布鲁克林高地上,其中也包括华盛顿。

他是在战斗打响后,从曼哈顿赶过来指挥的,结果也被困在了岛上。海面上有虎视眈眈的皇家海军,岛上是强悍的英国陆军,华盛顿一筹莫展。

被围困在布鲁克林高地上的大陆军约有8000人,此时的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充满了疲惫和沮丧,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连华盛顿都承认,假如英军此时发动进攻,大陆军必将被剿灭。

士气正盛的英军有2万之众,只等威廉·豪一声令下,便万炮齐发,一举拿下布鲁克林高地。如果这样,大陆军也就完了,独立战争基本上也就可以画上句号。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威廉·豪却下令:“停!”这道命令让英军止步于高地之前。

威廉·豪决定对布鲁克林高地围而不攻,此举,给了大陆军喘息的机会。华盛顿一面做出要固守阵地的样子,一面安排部队撤退的准备。29日夜,风高浪急,第二天清晨,河面上又浓雾笼罩,看来这是天意。华盛顿利用这绝好的机会,命令部队渡过水流湍急的伊斯特河,退回到曼哈顿,而英军却毫无察觉。

这是一次成功的撤退,虎口逃生的华盛顿怎么也搞不懂,威廉·豪为什么在极为有利的局面下放弃进攻,从而给了大陆军一线生机,后来,还是在威廉·豪将军的回忆录里找到了答案。原来,邦克山之战在威廉·豪将军心中留下了阴影,那一战英军虽胜,但伤亡远远超过大陆军。当时,威廉·豪看着漫山遍野的英军尸体,特别是那些死去的军官,感到痛心不已,他再也不想要那样的胜利。所以,他不想进攻布鲁克林高地,打算趁大陆军撤回曼哈顿时,利用自己强大的舰队半渡而击,以最小的代价全歼大陆军。人算不如天算,大雾的出现让华盛顿和大陆军得以逃生。

由于威廉·豪将军的战略失误,英军失去了一次全歼大陆军、活捉华盛顿的最好机会。不过,英国的将军对战果仍然满意,他们认为“叛党”经此大败,很快便会瓦解。克林顿虽然对威廉·豪将军没有乘胜追击非常不满,但他自己在给家人的信中也表示,估计战争在年底前便会结束。当然也有部分军官则批评威廉·豪没有在28日晚派军舰进入伊斯特河戒备,致使大陆军携同物资全数逃走。

纽约失守

长岛之战使华盛顿保卫纽约的愿望破灭,将军们一致建议弃守纽约,议会也把决定权交给了华盛顿。如果此时华盛顿果断撤离,倒还不失英明之举,但他的犹豫不决,差点儿再次葬送了大陆军。

9月上旬,英国海军沿哈德逊河和东河同时北上,对曼哈顿拉开了东西夹攻之态,华盛顿这才率领大陆军的主力从纽约撤出,前往曼哈顿北面的哈莱姆高地防守,但在纽约城中,伊斯利·普特南仍率领着4000大陆军迟迟未动。

9月15日,亨利·克林顿将军率领的英军主力突然出现在曼哈顿东岸的吉普斯湾,那里是大陆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如同长岛之战一样,威廉·豪再次打了华盛顿一个措手不及。在吉普斯湾,英军战舰打出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炮火,炮击停止后,克林顿带领着4000名英军和黑森雇佣兵开始了进攻。其实,他们已经不需要进攻,海军的大炮摧毁的不仅仅是大陆军的阵地,还有他们的精神。就在英军进攻之前,负责守卫那里的大陆军已经逃得一个不剩了。

赶往战场的华盛顿迎面遇上了抱头鼠窜的溃兵,非常愤怒,他站在溃逃的人群中,试图用马鞭把士兵赶回阵地,但没人听他的。看着如此不堪一击的军队,华盛顿彻底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自控能力。他把帽子扔在地上喊道:“我就靠这些人来打赢战争吗?”

英军在吉普斯湾登陆后,自东向西推进,一点抵抗都没遇到,幸亏威廉·豪命令亨利·克林顿半路停了下来,等待援军,这个决定使伊斯利·普特南的4000名大陆军成为漏网之鱼,那可是大陆军总人数的1/3。大陆军虽然一败涂地,所幸大部分人马都保住了,而威廉·豪则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军事要地纽约。

纽约的失守使大陆军的士气一落千丈。尽管华盛顿一再激励士气,他说:“生命攸关之际,我们要像一个人、一个战士一样撤离。”但在随后几次与英军的对抗中,大陆军基本上都是撒腿就跑,就算总司令亲自出马,也无济于事。这使得紧追不舍的英军在追击时吹起号角,嘴里高喊着:“跑远了!跑远了!”这是一种在猎狐时发出的喊声,他们把大陆军当成了被猎狗追逐的狐狸。华盛顿的肺都气炸了。他本人就是猎狐高手,这回倒成了被追着跑的狐狸,真是颜面扫地。

为了打击一下英军的嚣张气焰,华盛顿设了一个圈套,想套住尾随的英军。可是,由于一个战士在英军就要完全进入包围圈的关键时刻枪走了火,这一仗没能达到预期效果,但终归是获得了一次小胜,对稳定军心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华盛顿带着败兵,一路撤往新泽西,在行军途中,逃兵不断,人越走越少,华盛顿对于自己手下的士兵极其失望,他在大陆会议上说:“我们的处境极其艰难。由于我军在上个月的失利,许多士兵情绪低落,悲观失望。他们不仅不奋力抗敌以挽回损失,反而心灰意冷,不听调遣,急于回家。很多人已走掉了。我不得不承认,对统率这支军队已缺乏信心,士兵们不肯履行他们的职责。”

现在,华盛顿手上只有缺衣少食的3000人,其中约有1/3是伤病员。更糟的是,2个月后,几乎所有人的合同都到期了,他们早就盼着回家了,如果没有新兵及时补充,到时候大陆军就自动解散了。当初,各州招兵时,都是签的短期合同,因为谁也没想到会打持久战,如今,华盛顿只能面对这种短视行为的后果。

