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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康师傅”浮沉记(1/1)

这并非嵌入式广告。本章所说的“康师傅”不是方便面,而是刘裕的四儿子,宋文帝刘义隆的弟弟——刘义康。

彭城王刘义康确实具有“康师傅”的特征,他是刘宋国的大牌,是文武百官都必须要给面子的“面霸”,最关键的一点是,最后,他真的被哥哥刘义隆倒了一盘开水当方便面给泡了。

义康同志的一生可用两个成语概括之:一帆风顺、一塌糊涂。前半生一帆风顺,后半生一塌糊涂。

蜜糖什么味,刘义康的前半生就是什么味,生活甜怡到走在大街上,蜜蜂都紧追着嗡嗡嗡……

在刘裕时代,因聪明伶俐,他一直颇得老爸喜爱,十二岁时就都督豫州、司州、雍州、并州四州诸军事,今天的陕西、河南那一大片地界,小娃娃的他担任总司令。到文帝登基后,他的身份从皇帝的儿子升级成皇帝的弟弟,职务也同样跟着升级。在除掉谢、徐、傅三个老干部之后,宋文帝派刘义康接任谢晦的荆州刺史之职,将这个历来影响朝政走向的上游军事重镇掌控在刘姓人手中,可见宋文帝对刘义康的信任度。

元嘉六年,刘义康再获重任,被从荆州调回朝廷,任宰相兼扬州军区司令,和另一名文帝同样十分信任的宰相殷景仁一起,协助皇帝处理朝政。

刘义康这人除了读书少,没文化之外,其他各方面的素质能力都不错,办事干净利落,朝廷各种事务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还有个刘家子孙所有人都不具备的特长——记忆力出众:“复能强记,耳目所经,终身不忘”。

出来了个记忆达人。刘义康的记忆力超乎常人,特别厉害,凡他耳朵听过或眼睛见过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过说一辈子都不忘记恐怕有点夸张,但记忆超群是肯定的,两年前去你单位考察慰问时和你握了次手,两年后见到你,他会倍儿肯定地和你打招呼:这不是某单位的某某同志吗,你单位的某某某领导还在主持工作吧,他那个鼻窦炎治好了没……

这个估计稍微用点功,就能把圆周率背诵到小数点后一百位的记忆天才也是喜欢显摆自己特长的:“好于稠人广席,标题所忆以示聪明”。

这句话其实就是说“康师傅”是个表演控,最爱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表演自己的即时记忆特长,炫耀自己的聪明。拿副扑克牌洗乱,然后看一眼,马上从头到尾分毫不差地报出每张扑克牌的正确排列顺序。当然啦,那时候扑克牌还没发明出来,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史书上也没写“康师傅”具体用的是哪种炫技。

这种超常记忆即便是在现在,也很少见,他若活在当下,定会成为各大电视台十分抢手的秀技嘉宾,通告费拿到手软。

刘义康在没有电视台的南朝宋也是很抢手的,皇帝哥哥刘义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视其为自己的代理人,对他委以各项朝廷重任。

宋文帝刘义隆虽然即位时还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小伙子,但他革命的本钱不行,身体太差,“羸疾积年,心劳辄发,屡至危殆”。

这位年轻的皇帝是二十岁的年龄,六十岁的心脏,一个病秧子,多年来一直生命不息,生病不止。更要命的是他这种病还得的与众不同,不是那种阑尾炎发作或者身上长个瘤什么的,医生帮着咔嚓一刀割掉就一劳永逸了。刘义康的病怪得很,他不能长时间思考问题,只要持续用脑就会头痛欲裂,同时还会产生其他一些并发症,每次发作时情况都非常严重,多次处于濒临死亡状态,病危通知书都发了好几次,只得常年卧床不起。

别人是我思故我在,他是我思故我痛。

这哪行啊,做皇帝是一个日理万机的活儿,各地的文件、报告每天堆积如山等着批阅答复,全国人民还要紧密团结在以皇帝为核心的朝廷周围奋勇向前呢,你这核心天天躺在重症监护病房的床上算怎么一回事呀。

