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一次西征（哲别、速不台）（1/1）

躲藏在巴里黑城的苏丹摩诃末听说撒马尔罕和玉龙杰赤先后陷落的消息后，不禁五雷轰顶，惊惧异常，呆在那里半个时辰没说话。

他原以为这两座他经营多年的新都和旧都至少能坚守一两年，甚至更长，他在巴里黑期盼着好消息的到来，希望能拖住成吉思汗，或者再次回到那里。可是撒马尔罕城在数天内就完了，玉龙杰赤数月后也完了。他哆里哆嗦的问着逃出来的士兵现在蒙古人怎么样了，当听说哲别正率大军往这里运动时，他心头的恐惧占了上风，他马上想抛弃这里继续逃亡。

其实这位苏丹在杀掉蒙古使者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拉施特在《史籍》中记载“他心中惶惶不安，内心的纷乱扰乱了外部的行动，他当亲眼看到敌人的强大和威力，了解到此前发生的惹起战祸的原因，慌乱和忧愁的心情逐渐支配了他，他的言语行动中时常流露出后悔的意思”。接连而来的没有一个稍感安慰的消息，全是能要他的老命的噩耗。

他后悔之极，开始迁怒于海儿汗及母后秃尔罕，当初如果不是这个贪财的窃贼无辜杀害蒙古商人，如果不是那个老太婆庇护海儿汗，并强迫自己杀掉蒙古使者，这场战争完全可以避免。苏丹又悔又恨，他不住的咒骂该死的海儿汗，同时也担心海儿汗的命运会落到自己的头上（银水灌眼耳）。他甚至于抛弃掉了秃尔罕太后只顾自己逃亡，致使玉龙杰赤被攻陷之后，秃尔罕等家眷悉数被俘，后来被强迫迁往遥远的草原。

不行，还得跑！

可是去哪里呢？

管他呢，先跑出去再说，边跑边找落脚之地。

在巴里黑的居民的众目睽睽之下，苏丹带着卫队和财宝溜出城外。看见苏丹带着人马准备出城，教长和士绅们在路边拦住他，希望他能够留下来保护自己。

苏丹摩诃末这时撒谎，欺骗这些善良的人们，说自己要出城打猎，并信誓旦旦的说很快回来同他们一起抵抗蒙古人，他还让城里人赶紧加高城墙，掘深堑壕，以防止蒙古人的偷袭。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前文中有一个人和苏丹摩诃末很象：抹捻尽忠。蒙军兵临城下，他却欺骗王公嫔妃及中都城的居民，“我当先出，为诸妃启途”，只顾自个跑路。

巴里黑城位于今天阿富汗的北部城市马扎里沙里夫，笔者第一次在电视上听说到这个城市是2001年阿富汗战争期间，北方联盟在美国的支持下率先占领了这个城镇，从而扫清了盟军从北面进军的障碍。而笔者第一次在书本上看到这个城市则是在蒙古西征史上。这里虽然并不是最主要的战场，但却很有意义，哲别就是从这个城市开始了对苏丹长达数千公里的追杀的。

巴里黑城的军民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苏丹打猎归来，却等来了哲别的部队。城里的军民自知抵抗不住，而且还被苏丹给忽悠了，懊丧不已，于是乖乖的开城投降，还派了由著名人士组成的一个代表团携带礼物来慰问蒙古人。

在巴里黑城下，哲别、速不台做了短暂停留，一方面派出探哨搜索苏丹摩诃末的消息，一方面向成吉思汗做了汇报。

当时成吉思汗对哲别说：他逃到哪里，你就追到哪里，无论何时何地，如果你直接能够消灭他最好，如果他们人多，你们就回来告诉我。凡是归顺的就一律给予奖励，凡是抵抗者一律杀死。消灭他以后就沿着钦察草原回蒙古草原。

由于追击苏丹的命令在身，哲别并没有进城掳掠或杀戮，而是选择了三个本地人作为向导继续追杀苏丹。

这三名向导告诉哲别，苏丹向呼罗珊境内逃窜了。

这个“呼罗珊”是中古世纪的时候人们对波斯东部地区的称呼，波斯语的意思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的意思，具体位置包括今天伊朗的大部分和阿富汗北部，及土库曼斯坦的一部分，城市则主要有巴里黑（今阿富汗马扎里沙里夫）、赫拉特（今阿富汗西部城市赫拉特）、你沙不儿（今伊朗东部城市尼沙布尔）和马里（今土库曼斯坦的马累或马雷）。

直到现在伊朗东部还有一个呼罗珊省。

苏丹摩诃末从巴里黑狼狈逃出后，一度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在路上他让巫师装神弄鬼的给算了一卦，看哪里才是自己的下一个避难所。巫师摇头晃脑的作了一番法事，告诉他只能往西走，北、东、南都是蒙古异教徒的天下，于是这位苏丹赶紧往西边的你沙不儿跑去，可是在你沙不儿仅仅呆了一天，他又越想越害怕，觉得这里也不安全，赶紧从这里也跑了出去。