华盛顿

华盛顿再次给大陆会议写信,说士兵服役期只有一年,刚训练成军就解散了,指望那些只签一年合同的民兵能打胜仗,只能是做梦。大陆会议眼看形势严峻,只好提高了军官和士兵的待遇,这对华盛顿带兵打仗,多少有点儿帮助。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华盛顿眼前要应对的是怎样对付威廉·豪的2万追兵。

12月7日,华盛顿指挥部队撤过了特拉华河,他把希望寄托在副将查尔斯·李将军身上。在撤离纽约时,他把6000人马交给李将军,现在,他迫切地需要李将军向他靠拢,一起防守特拉华河。在大陆军中,查尔斯·李的资格算是最老的,他一贯主张游击战,反对与英军正面交锋,故此对华盛顿的战略、战术大为挑剔,多有批评之言。此次,在华盛顿穿越新泽西的撤军行动中他表现得极其拖拉,迟迟未能提供增援,不管华盛顿怎么派人去催,他仍然不紧不慢地行进着。当然,他的理由冠冕堂皇:由于他的“旁敲侧击”,才拖住了英军追击的步伐。

查尔斯·李是议会任命的八员副将之首,曾是英军的职业军官,论资历和军事能力,都要在华盛顿之上。他对大陆军总司令这个位置觊觎已久。纽约之战让华盛顿的威望跌到了谷底,2万多的人马让他折腾得只剩下几千,连威廉·豪都看出来了,华盛顿不会打仗,议会的天平已经开始向查尔斯·李倾斜。现在,查尔斯·李这样拖在后面,表面上说是为了牵扯敌人,使威廉·豪不敢无所顾忌地追赶大陆军,但他心里盼的,最好是华盛顿再受一次失败,那样的话,自己才会得到更多人的认同。

可惜的是,自从开战以来一直很顺利的查尔斯·李只顾做总司令梦了,没想到却在一条小阴沟中翻了船。12月13日,他带着几个卫兵离开部队,到距军营5英里外的一家小客栈休整时,被一小队英军骑兵俘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美梦会结束得如此狼狈。

万幸的是,查尔斯·李虽然被俘了,可他手下的部队还在,他们在萨立文将军的带领下,很快就与华盛顿会师了。

查尔斯·李被俘的消息使整个伦敦沸腾了,教堂的钟声大作,连当天的股市也因此大涨。人们深信不疑,战争已经画上了句号。查尔斯·李是大陆军中最会打仗的,他都成了阶下囚,和平还会远吗?

华盛顿得知原委后,庆幸队伍保住了,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一个竞争对手消失了。即使查尔斯·李再回来,大陆会议还会考虑让他当总司令吗?16个月后,查尔斯·李被华盛顿以交换战俘的方式换了回来。

绅士战争

在威廉·豪的队伍中,有一支黑森雇佣军,因为他们来自德意志的黑森公国,所以人们称他们为黑森兵。黑森国的王子把他征来的士兵租借给英国人,从中得到每个兵每天租金一先令的报酬,当时送到北美的黑森雇佣兵共约有3万人。这些雇佣兵大约占北美独立战争时期英国军队的1/4,他们包括猎兵、骠骑兵、炮兵以及掷弹兵。

德意志民族自古骁勇善战,几乎每个男人都是职业战士。黑森雇佣军的军事素养在欧洲享有盛誉,他们是职业雇佣军,打仗不要命,战斗力极强,军官大多都参加过一些欧洲大陆上的战争,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再加上德意志民族固有的纪律性,使黑森雇佣军广受赞誉,被誉为“能够用金钱买到的最优秀的军队”。

黑森兵通常能做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打起仗来尽心尽责,不会让雇主失望。当英国政府决定出兵北美时,考虑到自己兵源不足,自然想到了黑森兵。在纽约之战中,黑森兵表现非常突出,他们训练有素、勇猛无敌,大陆军战士见了他们就跟见了鬼似的,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根本无心抵抗,所以,大陆军对他们切齿痛恨。

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黑森雇佣骑兵形象

有趣的是,北美人恨死了黑森兵,黑森兵却很喜欢新大陆。这些雇佣军继承了德国人一贯的勇敢和忠诚,冒着生命危险为跟自己不相关的事打仗,收入却非常低,雇佣他们的钱“归公”,他们拿的只是很少的军饷。说起来,黑森兵的命运其实还是很凄凉的,很多部队仅能满足温饱需要。

北美的富饶让他们看到一种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生活,在这里,普通人的日子也可以过得如此富足,战争结束后,在来到北美的3万黑森兵中,只有一半回到欧洲,除战死和失踪外,将近1万人选择留在了北美新大陆,后来,他们都成了美国公民。

1776年12月,是华盛顿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在短短三个月中,大陆军屡战屡败,连续丢失了纽约和新泽西州,近2000人的部队只剩下不到4000人,除去伤员病号,真正能打仗不超过3000人。过完这个月,大多数士兵的契约已到期,他们此刻想的只是早日回家,哪里还有心思打仗?而威廉·豪的20000追兵就在眼皮底下,如果他们此时强渡特拉华河,华盛顿手下的这些残兵败将是绝对招架不住的,可以说,北美的独立美梦似乎就要破灭了。

一般的将军都知道乘胜追击,不给对手喘息之机的重要性,可唯独这位威廉·豪将军信奉的却是穷寇莫追,他决定再当一次绅士,显示一下大英帝国的宽容。于是下令停止追击。接着他把英王的特赦令在新泽西广而告之,告诉人们:只要你们宣誓效忠英王,就可以既往不咎,咱们还跟以前一样是一家人。

也别说,他的攻心战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不少的大陆军战士已经军心涣散。但随后出现的事情,使威廉·豪的愿望落了空。由于战线拉长,英军的供给也暂时出现了困难,为了填饱肚子,无论是黑森兵还是英国兵,只能就地征粮。

说是征粮,其实就是抢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士兵挨饿吧。这么一来,搞得民怨沸腾,当地民众那股子倔劲又上来了,到处与英军作对。加上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在这种恶劣气候中逼着士兵上前线流血,威廉·豪也于心不忍,虽然消灭大陆军的最好时机就在眼前,他也不为所动。于是他下令收兵,将大部分人马撤回纽约过冬,只留下一小部分驻守新泽西的几个重镇。就这样,威廉·豪再次放了华盛顿一马,也放弃了消灭大陆军的又一次机会。正所谓“慈不掌兵”,英国议会派这样的人当统帅,真是天大的失误。

华盛顿骨子里也是个绅士,他也不想打仗。可是,天气如此寒冷,如果他也跟威廉·豪比风度的话,那大陆军就完了。暂且不说粮饷短缺、士气低落,眼下最要命的是,到了月底,这几千人的合同就要到期了,到时谁也无权剥夺他们回家的权利。如果再不想办法,无须敌人来打,大陆军就将自行解散了。

此时,大陆军中的士气和寒冷的天气一样,都已经降到了冰点,即使是圣诞节即将到来,也无法驱散营地中四处弥漫的绝望与惶恐的气氛。华盛顿虽然扭转了大陆军一败涂地的局面,但不管败得多么有尊严,靠打败仗是赢不了战争的,他需要的是胜利。没有胜利就没有士气,又有谁愿意加入一支天天打败仗的队伍呢?