这个肯定不行,必须得让核心运转起来。于是乎,离核心最近的皇弟刘义康被推上了前台让大家围着转。呼啦圈再能转,也必须套在一个人身上才行啊。

宋文帝对刘义康是非常放心的,觉得他是个好弟弟。的确,刘义康在皇帝哥哥生病期间,恨不得康师傅变身康必得,对哥哥的照顾无微不至,绝对的五星级服务,“义康尽心营奉,药石非口所亲尝不进,或连夕不寐”。

刘义康成了文帝的专职护士长,白天给他讲故事解闷,晚上为他盖被子御寒,尽心侍候,全面周到,经常是连续几个夜晚都忙得没空合眼。对于文帝所有需要服用的汤药,刘义康都先经自己亲口尝用后再送给文帝服用。

中药那棕黑颜色倒是和可口可乐有点相像,但喝中药是很委屈舌头和额头的一件事,苦得人舌头发麻额头发皱。刘义康孜孜不倦地口尝中药的细心贴心行为让文帝很是感动。尝药不光是为了把握汤药的温度,更重要的是传递出一种安全信息:这是安全药,里面绝没有毒,请放心喝吧,要是中毒的话,弟弟我先倒地。

这弟弟真好,比药监局长尽职多了。

宋文帝对弟弟的特级看护充满感激,觉得弟弟和自己亲骨肉,心连心,便在生病时放手让刘义康代自己管理天下,“上由是多委以事,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令义康选用,生杀大事,或以录命断之”。

这段史籍透露出的三点重要信息足可见证刘义康当时在朝廷的当红程度,也可以说是宋文帝授予了刘义康三条特权:

第一条是行政权。文帝把国内所有行政事务都交给刘义康处理,对刘义康批阅过的各地奏章,宋文帝从不复查,一律照准。你办事,我放心,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无论啥事,你说咋办就咋办。

第二条是人事权。“方伯以下,并令义康选用”。

方伯不是姓方的大伯,而是一个历史词组,地方行政长官的意思。包括太守在内的最高地方官员,刘义康可以直接任命,叫谁当就谁当。这种决定别人升迁之路的权力是最大的权力,在官本位社会里,也是最容易产生腐败的权力。你能提拔我,我就给你送钱送美女,请你去红楼吃饭,去天上人间消遣。不过那时候没有红楼,只有青楼,刘义康如果愿意去的话,估计不提前两月预定根本约不到他,他那时候就是这么红火。

第三条是司法权。“生杀大事,或以录命断之”。

“录”是“录尚书事”的简称,录尚书事是刘宋时期最显赫的官位,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常委总理,刘义康当时身兼一大堆职务,录尚书事是其中之一。他凭这个身份竟然可以行使生杀大权,大臣作奸犯科,他一声令下,就能判你个死刑立即执行,上诉都没机会,皇帝天天在家庭病房里喝药呢,谁给你复核案件!

这三权在手,其实就是天下在手。刘义康此时的角色等同于皇帝授权的代理人,皇帝身体有恙,一切本应由皇帝处理的事务全权授予皇帝弟弟,除了省部级以上高官的任命需皇帝批准外,其他一切朝政均由刘义康决定。

在这个金字塔顶的位置上,刘义康红得发紫,“势倾远近,朝野辐凑,每旦府门常有车数百乘”。

四面八方的广大干部群众都对他巴结奉承,他家门口简直成了个大停车场,每天早晨刚一开门,几百辆豪车就齐刷刷停在那儿了。这些车都是汇报工作或者要求调动工作的各色人群的座驾。

那会儿,向他献媚的人无处不在,“时四方献馈,皆以上品荐义康,而以次者供御”。

这事真是过分了。各地进贡给朝廷的贡品,无论是好吃好玩好用的东西,都好中选优,分成两部分,最上等的送给代理皇帝刘义康,次等品进献给真正的皇帝刘义隆。

你说这些官员多现实,以“县官不如现管”的厚黑理论指导自己,太坏了。本来这种坏刘义隆一直不知道,他天天在病房里宅着,哪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不无奈。