很快，哲别、速不台也追到了你沙不儿城，和巴里黑城一样，这里没有发生战争。哲别、速不台并没有攻城，而是派人招来该城的首领人员，向他们交了一份成吉思汗的用畏兀儿文写的公告，公告内容是：“万能的长生天已将太阳升起之地到太阳落下之地的土地赐给我，大蒙古国成吉思汗所有。凡降顺者，本人及其妻子儿女和亲信均可得到赦免，凡胆敢抵抗我蒙古大军者，连同其妻子儿女，子孙的子孙，以及其他近亲族人，全部杀死……”。

从东追到西，哲别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但在咂维城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当时哲别挥军追到城下，鉴于他追击苏丹的使命在身，本不想攻灭这座城池，可是当蒙古军绕城而过的时候，城上那些不知死活的兵士们以为蒙古人是害怕他们，居然在城上大喊“蒙古人滚回去，蒙古人怕死了！”，借以羞辱蒙古大军。

常言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

每个人终有一死，有的人是不得不面对死亡，有的人则纯属找死！

想示威耍横的时候一定要看清对象。

这些人激怒了哲别和速不台，尽管他们主要任务是追击苏丹，但如果所过之处的人想挑衅蒙古大军的话，他们也不会漠然视之。他们调转马头将城围起来，而后用投石机和火药发射器将城门打开一个缺口，只用一个时辰就杀入城里。进入城里后，哲别命令将所有的男人全部杀死，女人全部做奴，财宝全部掠走，房屋全部烧毁，等蒙古人离开的时候，这里几乎看不出有生命的迹象。

拿下这座城的时间看来一点也耽误不了追击苏丹摩诃末。

就这样一个逃，一个追，一个追，一个逃，几乎跑遍了整个伊朗境内。其实在逃亡途中摩诃末有一到两次机会，完全可以集中散落的部众进行一次漂亮的反击。有一次摩诃末跑到了一个离里海不远的叫拉施特的镇子。在这里，波斯各省的将军向他表示，可以给他凑十万军队来抵抗。当时摩诃末也答应了，可正在各省的部下调集军队时，摩诃末听说哲别、速不台正向这里逼近，又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跑开了。其实当时蒙古人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而且是零零散散的活动，他完全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打一个漂亮仗，可是很可惜，他放弃了。

他现在几乎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哪怕只有一个蒙古骑兵挥刀过来，也能如追兔子一样追的他四处乱窜。这样一来，很多部下对他非常失望和愤怒，失望之余，一些贵族甚至想杀掉他，重新选择新的苏丹。

一天，苏丹摩诃末先睡在一个军帐之内，可是他睡至半夜感觉心神不宁，起来挪到了一个小的帐篷。次日发现原来军帐里的人全部被射死了，遍地是血。其实这是他的部下发动的一起未遂政变。

然而他却把这看成是上天对他惩罚，他感觉到死神随时跟着他。本来他想跑到伊剌克（伊拉克）去，这次未遂政变又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往北逃到了里海之滨。找到了几条船，狼狈钻入了里海中的一个叫额必思宽的一个小岛上，在这个小岛上他度过了人生最后的几天。

里海，地处亚洲大陆的腹地，她南北长约1200公里，东西宽320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湖，湖内盛产各种鱼类和矿物质。在这个大湖的东北是哈萨克斯坦，东南是土库曼斯坦，南边是伊朗，西南是阿塞拜疆，西北和北面则是俄罗斯。在她的西边，就是巍峨高耸的高加索山脉，山脉的南边是亚洲，翻过去，就是欧洲了。这里盛产世界上最贵的一种美食——鱼子酱，据说这里的鱼子酱无论品质还是数量都是世界最高的。

这个古老而美丽的大湖，引起了笔者无限的神往，然而，对苏丹摩诃末来说，这里却是他人生的终点。

苏丹摩诃末，这位花剌子模的君主，曾经不可一世的自诩为世界征服者的人，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段时间来，他过着惶惶不可终日，整天逃亡的生活，肋膜炎的病痛又似雪上加霜，仅仅两年多的时间，他仿佛老了二十多岁，嗓音沙哑，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语无伦次，活像一株干枯许久，快要倒下的老树。在那个无人知晓的小岛上（额必思宽），他疲惫不堪、绝望颓丧的死在一棵树下，没有仪仗，没有哀乐，连人的哭泣和像样的棺材都没有，侍卫们用破旧的大袍子草草收拾了他尸体，做最后的告别。临死前，苏丹临时遗命扎兰丁王子为新苏丹，希望他继承自己的王位，日后光复花剌子模。

现在这座叫额必思宽的小岛在一次地震中已经陆沉，在地图上找不到了。

这叫死无葬身之地！

哲别、速不台一度失去了苏丹摩诃末的消息，就放慢了速度，一边在哈马丹、可疾云、达木干等里海南岸城市攻城略地，一边四处搜集苏丹摩诃末的消息。后来，他们从被俘获的苏丹侍卫中听说了他死亡的消息，其中一个苏丹的仆人还拿出了一件苏丹衣服上的扣子交给哲别。一开始哲别等人还不信，经过几次核实，确认了他的死信。于是，哲别向成吉思汗报告了这一消息。

但成吉思汗并没有就此止住前进的步伐，他又给哲别、速不台新的任务：继续前进，对波斯的西北部、高加索山以北、斡罗斯草原和里海周围地区进行大规模的侦查性侵袭，为以后的征服活动做初期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