在平安夜,当不少人为自己的命运长吁短叹时,华盛顿从这帮失魂落魄的败兵中挑出2400名至少看上去还能战斗的士兵。当属下疑惑地问他要干什么时,他轻描淡写地说:“去战斗。”

华盛顿此举,是缘于一份间谍的报告,报告中说,威廉·豪撤回纽约前,只安排了1200名黑森兵驻守新泽西州的特伦顿。这个情报让华盛顿怦然心动。特伦顿就在特拉华河边上,离大陆军最近,半夜出发,凌晨就到。而且黑森兵最招人恨,不管怎么说,大陆军与英国兵那好歹也算是“亲戚”,而黑森兵则是地地道道的“外人”。华盛顿觉得机会来了,他需要一次胜利,正好拿这些黑森兵开刀。

华盛顿的这个想法遭到了大多数将领的反对,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认为要把这2000多人马加上大炮运过特拉华河,即便是在风和日丽的大白天也得6个小时,而现在河面上有很多浮冰,月黑风高,这本身就是一场挑战。就算顺利过了河,还得在崎岖难行、冰雪覆盖的道路上摸黑急行军十里,到时已经筋疲力尽,还有力气打仗吗?万一在行进途中被黑森兵察觉了,那将会更糟。就算不被发现,以黑森兵的军事素质,又怎么能确定他们会毫无防范?

若是在以往,华盛顿会同意大家的观点,但这次不同。因为这一次,大陆军和独立革命都到了生死关头。不行动,就只能坐以待毙,冒险还有成功的可能。就在大多数大陆军按契约规定就要解散离开的时候,华盛顿发动了一次大胆的反攻,他为这次行动指定的代号是:“胜利或死亡。”

突袭特伦顿

1776年,大陆军在纽约遭遇了惨重的失败。在率军从纽约撤退后,华盛顿随即向国会提出了“有偿情报”的建议,即要求议会拨付用于购买情报的专款,以此来提高大陆军胜利的概率。经再三讨论后,议会勉强同意了华盛顿的要求,拨付20000美元用于购买情报。但华盛顿表示这点儿钱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买到真正有价值的情报,因为当时的情报确实很难获得,情报人员都冒着随时被处死的危险。

看来华盛顿确有先见之明,现在来了一份情报,而且来得非常及时。就是这份情报促使华盛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对驻守特伦顿的黑森兵下手。自长岛开战以来,英军一直是攻势,而大陆军是守势。这一次,华盛顿要主动进攻,而且只能赢,不能输。

华盛顿知道,大陆军的战士们对黑森兵怕得要命,这次作战要想取胜,只能靠偷袭。华盛顿把偷袭的日子定在12月25日,也就是圣诞节的当天。对于欧洲人来说,圣诞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黑森兵肯定也会大大庆祝一番,趁这个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取胜的把握要大一些。虽然这种做法在当时的军人看来,是一种极不绅士的行为,但华盛顿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生死攸关,能赢才是最要紧的。

圣诞夜,大陆军如期来到渡口,此时,一些马萨诸塞州的渔民驾着他们的小渔船已经等候在岸边。而特拉华河浪高风急,负责渡河的约翰·格拉瓦上校对华盛顿说:“在这种情况下把大军渡过去是不可能的。”但华盛顿就像没听见一样,只说了两个字“渡河”,然后率先登上了渡船。为了表达一往无前的决心,他第一批渡过河去。别看大家对此次行动心存疑虑,但他们对华盛顿的忠诚从来没打过折扣,今天就算他领着他们去地狱,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

由于暴风雪拖延了渡河的进程,直到后半夜,最后一批战士才渡过河。这就意味着,他们到达特伦顿时将是白天,夜袭已经不可能了。休·莫瑟尔将军问华盛顿是否还要按计划向特伦顿进发,华盛顿说:“就算只剩下一个人,我也要去特伦顿。”

一路上,寒风刺骨,有两名士兵在行军途中被冻死,许多士兵的滑膛枪被雪水打湿,无法使用。萨立文将军紧张无比,他与参谋副官圣克莱尔紧急磋商,圣克莱尔说:“只有拼刺刀了。”萨立文不敢冒险,他又叫一名军官去请示华盛顿,要他决断。副官很快回来了,报告说:“华盛顿将军命令:拼死冲锋!”

大陆军到达特伦顿时已经是早晨8点。大陆军从纽约开始就被英军像撵兔子似的一直撵过了特拉华河,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一声呐喊,从两个方向冲入特伦顿。驻守特伦顿的黑森兵根本没想到不堪一击的大陆军会在这个日子来偷袭,当枪声响起时,被打得措手不及的黑森兵才慌忙组织抵抗。

1776年的12月,华盛顿带领2400多人穿过结冰的特拉华河,进攻在宾夕法尼亚的特伦顿英国驻军。

黑森兵还是很强悍的,他们从营房中冲了出来,在大街上与大陆军对射,由于事发仓促,他们只来得及拖出两门小炮,而与他们对射的大陆军却有十多门大炮,对战不久,黑森兵的指挥官罗尔上校就中弹受了重伤,失去指挥的黑森兵群龙无首,抵抗也随之受到削弱。在1500名守军中,有近1000人被俘,华盛顿的奇袭大获全胜。

此战大陆军还缴获大量军火物资,而大陆军仅2人冻死、6人受伤。受伤之中有一人是詹姆斯·门罗,即后来的第五任美国总统。门罗也很自豪,他总喜欢说,他是唯一为革命“流过血”的总统。