但有时候,精彩和无奈之间只有一个柑橘的距离。

柑橘即甜橙,不过在南朝时甜橙一词还没有出现,这个词语组合是在明朝时才有的。甜橙大家都喜欢吃,街上遍地都是,那些时常被城管在街头追得挑着担子到处躲逃的小商贩们,不少都是卖甜橙的。这东西现在普通得不行,但在古代,甜橙属于皇宫特供水果之一。

某年冬天,病号刘义隆在吃特供柑橘时感叹质次味差,“上尝冬月啖甘,叹其形味并劣”。

宋文帝拿个柑橘吃着吃着就呸呸呸了,今年柑橘怎么这么差,这都什么柑橘呀,个这么小,还忒难吃,跟嚼蜡似的。

刘义康听到皇帝哥哥的抱怨,立马接茬说:“今年柑殊有佳者。”

谁说今年柑橘质量差呀,有质量好的呀,我家就有个大皮亮,西瓜大又圆的那种,我马上派人给你取来。

一会儿,刘义康家的柑橘送来了,宋文帝一看,果然不愧是康师傅大品牌啊,那些柑橘个个光亮圆润,卖相十足,“大供御者三寸”,每个柑橘都比皇上吃的直径大三寸以上。

你说皇帝看到这种情况能不生气吗?敢情我皇帝哥哥吃的是鸡蛋大的柑橘,你宰相弟弟吃的是鸵鸟蛋大的柑橘!怪不得这柑橘生涩不甜,原来大的甜的都被送到你府上去了。

宰相弟弟的精彩生活让皇帝哥哥很不快活,这事让哥哥给弟弟记了一次扣分,跟驾照扣分差不多,等记满了12分,宰相资格就吊销了。

不过吃柑橘那会儿,宋文帝并没有反应太强烈,只是将这次不愉快默默放在心里,因为当时他有龙体欠佳的无奈,另外,这个宰相弟弟确实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把朝廷各项事务都处理得很是圆满。

刘义康虽然书读得少,没什么高深文化,但他的工作能力很强,是个当官的好料子,对于这个特点,他的传记中有“性好吏职,锐意文案,纠剔是非,莫不精尽”的文字记载。

“性好吏职”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说这个人天生喜爱和擅长行政工作,公文,审查方案,点评对错,方方面面都很称职。

刘义康同志的工作积极性和主动性也是值得赞赏的,“自强不息,无有懈倦”,如果用现代语言表述,所有歌颂全国劳模的词都能用到他身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无私奉献、成果卓著……

倘若刘义康一直这么诚勤诚恳地和刘义隆“哥俩好”下去,为人民服务,为哥哥服务,那他的最后结局应该是圆满的,决不至于落得个凄惨被杀的下场。因为现有资料表明,刘义隆并不是一个嗜杀的君王,对他也是曾讲过兄弟之谊的。

但是好景不长,哥俩亲密无猜的日子很快便随着刘义康的专横而渐去渐远,两个人交恶的主要原因是刘义康不识大体、不拘小节,“骄纵,率心而行,不复存君臣形迹”。

可能是当家做主时间长了产生错觉了,把自己这个皇帝替身当成真皇帝了,刘义康越来越骄纵,拿皇帝不当回事。另外,他觉得皇帝是自己的亲哥哥,在君臣礼仪方面非常不讲究,大大咧咧,应有的那种臣下对于君上的礼节统统省略,在皇帝面前说话也不注意方式,咋咋呼呼,口无遮拦。

如此做派被皇帝抛弃一点也不意外。君臣礼仪是最讲究的礼仪,你见到皇帝拍他肩膀,喊他哥们儿,喊得再亲热他都会冒火的。在皇帝面前,只有皇帝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这样的直系长辈可以不行君臣之礼,其他人见了皇帝必须得施行君臣大礼,该跪地的跪地,该磕头的磕头,马虎不得。刘义康不读书,不懂礼义至上的儒家文化,在这方面惹得皇帝一肚子气,给扣掉了好几分,可见不读书是件很要命的事。

