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艰难决定，远征信城（1/1）
安全区本来聚集了超过四万名幸存者，他们来自军区附近十几公里内的范围，挤满了军区附近的所有小区。
经过整个白天的搜救，直到太阳西斜，从地震废墟中救出来的幸存者才堪堪超过五千，不少还挂着伤。
伤亡实在太过惨重。
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从废墟中找到新的幸存者了。
十几层乃至几十层的楼垮下来，将他们埋得太深太深，神仙难救。
几十位治愈系传承者忙到足不沾地，除了少数几位身受重伤、实在救不回来的可怜人之外，倒是维持了许多幸存者的生命体征，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一千多人。
他们疯狂输出着治愈能力，同时不停地吸收虫晶补充亏空的能量。要不是这些治愈系传承者本身就具备强大的免疫力和恢复力，恐怕早就身体垮塌，或被虫晶中的负面情绪侵蚀到疯掉。
劳累了一整天的军人也有些撑不住，就连那些传承者都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工作量。他们仅靠肉体搬起一块块沉重的石板，锯断一根根钢筋，拉出一个个或死或活的人，不眠不休地干了一天一夜。
饶是坚毅如他们，都感受到深入灵魂的疲倦。
太阳已经有一半沉下地平线，天色昏暗。
董司令带着几位参谋和萧天逸一起回了办公室，房间里有些昏沉，气氛凝重。他们借着虫眼火焰忽闪的蓝色火光，面对一幅地图商讨对策。
“简单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北边的市中心出现了一只二级虫子，有大量虫子聚集，南方的虫潮大概在明天晚上抵达这里。”董司令缓缓捏着太阳穴，“诸位有什么看法？”
他们几人做出的决定，将直接影响五千多名民众和两千多名士兵的命运。
“我觉得撤离的风险太大，还是固守比较好。”一位参谋开口道，“可以尝试抢修一下能源输送管线和虫晶炮。”
另一位参谋提出反对意见：“为了占据地形优势，大部分虫晶炮都架设在高楼上，几乎全在地震中损失掉了，能源输送管线也需要重新铺设。我们只有一天时间，剩余的材料和人力都不够再次建立防线。”
最后一位参谋说得很直白：“光南边的虫潮就足有十万，更何况市中心还有一波虫潮，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它们两面包夹，就算我们的防线完好无损，也很难抵御。最重要的是，两波虫潮里都有二级虫子，我们没法处理。”
虫晶炮再猛，也只是一级虫晶炮，拿二级虫子没办法。
董司令表示赞成：“我也是这样想的，正面对抗，我们绝无胜算。”
说到这里，四人看向唯一没有说话的人。
萧天逸扶了扶眼镜，淡然道：“董司令说得对，我们不能和虫潮对抗，只能逃。”
“逃，逃到哪里去？”一位参谋忍不住发问。
局势发展到如此恶劣的地步，外面依旧没有派来救援。大家也不傻，心里早就有数了。
虫群降临、科技失效应该不是发生在江城的个例，可能整个炎国，乃至整个世界，全都沦陷于虫潮的海洋中。
没有人能来救他们，他们只能自己救自己。
到处都是虫子，他们能往哪逃？
“我有一个想法。”董司令沉吟，“半个月前，北方的信城附近，举行了一场炎国中部军区的联合演习，汇集十几个省的军区精锐兵力。我们军区恰好轮休，没有参加。”
这场演习在整个炎国都算得上空前盛大，中部军区主力尽出，足有五万兵马汇集信城，各类新式装备都被拉上了演习场。
要不是江城军区刚刚参加完另外一场演习，正处于休息期，董司令还想带着那些新兵蛋子去见见世面。
只是现在，再新锐的装备都没了作用。
“演习尚未结束，末世来临之后，这些兵力应该来不及返回驻地，或许会就地驻守，所以信城是个值得考虑的目的地。”
如果信城真的有足足五万军人，能诞生多少位传承者？
恐怕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足以抵抗小规模的虫潮。
一位参谋连连点头，翻出信城附近的地图，展示给众人看。
“信城北面毗邻淮江，南面有兴南水库，有充足的水源保障。”
“信城内部地势平缓，外围三面环山，有天然屏障拱卫，是建立要塞固守的好地方。”
“更重要的是，信城距离我们只有两百公里远。”
既然信城具备如此优越的地理条件，军队留在原地驻守的可能就会大得多。
正当众人有些意动时，萧天逸泼了一桶冷水。
“不止两百公里。大地震改变了大陆格局，陆地面积大幅增加，目前信城距离这里两千公里左右。”
“这怎么可能？！”有一位参谋下意识地反驳。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