在特伦顿被俘的黑森战俘被不断转移地点,他们每到一处,人们就从纷纷赶来,争着要看这些据说是面目狰狞的可怕家伙,结果发现他们和常人并无两样。起初,群众因为他们受雇于人前来干杀人的勾当,对他们辱骂不止,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恭听。一个被俘下士在日记中写道:“最后华盛顿将军张贴布告,说我们在这场战争中是无辜的,说我们并不是自愿参战,而是被强迫参战的,因此不应当把我们当作敌人看待。从那时起,我们的情况就好转了。每天有许多人从城里出来,给我们食物,和蔼地、人道地对待我们。”

鲜为人知的是,华盛顿的这次胜利实在是来之不易,可以说就是一场赌博。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握大陆军2400人能够击败1500人的黑森兵,要知道,对方是骁勇善战的职业军人,而自己一方只不过是一些武装的农民而已。如果不是黑森兵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尤其幸运的是,一开始就将对方的指挥官击成重伤,导致黑森兵失去指挥,结果是难以想象的。据黑森兵的俘虏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袭击他们的大陆军只有2400人,不然是决不会投降的。总之,上帝保佑华盛顿,他赌赢了。

虽然赌赢了,但华盛顿面临的危机并没过去,因为12月31日就在眼前,绝大部分士兵的合同已经到期了,而各州的新兵还没到,就算是到了,也来不及训练,没法打仗。他现在要处理的问题是:怎样让这群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大陆军多“存活”几天。

革命刚开始的时候,志愿者蜂拥而来,但热情结束后,那些本着“高尚意愿”来参军的人,就会变得少得可怜。事实上,大陆军中绝大多数士兵都是贫穷的新移民,他们来当兵可不是出于什么爱国主义,金钱和土地是绝对必要的奖励措施。

12月30日,华盛顿骑在马上,面对即将退役的大陆军,恳请他们将合同延长4个星期。所有延长合同的人都将获得10美元的额外奖金。当时,大陆军战士的工资是每月6美元,这个奖金数还是比较可观的。

但没人愿意留下来,一个战士说:“我们已经为国家尽力了,现在做梦都想回家。”华盛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所有的人,说:“我的勇士们,你们已经做了我要你们做的一切,而且远远超出了我的期望。但是,你们的国家正在危险中,你们的妻儿、家园和你们心中所有的牵挂都在危险中。如果你们同意多留一个月,只要一个月,你们为国家和自由所做的贡献将无与伦比,你们此生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华盛顿赢了,大家同意多留下一个月,是为了华盛顿,还是为了那10美元?也许兼而有之。华盛顿用每人10美元的代价,为大陆军购买了4个星期的喘息时间。

这4个星期来之不易,华盛顿可不打算浪费。他带着这3000多人再次渡过特拉华河,对驻守在普林斯顿的1000英军进行了一次突袭,这一次,他又赢了。在短短的10天内,华盛顿一连取得两次速战速决的胜利,虽然未能从根本上改变战争的态势,也并未对英军的实力造成多大的损失,但它让几乎已经彻底绝望的人们重新燃起了斗志,让人们觉得独立还有希望。人们开始踊跃报名参加大陆军,华盛顿暂时不用担心大陆军会烟消云散了。

在1776到1777年的“纽约-新泽西战役”中,华盛顿虽然败多胜少,但他却从中领略到了这场战争的真谛。他意识到,双方的军事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大陆军想在战场上真正打败英军是不可能的。但是,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美国,因为时间和空间都在美国一边。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辽阔的国土是美国最大的优势。对英国来说,不赢就是输;对美国来说,不输就是赢。只要大陆军不放下武器,英国就有耗不起的那一天。

美国独立战争示意图

只要大陆军保存实力,抓住有利战机,打几个漂亮的胜仗,欧洲那些跟英国有仇的国家,特别是法国,一定会卷进来,英国国内的反战情绪也会爆发。到时候,英国就不得不妥协。英美之间的冲突最终将通过外交途径解决。现在,美国需要做的事就是“拖”。把英国拖上谈判桌,就是胜利。

华盛顿不再主动发起进攻,竭力避免与英军决战,转而采用游击战法拖延战术,袭扰英军。这种拖延战术也给他带来一个新的名字——“北美的费边将军”。费边是罗马帝国的一个将军,在布匿战争中用拖延战术战胜天才的迦太基将军汉尼拔,人们常把这种避免决战、等待时机的拖延战术称为费边战术。华盛顿充分认识到,在当前严峻的形势下,只要保证大陆军不被消灭,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欧洲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们这时突然发现了美洲大陆这位军事天才,把他称作“美国的费比阿斯”。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还把自己的肖像赠送给华盛顿,并题文:“欧洲最年长的将军致世界最伟大的将军。”约翰·亚当斯后来说:“从此人们不会再怀疑:一颗耀眼的将星正在冉冉升起,美洲和欧洲将会看到,震惊世界和改写历史的必定是这位谦逊质朴的将军。”

萨拉托加大捷

约翰·伯戈因是个文雅、风趣而又雄心勃勃的人。他在英军中服役7年,表现甚佳,一直是一位颇有声望的指挥官。1777年3月,伯戈因针对北美的战局提出了一份作战计划并得到了批准,临行前,伯戈因得意扬扬地对朋友说:等着瞧吧,本将军此去定能旗开得胜,一年之内结束北美的战争。这位朋友冷冷地说:“我预测,你将作为战俘被假释回英国。”为了这句话,两人便打了10英镑的赌。

伯戈因的作战计划是兵分三路合击奥尔巴尼,他设想得很不错,可是他对于这次战役的组织,从一开始就搞得非常糟糕,由于交通阻断,使得这三路军队的指挥官之间很难沟通,结果,在三路军队中,只有从加拿大出击的约翰·伯戈因率领的一路,得以顺利沿哈得逊河向南进击,而另两路却各行其是,并没有配合伯戈因的分进合击。

6月,伯戈因率7000英军和黑森兵从加拿大的魁北克城出发,沿哈得逊河南下,首先夺取大陆军在北方最重要的军事据点提康德罗加要塞。伯戈因本以为这将是一场令人生畏的攻坚战,但没想到把守要塞的2500名大陆军未战而逃,使伯戈因首战告捷。

