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别墅案·爱人与泪（1/1）
陈书生从父亲陈可适的办公室离开后，没有回家，也没有在清水镇多作停留。
他逃也似的驾车返回学校。
此刻，女生宿舍楼下，他正站在垃圾桶边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一如当年他在那里等待严思琦那般。
只不过那时候他满怀单纯的期待，单纯地想要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单纯地谋划如何才能约到她。
而如今，他无法言明心情的复杂。
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很想见到那个人。
前些天他陷入痛苦挣扎的旋涡中，无暇顾及其他。
而严思琦也并未主动联系他。
他们就像回到大一时那样，仿佛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仿佛中间几年的时光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们的相恋和经历的一切，都恍若一场梦。
直到抽完最后一支烟，仍未见到严思琦的身影。
原来她已不再如以前的时间从这里经过了。
他满怀惆怅地想道。
烟盒被他烦躁地狠狠捏扁丢进垃圾桶中。
他苦恼地蹲在路边，抓挠着早已凌乱不堪的短发。
若不是他得体的衣着和鞋子，或许早就被路过的女学生当作精神异常的人而请保安人员进行驱赶了。
他抱着膝盖，出神地盯着草坪边上动作整齐划一的蚂蚁，想象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没有情感，没有思想，没有痛苦。
只有刻在基因里终其一生勤奋工作的使命。
短暂的生命中只有一个简单的目标，就是成为蚁群中一颗合格的小齿轮。
看着这些渺小的蚂蚁，他的内心逐渐平静。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只感觉到头顶上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
天色已经昏暗。
低头一看，蚂蚁们仍在孜孜不倦搬运食物。
他的双腿麻痹不堪，索性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刚想低头寻找那只被他目光追踪过的驮着一粒大米饭的蚂蚁，就听到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终究还是被我等到了——
他竟感到一丝激动。
就与四年前第一次在这里等到了严思琦时的激动心情如出一辙。
“你终于出现了。”
他兴奋地跳起来，看着严思琦笑，眉梢重新染上些许清澈的少年感。
严思琦瞥了一眼旁边的垃圾桶，顶部烟灰缸中扎满了宝蓝色烟头。
若无其事俯身替他拍掉挂在裤腿上的干草。
“我去食堂吃饭，走吧。”
严思琦说着就往距离最近的饭堂方向迈步走去。
他连忙跟了上去。
临近暑假的校园相比以往显得空荡冷清许多。
放眼望去，路上阒无一人。
周围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不远处此起彼伏的蛙声一片。
借着皎洁的月光和路灯，他微微偏过头，仔细打量身旁的人。
严思琦看上去神采奕奕。
大大的眼睛透着亮光，皮肤光洁红润，嘴唇饱满湿润，与前段日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严思琦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挺好的，这几天的睡眠和胃口都很好。”
他很想问是什么原因令她的状态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但犹豫再三还是没问出口。
“大一大二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老是在宿舍楼下等我，然后就像这样跟着我。”
严思琦侧首看他一眼，笑容温婉。
他不禁被这轻松愉悦的氛围感染，思绪被牵引回到了三四年前。
那时候的他们就像现在这样，肩并肩走在校园的蜿蜒小路上。
她听他没完没了地絮叨天南海北，有时会给予一点回应，偶尔也会对他讲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那时候的他心无旁骛，一心只想重新融入她的世界。
可是她呢？
那时候的她是不是早已肩负重担，一边在化解曾经的伤痛，一边还要殚精竭虑抵御他蛮横入侵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重新铺满忧愁。
严思琦目视前方，“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他露出纠结的表情，支支吾吾开口道：
“我今天回了一趟清水镇，去了我爸公司找他。
我跟他说，毕业之后我想和你结婚。”
身旁的人脚步倏地停住，让他猝不及防。
严思琦抬头看向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特意跑去跟他讲这些？”
“我……我希望他可以有所表态。”
“表态？你希望他表什么态？”
严思琦的声音冷若冰霜，让他感到一阵颤栗。
“我……我希望他可以欣然接受我们的关系。”
“结果呢？”
“他没明确说，只是让我先以事业为重。”
严思琦木讷地站在原地，看向缥缈的前方。
他再次犹豫地开口。
“我还问他……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严思琦仍不说话，看他的冰冷眼神犹如陌生人。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严思琦忽然垂下脑袋。
他心下一惊。
往往严思琦这副模样时，情绪便会逐渐失控。
“我不问了，你不要……”
话音未落，严思琦如咆哮般的嘶哑声音从喉咙发出。
“你们为什么总是在纠缠八年前发生的事，为什么……
不对，都怪我，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才会让人重新注意那么久以前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抱着头蹲下，低声抽泣，双肩不停颤抖。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让陈书生心乱如麻手忙脚乱。
既想继续追问，又担心她的状况会愈发糟糕。
犹豫片刻，最终陈书生还是心疼又无奈地蹲下身，把严思琦拥入怀中。
和以往的千千万万次那样。
只是这一次，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不再说话，只是轻拍女友的后背安抚，任由汹涌的泪水蹭到他胸膛的衣服上。
良久，严思琦终于不再抽噎，呼吸也趋于平稳。
她抬起头看陈书生。
在月光和路灯的双重照耀下，她梨花带雨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惹人生怜。
“你都知道什么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陈书生的思绪陷入混乱，来不及思考这句话代表的含义。
他在脑海中飞快过滤信息，极力组织语言。
“我前几天，想起聚会前你先去过我家一趟。
那天晚上我出去买药的时候，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想看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查看了监控，发现你……
你进了二楼的主人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竟如同蚊蚋。
他忧虑地留意怀里人的反应。
严思琦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情绪崩溃，但情况可能更加糟糕——
她面如死灰。
她倚在陈书生怀中，直直地看着天空的方向，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破碎的布娃娃。
她的嘴唇微微一动，“我没想到，最后结果竟会是这样……”
眼泪再次从她的眼眶滑落，啪嗒啪嗒滴落在陈书生的手臂上。
陈书生深深地叹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怜惜地伸手揩去严思琦脸上的泪水，用拇指轻轻摩挲那光洁的肌肤。
“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提以前了，好吗？
我们只有现在和未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爱护你的……”
他在严思琦的唇上印下深深一吻，就如同他们第一次亲吻时那样深情，那样圣洁。
严思琦的双眼盈满哀伤和歉意，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真相的。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