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惊艳”(1/1)
柳老夫人年轻时上过战场,一根红木拐杖挥的虎虎生风,愣是把那一群浪荡子吓得屁滚尿流。
隔着老远,莲翘都能瞧见他们脸上写了六个大字——
已老实,求放过。
柳老夫人转过身,望见柳池盈的一瞬间便老泪纵横。
“瘦了……”
柳池盈轻咬着唇瓣,还是周全了礼数,“池盈见过老夫人。”
柳老夫人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厅中就坐。
挺着着这么大个肚子还要被磋磨来,她这二儿子当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只可惜她人微言轻,早就被架空了权力,话总是重重抛出轻飘飘落。
人到的都差不多时,小厮便呈上了笔墨纸砚。
柳池盈的位置恰好被夹在柳娉娉与那位夏家才女中间,她捏着玉笔,美目轻蹙,显得有些焦躁。
柳娉娉见状,心中欢欣,提笔便画了起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笔尖沾饱了墨,勾挑之间,百鸟跃然于纸上。
纸上留白处,最终落下一只长尾凤凰,昂首展翅,接受着来自百鸟的朝拜。
画功精致,却是十分俗套。
斟酌许久后,柳池盈才缓缓动了笔。
只是不到半刻的功夫,她便收锋搁笔,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
莲翘伸长了脖子过来,眼前一黑,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
她以为她家主子憋了个大的,没想到是拉了坨大的。
澄心堂纸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四脚牲畜。
靠着它头顶张牙舞爪的树杈,莲翘勉强辨认出这是一头鹿。
而那鹿角上,还有一滩墨点子。
“主,主子……”莲翘小心翼翼地指着这画,“您是想把这玩意儿呈到太后眼前?”
一想到自家主子要从京城尤物沦为笑柄,莲翘的心就抽抽。
“我画的不好吗?”
无辜的小鹿眸轻眨,她忽的恍然大悟,“鹿是有尾巴的,对吧?”
眼睁睁瞧着柳池盈又给那四不像添上一条虎尾,身边的夏姑娘惊得摔了玉笔,只得重换了套纸来。
她笔走如龙,画作的飞快。
不一会儿,众人的画都落入了柳国公手中。
他特意从国子监请来两位画师,三人窃窃私语,对着画品评了一番。
“请诸位共赏!”
画卷如流水一般倾泻,皆是大同小异,十分乏味。
有人做了相同的百鸟朝凤图,却也是下笔拙劣,与柳娉娉相去甚远。
最终几人面前仅剩下三幅画卷。
柳国公装模作样地捋着胡须端详了片刻,振臂将其中一幅画卷收拢,放在身后。
“柳池盈姑娘丹青妙手,作一甲。”
柳池盈:?
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即便她已经料到柳国公定会不遗余力将她画作送到太后眼前丢人,可这样睁着眼说瞎话,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而其他人也丝毫没有怀疑,毕竟她是柳国公亲手养大的花,画技出众也在情理之中。
见柳国公无意展示柳池盈的画,于是众人便起哄,“那看看夏姑娘的画如何?”
夏才女的名声在京中稍逊于柳娉娉,可她画的一手牡丹,却是真绝色。
画卷徐徐展开,座下宾客期待的目光只燃起一瞬,便蓦地熄灭。
只见画卷上,是三团海碗大的颜料。
朱樱,黄丹与琅轩紫。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柳国公嘴角抽了抽,对比着画脚的落款反复确认,这确实是夏姑娘的画。
这时夏姑娘从席上起身,福身一礼,“小女献丑了。”
她的画,可谓是狗看了都摇头。
莲翘眼前一黑又一黑,不是说这夏姑娘最擅牡丹吗?
这跟她家主子一比,一个卧龙,一个凤雏,谁也不让谁。
非要争出个大哥二弟,那还是夏姑娘更胜一筹。
毕竟人家搞意境,她家主子搞抽象。
“夏姑娘,此画是要呈至太后面前的,岂容你如此这般随意妄为?!”
夏姑娘面不改色心不跳,“小女技艺不精,只能有如此水平。”
柳国公险些被气得厥过去。
他怀疑夏姑娘是故意的,可他没有证据。
这么一个清流世家女,不应该如此轻易地作践自己的名声。
“接下来的这幅,是小女的拙作。”
本应杀出的黑马惜败,唯有柳娉娉的画还未亮相。
两位画师合力展开画卷,一幅精雕细琢,色彩鲜艳的百鸟朝凤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这是神迹吧!”
分明是一样的颜料与笔墨,柳娉娉画的画,却有种奇妙又灵动的美。
好似在下一瞬,群鸟便会振翅盘旋入青天。
“老夫阅览无数百鸟图,独这一幅,堪称传世佳作!”
莲翘撇撇嘴,“一堆锦毛鸡,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边,胜玉打了个哈欠,“撒点孜然烤一烤,喷香。”
对于众人络绎不绝的赞美,柳娉娉甚是受用。
一扫先前的颓态,含笑行礼,“献丑了。”
有了夏姑娘的砖石在前,她这块美玉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唯独柳池盈知道,夏姑娘想引的,并非是柳娉娉,而是她。
最终,柳国公宣布将柳池盈与柳娉娉的画送入宫中为太后祝寿。
临别之际,柳池盈深深望了一眼柳老夫人,而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里,也皆是对她的不舍。
回府马车上,夏姑娘早已恭候多时。
“可是王爷请姑娘来的?”
夏姑娘含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松快些。”
轻叹一声,柳池盈心事重重的模样,“今日之事,本就是柳国公为我设的局,夏家毓质名门,姑娘何必自毁名声来帮我。”
“王爷救家父于水火,闻澜无以为报,只能为庶妃赴汤蹈火。”
“别说是毁了名声,即便是这条命也是豁得出去的。”
言辞切切,说的柳池盈心中动容。
问过夏闻澜年岁后,她又道:“多谢妹妹了。”
夏闻澜摇摇头,似是有些沮丧,“柳国公执意要将您的画送入宫中,我实是无力扭转乾坤。”
柳池盈却不以为然,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宽慰道:
“既然有些人想自掘坟墓,妹妹何必自寻烦恼,就由着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