要塞的不战而弃,引起了大陆会议的震怒,大陆会议曾花大价钱装备提康德罗加要塞,人人都以为它固若金汤,怎么也应该撑上一阵子,没想到大陆军一枪没放,就把它送给了英军。战争委员会主席约翰·亚当斯说:“看来,我们不枪毙几个将军,他们就学不会防守。”后来,虽然防守提康德罗加要塞的主将圣克莱尔上校没被枪毙,但由赫里休·盖茨将军接替了斯凯勒大陆军北方司令的职务。

赫里休·盖茨曾在英军中当过步兵少校,由于晋升团长无望,他弃官退出英国军队,栖身英格兰。1772年8月,在好友乔治·华盛顿的再三要求之下回到北美殖民地,在弗吉尼亚买下一处庄园,定居下来。北美独立战争爆发后,由于盖茨的资历,被大陆议会授予准将,并被任命为大陆军副司令,是华盛顿随行指挥人员中为数不多的接受过良好训练的军事助手之一,1776年晋升为少将。

盖茨虽然军事经验丰富,但为人固执、保守,还有点儿婆婆妈妈。于是,军官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盖茨奶奶”。此时,盖茨手下只有3000多大陆军,显然抵挡不住伯戈因的7000人马。于是,华盛顿从费城方面抽调了本尼狄克·阿诺将军和丹尼尔·摩根上校前去支援。阿诺是大陆军的著名悍将,打起仗来神出鬼没,而摩根的狙击团则是北美第一支狙击部队,拥有500名一流的火枪手和当时最先进的来复枪。援军的到来使得盖茨的军力达到6500人。而科西阿斯上校这位出色的工程师在比米斯高地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隔着哈德逊河,与盖茨的军队形成掎角之势。

约翰·伯戈因兵不血刃夺取提康德罗加要塞后信心大增,虽然他已经知道威廉·豪所部已南下费城,而留守纽约的亨利·克林顿兵力有限,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支持。可是,过度自信的他还是选择继续向奥尔巴尼进军。他认为,既然“叛军”如此不堪一击,就算没有别人的配合,也没有什么问题。

伯戈因虽然在部队数量和士气上仍占有优势,但他的时间紧迫,因为他的给养已非常短缺。正因为如此,伯戈因产生了袭击佛蒙特州的想法。然而,这一想法却招致了灾难。9月19日清晨,柏戈因挑选了1500名精锐官兵,携带10余门大炮,在弗雷泽和里德塞尔两位准将的协助下,向盖茨指挥下的大陆军发动了进攻。他并不知道,由于得到了增援,此时盖茨手下的大陆军人数已经超过了自己。

伯戈因的军队在清晨的浓雾中出发,在茂密森林的掩护下,沿着他们很不习惯的灌木和森林地带曲折前进,分三路向北美军的阵地接近。上午9时,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英军士兵的身上,使他们红色的外衣显得格外鲜艳。虽然有森林的掩护,但还是很快就被北美大陆军发现了,北美大陆军敲响了军鼓,进入阵地,准备迎战。

大战即将开始,谨慎而缺乏想象力的盖茨原本是要依靠坚固的阵地进行防守,但性格急躁的阿诺认为,如果让英军进入到炮火的有效范围,那么英军占优势的炮火必将给大陆军造成极大的损失,依他之见,不如主动出击,将英军狙击在丛林中。盖茨将军采纳了阿诺的意见,派阿诺率领摩根的狙击团到阵地前方一个叫“弗里曼农庄”的森林地带,要他在那里对行进中的英军进行狙击。

图为1777年萨拉托加战役中,美军和英军大战的画面。

当时,英军使用的是滑膛枪,而摩根的狙击团使用的是来复枪,来复枪的有效射程至少是一般滑膛枪的两倍以上,算是当时的先进武器。武器上的区别让英军吃尽了苦头。当伯戈因的部队通过树木茂密的丛林地区时,他的士兵开始纷纷被狙击手从滑膛枪射程之外击中,混乱中的英军漫无目标地四下还击,但摩根的狙击手还是不断地把英军士兵送进地狱。

按照当时战争的准则,一般情况下,对射时都不能攻击对方的指挥军官,这是不文明、不绅士的行为,但阿诺可不管这一套,打的就是军官。摩根的500名神枪手效率极高,几乎弹无虚发,一会儿工夫就差不多把所有的军官都撂倒了。伯戈因感到了恐慌,因为他损失了许多军官。那些军官们穿着鲜艳漂亮的服装,因此很容易被摩根狙击兵首选为射击的靶子。在这场近距离的战斗中,伯戈因所携带的大炮根本无法发挥作用,但他的炮手却伤亡很大。阿诺这种违反战场准则、专打军官的行径,让伯戈因极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有了摩根狙击团的火力压制,阿诺大展神威,他的部队插入了英军的空当,造成了英军的混乱,伯戈因的马、帽子、外套都被击中。关键的时刻,在侧翼担任掩护任务的弗雷泽准将带领的英军掷弹兵投入了战斗,由于黑森兵的猛打猛冲,迫使摩根狙击团只好调转枪口。随着夜幕的降临,伯戈因亲自率领的中路英军终于从摩根狙击团的狙击中脱身而出。

不过脱身出来的伯戈因将军不久就得到了一个噩讯,他的好朋友弗雷泽准将阵亡了。原来弗雷泽总是骑在一匹白色的战马上指挥战斗,这固然是鼓舞了士气,然而却使他成了摩根狙击手的活靶子,一个名叫蒂莫西·墨菲的狙击手击中了他,当两名掷弹兵把他抬到军营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弗雷泽的阵亡对伯戈因是个极大的打击,因为弗雷泽不仅是他的好朋友,而且也是一位优秀的军官。

“弗里曼农庄”之战重挫英军,打得很漂亮,大家认为这是阿诺不拘一格指挥的结果,但阿诺的风光却使盖茨很不舒服,他在给大陆会议的报告中,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一个字都没提阿诺。阿诺闻讯大怒,一面向大陆会议申诉,一面找盖茨评理。盖茨以大陆军北方总司令的身份,命令阿诺立刻交出指挥权,不许他再参与下面的战斗。