萧天逸没有回答，只是把仪器抬出来给他们看。
他研制出的虫晶雷达不仅能侦测生命迹象，还有简单的测距功能。
看到雷达读数，发现一些地标的位置大幅拉远，甚至距离变成原来的十倍，即使再不能理解，董司令和几位参谋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大地，大小已经变得无比夸张。
两百公里尚有可能抵达，但如果是两千公里远，只能放弃信城这个目的地了。
为了方便运输，军区倒是搜集了几百辆自行车，但不够给所有人骑，光用来驮物资都费劲，到头来还要迁就走路的速度，和步行完全没区别。
步行两千公里是什么概念？
部队里那些铁打的汉子，急行军一天都只能走一百公里，至少要走整整二十天。
更别说还要带上不乏老弱妇孺的普通民众，顾及到他们的体力，在沿途物资没有保障的情况下，每天能走三四十公里都不错了。
就按每天四十公里算，他们要走足足五十天才能走到信城！
董司令劝慰道：“这也算一件好事，本来我们被南面和北边市中心的虫子两面包夹，腹背受敌。现在离两边的距离都远了，我们才有足够的空间进行战术迂回。”
见到董司令似乎还打算去信城，其余参谋十分焦急，纷纷劝阻。
“司令，那是两千公里的距离！就凭步行的速度，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逃亡的过程中，我们不能停下来，没办法架设大规模的虫晶武器。如果没有足够的火力压制，光靠传承者，我们很难与路上的虫子对抗。”
“我们要带着民众走接近两个月，沿途没有任何保障，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造成的伤亡可能极为惨重，全灭在半路上都有可能，请司令务必慎重考虑！”
带着民众步行两千公里，这个计划堪称疯狂！
且不说民众们有没有这个体力，沿途的虫子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面对三位参谋的苦苦劝说，董司令浓眉紧皱，语气有些沉重。
“你们每一位参谋都很优秀，书本里的理论都领悟得很透彻，参加过许多场演习，在模拟战争中大放异彩。”
“但这是现实，我们的每一个决策，都意味着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我们江城军区的实力，是不够对抗虫潮的。”
“如果我们留在原地，面对两股虫潮的包夹，必然全灭。如果我们迁移的距离不远，留在江城附近打游击，这两股虫潮也势必会威胁到我们。”
“更何况，江城里既然已经出现了这么多虫子，也可能会降临更多虫子，我们不能面对未知的风险。”
“我当然知道那是两千公里的距离，行军过程中可能会付出极大的牺牲……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离开江城，寻找中部军区主力，抱团取暖，这是我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董司令握紧拳头，狠狠捶在木质办公桌上，这一锤仿佛锤在了众人心头。
咚！
“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排除一切不可能，献出我们的生命，捍卫炎国民众的生命安全！”
这一番话，堪称气势磅礴，振聋发聩，让三位参谋深深动容。
是啊，现实不像演习，方方面面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很难提出完美无瑕的战略方案。
远征信城的计划听上去相当离谱，但只有这个计划能最大程度保全炎国民众的性命，没有别的选择。
留守江城，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细化方案，尽可能降低沿途伤亡。
如醍醐灌顶般瞬间清醒，参谋们眼中流露出坚定，齐齐向董司令敬礼。
“是，司令！”
随即他们拿出一幅幅地图，迅速讨论起来。
“这是沿途的水源分布……”
“这是沿途的城市，还有居民点和聚居地。”
“如果按这条路线走，沿途山岭不多，地势平缓，适合行军。”
“要绕开山脉，就走这条路线……”
……
在众位参谋的详细商讨下，他们很快规划出一条通往信城的最优路线。
这条路线基本走的是直线，距离最近，由南向北，沿途经过孝市、昌县、吴县，再翻越大逢山脉，最终抵达信城南部。
翻越大逢山脉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要绕过山区，路程至少会翻倍，这是几乎不可能跨越的遥远距离。
另外，他们还制定了各类逃亡路上的标准和紧急预案，比如在野外遭遇虫子的处置方式，对民众的管理措施，每日发放的物资额度等等。