10月7日,大陆军发起了反击,摩根在左,普尔在右,利用树林做掩护,分别从左右侧翼对英军进行包抄。在战斗中,摩根的狙击团再次大显神威,一如既往地用来复枪从远处狙杀英军,给英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失。他们的精确射击一度使英军的右翼无法对中央阵地进行有效的支持。这时,英军已经伤亡了大约400多人,损失了八门火炮,而且军心已经开始动摇,但仍然有希望守住自己的防御阵地。可是,崇尚进攻的阿诺再次打乱了伯戈因的阵脚。

战斗开始时,盖茨叫阿诺待在营中不准上战场,可是,他听见枪响就坐不住,管他什么命令不命令呢,先打完仗再说,于是他闯入了战场。阿诺骑着马穿行于子弹与炮火中,疯了一样地大喊大叫,带人冲锋陷阵,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在他的带领下,士气高涨的大陆军将盖茨按兵不动的命令抛诸脑后,一举冲破了英军的防线。

在战斗中,阿诺的左腿和马都被击中,他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那条受伤的腿。当助理问他伤到哪儿了,他说:“伤在腿上,但我更希望打到我的心上。”当盖茨派来的人找到他时,他已经躺在了回来的担架上。

这时,盖茨的大陆军又得到了新的增援,战场上的天平已明显失衡。势单力薄的伯戈因只好率领残余英军向萨拉托加转移。沿途还不断遭到大陆军的袭击,加上天一直下着大雨,地上泥泞不堪,英军只好放弃了大炮和辎重。

盖茨的军队如影随形,穷追不舍。在萨拉托加,伯戈因的军队只有5000多人,而围攻他的大陆军则达到了1.2万人,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加,英军已成瓮中之鳖。盖茨并不急于进攻,他采取了饥饿战术,并用缴获的英军大炮不断地猛轰英军的防御阵地。

处境不妙的伯戈因只好向纽约的亨利·克林顿求救,但克林顿的援军在途中受到大陆军的顽强阻击,只好退回城里,伯戈因等待救援的希望彻底破灭了。陷入了绝境的伯戈因召开了一次军官会议,大家一致认为,在此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有必要与大陆军签订一项在体面条件下投降的条约。

这次,盖茨表现得很“仁慈”,倒真的像奶奶。他很宽容地答应了伯戈因的投降条件,同意不把这支军队解散,不把士兵和军官分开,军官可携带防身武器,一切个人财产不受侵犯,允许他们安全体面地离开美洲。10月17日,英军举着旗帜,列队开出军营,走到指定地点交出了武器。这是自开战以来英军投降人数最多的一次,骄傲的英国皇家陆军第一次向他们所轻视的北美民兵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当伯戈因的投降书传到华盛顿手中时,华盛顿一看就急了: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们还有那么多战士在英军战俘营受虐待,至少应该考虑拿伯戈因的人去交换才对。于是他敦促大陆会议否决这份协议,赶紧扣留萨拉托加的英军。大陆会议接受了华盛顿的建议,投票否决了投降书上的条件,但为时已晚。

美国在独立战争中,一直得到法国在金钱和武器方面的援助,只是法国觉得大陆军与英国军队相比,实在是太弱小,因而在公开的场合仍保持着中立。萨拉托加之战改变了法国人的看法,促使他们下定决心要介入北美的独立战争。1778年6月,法国正式向英国宣战,法国的参战改变了大陆军孤军奋战的不利处境,使英国陷入了顾此失彼的被动局面。独立战争不再是大英帝国的“家务事”,而成了两个大国争夺世界霸权的国际战争。法国的介入令华盛顿欢欣鼓舞,认为这是“我们事业中最令人开心的一桩事,因为无论如何纷扰,这必将给美利坚带来独立”。

在萨拉托加战场上,英军将领伯戈因向盖茨投降。

盖茨凭借萨拉托加大捷,为自己赢得了盛誉。一些对华盛顿心存不满的人也试图让他取代华盛顿统领全军。盖茨虽然并未公开参与取代好友的行动,但对其支持者听之任之,即便如此,华盛顿仍然授权盖茨指挥北部战区。盖茨随后在南卡罗来纳的卡姆登战役中遭遇惨败后,再也无力挽救自己的军事生涯,在被纳撒内尔·格林取代之后,回到了弗吉尼亚。1806年4月,盖茨去世,卡姆登失利的遗憾永远也没有从他的心中抹去。

美国独立战争转折点——萨拉托加大捷

“狐狸”困住了“猎人”

在莱克星顿,训练有素的英国正规军第一次领略了北美民兵的游击战,被打得落花流水。几年后,在卡罗来纳,精锐的英军再次领教了北美民兵的游击战,只不过这一次领教的时间要长,整整一年多的反复较量,最终证实,北美民兵的游击战是对付英国正规军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

这次,英军的对手是弗朗西斯·马里恩。

马里恩中校是卡罗来纳州人,曾担任过那里的民兵连长,由于他军纪严明,故在当地颇有名望。1780年6月,马里恩接到了一封来自卡罗来纳州的信,说那里的情况很不好,希望他能回去保卫家乡。于是,马里恩带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的追随者,回到了卡罗来纳州。

卡罗来纳州森林密布,到处是河流和沼泽,这对土生土长的马里恩非常有利。在这里,身处洼地中的他就像夜行动物,机警而灵活。白天,他让队伍安全地待在森林深处或沼泽之中,当天黑以后,他们就从黑暗静寂的湿地出发,骑着马去偷袭英军的宿营地。由于弹药奇缺,每人平均只有几发子弹,所以他们决不恋战,一般都是打了就跑。因为他们的行动神出鬼没,来去匆匆,英军被他们扰得胆战心惊,却又毫无办法。

因战术诡诈多变,弗朗西斯·马里恩被英军称为“沼泽地中的狐狸”。为了对付这只难缠的“狐狸”,康沃利斯将军特地派来了英军中赫赫有名的骁将伯纳斯特·塔尔顿上校和他的“女王骑兵团”。就是这位塔尔顿上校,在1776年12月率领一支小分队孤军深入,在新泽西俘虏了大陆军副总司令查尔斯·李。而他所率领的“女王骑兵团”也非同一般,是一支适于快速运动骑兵部队,用它对付几十个农民军,真可以说是杀鸡用了牛刀。

塔尔顿上校来了之后,立即派人四处收集有关马里恩踪迹的消息。在钱的诱惑下,他还真买到了情报,但是,每次当英军到达马里恩游击队的宿营地时,总是迟了一步,“狐狸”还真是不好对付。有一次,一支英军骑兵去抓马里恩扑空返回时,却发现自己的营地被游击队付之一炬。

塔尔顿决心要把马里恩赶出南卡罗来纳的洼地,英军已被这个难以形容的矮小军官耍弄得疲惫不堪,于是到处搜索,紧紧追踪这个善于躲避的沼泽“狐狸”。但马里恩早已熟练了伏击英军的战术。他偷袭英军的物资供给车队,堵塞河上交通,或者烧毁英军的储备仓库,搞得英军狼狈不堪。

在近半年的战斗中,马里恩的游击队人数未减反增。1780年10月25日晚上,马里恩带领150人,奔袭40英里,偷袭了一个英国驻军的营地,措手不及的英军顾不上携带武器,便纷纷逃跑。这一次,游击队大有斩获,他们缴获了80多支崭新的步枪和大量的马匹。这次突袭的成功让马里恩颇为得意。

1780年,南卡罗来纳的大陆军在弗朗西斯·马里恩的指挥下,集中打击英军。

马里恩以速度和计谋来弥补自身兵力的不足,四出骚扰,使英军始终处于危机四伏的不安之中,英军抓不住游击队,自己却总被袭击,在一次战斗中,连塔尔顿的坐骑也被隐藏的狙击手杀死。到了4月,马里恩游击队甚至攻陷了英军的一座要塞。就这样,英军被马里恩游击队拖在卡罗来纳州整整一年多,真是“狐狸”困住了“猎人”。康沃利斯将军在愤怒和绝望之中,决定于1781年春末退出卡罗来纳。

大陆军南方司令格林将军历来只相信正规部队,不相信游击队能有什么大作为,但马里恩使他改变了看法。一天,马里恩收到了格林将军的来信:“没有人比你更有权利接受公众的谢意,或更应该受到人们的普遍敬佩。”

由于马里恩和他的小队人马成功地把英军牵制在南卡罗来纳州,既为更多的法军穿过大西洋到达美国赢得了时间,也为华盛顿重新集结军队进行会战赢得了时间。马里恩所指挥的人数虽然不多,但作战活动的区域广大,并多次击败了数量更大、装备更好的英国军队。由于战功卓著,这年年底,弗朗西斯·马里恩被大陆议会任命为准将。

海陆合围约克城

萨拉托加的失败,让威廉·豪万念俱灰,谁让他碰上虽不会打仗却又不会投降的华盛顿呢?他可不像华盛顿那么习惯失败,1778年5月24日,威廉·豪离开费城回国,由亨利·克林顿继任北美英军总司令。

亨利·克林顿一直是威廉·豪的副将,克林顿虽然远不如威廉·豪有人情味,但在战场上,他却是个更高明的将军。如果威廉·豪在波士顿和纽约之战都采纳克林顿的意见,大陆军早就完了。如今,大陆军成了气候,法国又卷了进来,想结束北美的战争谈何容易。他虽然不想接这个差事,但英王乔治三世说他是“唯一能拯救北美的人”,也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

1780年初,法国政府终于同意在北美采取重大的军事行动,从王室的军需库里拨出15000人的装备和火药运往美国,并派一员老将军罗尚博担任法国远征军司令,准备开赴北美战场。罗尚博此行还为华盛顿带来了一大笔军饷,这些军饷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因为它正赶上大陆军的一场兵变。1781年,宾夕法尼亚前线的10000余名大陆军士兵向大陆议会所在地费城进军,原因很简单,他们拿到的军饷全是废纸般的大陆币,币值等于零。罗尚博送来的法国银币对华盛顿来说,真是一场救火的及时雨。

1779年,法国在诺曼底和布列塔尼集结重兵,准备对英国本土发起攻击,法西联合舰队对英吉利海峡进行了长达两个月之久的封锁。虽然后来由于风暴和疾病,法国渡海作战计划搁浅,但对英国无疑构成巨大的战略压力。在本土安全面临威胁的情况下,英国当局已很难放心地将大量兵力投入遥远的北美战场了。

在长达3年半的相持中,美国大陆军和民兵以游击战和游击性的运动战为主要作战形式,在广阔的南部战场上与英军周旋,歼敌耗敌,战略上日趋主动。英军虽然凭借正规军的优势,取得若干战术上的胜利,但在持久的消耗中,渐成强弩之末。

华盛顿与援助美国的法国军队在约克城会师。

在这种内外交困、进退两难的情况下,接替威廉·豪任北美英军司令的亨利·克林顿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法军,实行北守南进的战略方式:在北线实行战略收缩,以纽约为中心进行固守;并力图抢在法军到达北美之前,占领美国南部地区,以充分利用南部亲英派人数众多、势力强大等有利条件,与法美联军对抗。

1780年5月,一支10000人的英国军队奔赴了查尔斯顿前线,并巧妙地运用战术困住了南方的美国野战军。长达6个星期的围攻,造成了美军在独立战争中一次最大的失败,本杰明·林肯将军及其部下的5000余人被俘。克林顿认为南方战场局势已定,于是北返纽约,留下康沃利斯勋爵率领的7000余名英军镇守弗吉尼亚州东部沿海城市约克城。

这样,纽约和约克城成了两个背靠大海的孤立据点。亨利·克林顿所倚仗的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实力,只要能掌握制海权,纽约和约克城之间的海上联系就不会中断,两个据点中的英军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而美国一方,不仅华盛顿自己有一支大陆军;而且罗尚博伯爵率领的一支5000名训练有素的法军已从纽波特到达纽约,并与华盛顿会合。此外,弗朗索瓦·约瑟夫·保罗·德·格拉斯率领的拥有3000人的法国舰队正由印度群岛北上。