“司令，这就是我们的方案。”
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钉成一份详尽的方案，呈现在董司令面前。
他欣慰点头：“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你们做得很好。”
“萧天逸，你有什么看法吗？”
被喊到名字的男人微微摇头，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传令下去，召集所有幸存者，开会。”
董司令吩咐道。
夜幕漆黑，不见星辰，正如这群人前路未卜的命运。
所有幸存下来的民众被召集到一片空旷的区域，或躺或坐，凌乱地分布在虫眼火堆旁边取暖。军人为他们发放水和粮食，和声细语抚慰着他们担惊受怕的心灵。
摇曳的火焰无规律地随风摆动，人们或是惶恐不安，或是麻木不仁。
董司令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他站在高高的废墟堆上，披着深绿色风衣，拿着萧天逸给的虫晶扩音喇叭发表讲话。
“各位民众，各位军人，你们好，我是江城军区的董司令。”
“昨天晚上，我们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我们的许多同胞，在这场灾难中不幸遇难。”
人群中传来一阵呜咽。
“但现在，我们还不能沉湎于悲痛中。根据情报显示，南方有大约十万只虫子，在二级虫子的带领下向这里进攻。北方也有同一数量级的虫群聚集，盘踞在市中心。”
“前有狼，后有虎。我们已不再安全，甚至整座江城都不再安全。”
“在江城北部的信城，有我们炎国中部军区的主力，大约有五万兵力，足以帮助我们对抗虫潮。”
“所以，我们要离开江城，向信城远征。”
“这将是一场跨越两千公里，耗时近两个月的征途，我们会遇到许多困难，但请大家相信，我们炎国军人一定会竭尽全力，保卫民众的生命安全。”
董司令的语气相当诚恳。
有一个穿着残破衣裳的男子站起来大喊道：“你们炎国军队不是战无不胜吗？为什么不能把那群天杀的虫子杀光！”
附和他的人并不少。
“就是啊！你们应该顶在前面！”
“打不过也得跟它们干！”
“马德，能跑到哪去，大家全死了得了！”
“跑什么跑，我老婆腿都断了，走不动路，能不能体谅我们一下啊？”
“开什么玩笑？两千公里，那么远的距离，你踏马动动脑子啊，怎么可能走得到？”
“你们发疯别拉上我们，我们留在这里就行，不陪你们折腾！”
“军人体力好，能走那么远，但我们不行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没用了！是不是想抛弃民众自己逃跑！”
“嘴上说的好听，还竭尽全力保护民众，你们做到了吗？虫灾，地震，你们抵抗得了吗？我们纳税人交的钱，就养出来你们这群废物？”
“我儿子还在房子底下埋着，求求你们了，快去救他吧……”
“草泥马的，我一大家子人都被埋住了，你们为什么救不出来！为什么！”
哭喊，谩骂，央求，嘲讽，民众展露出千百般面貌。
甚至还有精神接近崩溃的民众开始殴打身边的军人，不过很快就被控制住。
江城军区的军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穿上这身军装，他们就是为了报效国家，报效人民。
可是，他们拼尽全力拯救的民众，为什么会责怪他们，辱骂他们？
就连思想坚定的唐远辰都感到一阵迷茫，他看了看手上的伤疤，忽然有些无力。
他们真的能挽救这个国家吗？
面对相当多的质疑和骂声，董司令依旧镇定。
他身形挺拔，宛如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钉在最高处，风吹不倒，雨淋不移。
他看得到，许多民众不信任军人，不信任这个计划。
但这些人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发声的只是少数，大多数的民众都沉默着。虽然他们没有说话，董司令却仿佛看见他们眼中燃烧着求生的火焰。
他们想活着。
于是他再度拿起虫晶喇叭，缓缓开口。
“我们人类，一定不会灭亡，一定会迎来杀光虫子的那一天。”
“但现在，我们实力不足，只能韬光养晦，抱团取暖，这是让最多的人都能活下来的办法，也是唯一让人类暂时延续下去的办法。”
“想活下去的，就跟我们走吧。”
“明天早上开拔，远征信城。”
人，是杀不完的。生命之火，是扑不灭的。
星星点点的火苗，汇集在一起就是燎原之火。
纵然虫潮天灾齐上阵，前途莫测暂未可知，人类这个坚韧不拔的物种，也必将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