罗尚博率领法国远征军赶到战场后,立即与华盛顿展开了一次会谈,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华盛顿一再坚持纽约是“目前情况下唯一可行的目标”,罗尚博也同意了华盛顿的作战计划。1781年7月初,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法美两军准备发动纽约战役。但是大陆军的情况显然让法国人大吃一惊,当时一位法国炮兵中尉曾这样描述:“初次看到这支军队的时候我震惊了,他们没有制服,多数人衣衫褴褛,光着脚,甚至有不到14岁的孩子。”华盛顿的大陆军不仅装备低劣、军容不整。更重要的是,罗尚博在法美军队会师后向法国当局的汇报里提到:“我们的友军还不到4000人。”

美法同盟结成过程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罗尚博在观察了纽约的城防工事后,他担心法国海军在纽约湾水域要和英军主力相遇,即使取胜也要付出惨重代价,这对法军是不合算的。另外,他也不大相信美军的作战能力,对美法联军能否吃掉纽约的英军主力持怀疑态度。在这种情况下,罗尚博决定放弃纽约战役,代之以主力向南攻击英国海军力量较薄弱、陆军也比纽约方面的主力部队单薄得多的约克城。

1781年8月21日,大陆军对纽约发起牵制性的佯攻,而美法联军的主力则秘密向约克城进发。8月30日,由36艘舰艇组成的法国舰队顺利抵达切萨比克湾,封锁了约克河的出海口,几天之后,英国海军将领格雷夫斯闻讯率领19艘英舰赶来,双方展开激战。法国军舰由于在风向上占了优势,逐渐取得了主动,击沉英舰一艘,重创另外几艘。英舰抵挡不住,调头退出了战斗。法国舰队初战得胜,切断了约克城英军的海上补给线和退路。

由于1778年法国参战,北美独立战争也由一系列陆上战斗发展为一场真正的海上战争,从加拿大边境一直到南卡罗来纳州,英国人、黑森雇佣兵、美国人都在陆上继续战斗,但英法两国海军的较量决定了战争的最后结局。

约克城位于约克河南岸的一个凸状地带,对面是格洛斯特海角,河面不宽,但水深足可通过大型战舰,法军的战舰可以抵近河岸,轰击约克城。康沃利斯手下有7000多精兵,他起初并没把大陆军放在眼里,他还准备调1000兵去支援克林顿防御纽约。当法军舰队突然出现在切萨比克湾,康沃利斯才大梦初醒,意识到美、法联军的战略目标是约克城,他的处境危在旦夕。然而,他还抱着幻想,希望英国的舰队能够重新控制切萨比克湾,因此迟迟没有采取突围的行动,失去撤退的最后机会。

9月5日,法国舰船运来了重炮和大量物资装备,法美联军总兵力已达到17000余人。他们从陆海两面完成了对约克城的包围。决战前夕,康沃利斯又做出错误的决策,他命令部队放弃所有外围阵地,全部龟缩到城内,于是法美联军不费一枪一弹,便进入外围阵地,并用挖战壕的办法向城下逼近,逐渐缩小包围圈。

康沃利斯眼见突围无望,只得在约克城内一面突击修筑碉堡,一面向纽约发出求救信,妄图固守待援。9月29日,康沃利斯终于盼到了亨利·克林顿的回信,说已派出5000士兵乘坐“国王”号战舰,急赴约克城。信中还说:“根据格雷夫斯将军给我的保证,我有理由相信,要是风力允许而又不出意外,我们可以在10月12日以前通过海湾。如果无法及时到达直接支持你,我们将立即从陆上进攻费城。这样做能够把华盛顿的一部分兵力引开,也许可以给你一个采取行动拯救你的军队的机会。”

10月10日,法美联军各种火炮同时发射。约克城上空炮火纷飞,硝烟弥漫。英军无力对抗法军大威力的攻城重炮,工事被攻破,法美联军在炮火掩护下向前突击,占领了控制约克城南面的两个重要堡垒,打开了约克城的大门。

康沃利斯明白约克城已经守不住了。10月16日午夜,康沃利斯准备了16条船只,开始实施突围逃跑计划。谁知这时狂风大作,约克河面浊浪滔天,他们的船只被颠簸得东飘西荡,根本无法行驶。到天快亮时,船只也未驶出多远,康沃利斯急令船队撤回登岸,逃跑的最后一线希望终告破灭。英军泄气透顶,认为天意如此,第二天,当东方发亮时,一个英军红衣鼓手在约克城的炮垒上用鼓声敲出了“请求谈判”。

美法联军冲向英军阵地

英军将领康沃利斯郑重地献出指挥官的宝剑,表示投降。

谈判开始时,康沃利斯想向法国司令罗尚博投降。这也不奇怪,除了法军是正规军外,毕竟两个人都是伯爵。而且在当时,英国还没承认美国独立,因此也从来没承认大陆军是正规军,因此华盛顿在康沃利斯心目中也只是“反贼”。作为堂堂英国皇家军队的中将,他拥有伯爵爵位,怎么可以向“反贼”投降?但是罗尚博拒绝接受康沃利斯的投降,让担任法美联军名义上的总司令华盛顿去受降。于是康沃利斯称病不出,投降仪式转由他的副手奥哈拉将军主持,而华盛顿也派出副手林肯负责。

10月19日,康沃利斯率领7000余名英军走出约克城,装备整齐的英军在沉默中走过衣衫褴褛的美军面前,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这时,美军乐队奏响了《天翻地覆的世界》的乐曲。

命运在这时又用更冷酷的方式戏弄了康沃利斯。就在他投降之日,克林顿率领7000援兵乘30艘战舰扬帆起航,七天后出现在约克城城外的海面上。如果康沃利斯固守待援,这一局部战役的胜负将难以预料。康沃利斯投降的消息漂洋过海传到欧洲后,英国首相诺斯在首相官邸惊呼:“上帝啊,一切都完了!”不久,英国下议院决定结束战争,第二年与美国签订了《巴黎和约》,正式承认了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

在约克城战役中,法军由始至终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法国司令罗尚博的正确决策、没有法军的强大海军、没有法军的攻城巨炮以及法国的物质支持,就绝不会有这次战役的胜利。

实际上,北美独立战争仅仅是英法全球战争的一个小战场。法国联合西班牙在从北美到印度再到直布罗陀的广大战线上与英国全面交战,仅仅在长达两年的直布罗陀围困战中,英军投入的兵力就超过了在北美战场兵力的总和。所以,大部分时间在北美与法美联军交战的英军主力,其实大部分只是英国掏钱请的黑森雇佣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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