刘义康干的最要命的一件事是“私置僮六千余人,不以言台”。他偷偷招设了一支六千多人的卫士部队,对宋文帝瞒得嘴巴铁紧,没报告朝廷。

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招收武装部队这么重大的事情必须向皇帝打报告,去朝廷备案。皇帝批准了才能去招人,私设武装等同于谋反。

跟这个比起来,前面的那些礼仪不周呀,骄奢放纵呀这些事顶多属于违章停车、违章掉头一类的轻微违章,而这个属于情节特别恶劣的在高速公路上醉酒逆行的行为,纯属找死,一次就能把十二分全扣光。

在红灯面前,刘义康没有注视信号,没有急踩刹车,而是在车上乘客的怂恿下,猛踩油门,向着死亡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刘义康这辆车上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乘客,如领军将军刘湛、司徒左长史刘斌、大将军从事中郎王履、主簿刘敬文、祭酒孔胤秀等多名朝廷官员。乘客姓名前面的那一大串都是古代官职名,这里就不详细讲解了,有军界的,有教育界的,有办公厅系统的,反正这群人来自五湖四海,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这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将刘义康推上皇位,取代刘义隆。

这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乘客是领军将军刘湛,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他将刘义康推向了死亡境地,如果没有刘湛这个驱动轮,刘义康当不至于车毁人亡。

刘湛这人是有些能力的,刘裕当政时特别欣赏他,总是让他辅助自己的儿子,所以刘湛的经历是很独一无二的,他先后当过刘义真、刘义恭、刘义隆哥仨的长史。就是这三个皇子在郡国当王时,由于年龄太小,只挂个一把手职务,然后派个长史过去主持具体工作,境内一切事情由长史拿主意,然后报皇子批复执行。一般情况下皇子都会批复同意,因为本来就是小屁孩,也不懂什么政务,当然是长史说如何就如何了。像刘义康早年当豫州刺史时,刘湛就当了很久他的长史,所以他跟“康师傅”关系很好。

此人很自负,常自比管仲和诸葛亮,但这纯属于自我感觉良好,他只有给那两个千古名相拎包倒茶点香烟的份,瞧他干的那些事,没有几件是光明正大的,有的事情简直不能用龌龊来形容,而是丧尽天良。要是现在,他早就被以杀人罪判处死刑了。

刘湛是个变态的重男轻女者,史料上说他“生女辄杀之”。妻妾生产后,他先看看可是带把儿的男孩,如果是女孩,就立刻弄死,免得浪费粮食。

这种人简直是豆腐渣脑子,光想要儿子,不愿要女儿,却从不剖开脑袋想想,没有女人,谁生出男人啊?没有女人,男人和谁去生儿子?

就这一根筋的短路脑袋,还好意思跟着力发展人口的管仲、捉住敌人七次都不开杀戒的诸葛亮相提并论?

刘湛和他的两个偶像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上的,三人唯一的相同点只有一个:都是皇帝身边的人。

刘湛的职务是领军将军,这是个管理内卫禁军的三品高职,由此可见,宋文帝对他还是感冒的。

的确,刚从西边的荆州调入朝廷那会儿,宋文帝非常信任刘湛,对他“委任甚重,日夕引接”,不分白天黑夜地召见刘湛,跟他谈天说地,没什么八小时内外,从旭日初升聊到满天繁星是家常便饭。那些驾车接送刘湛到皇宫的马车司机们都知道规矩,一把刘大人接到皇宫门口,就全体解散。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进了皇宫大内,不到天黑刘大人是不会出来的,所以与其在那儿傻坐着干等,不如去找女网友聊天解闷。

但文帝和刘湛这种如胶似漆的蜜月状态没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文帝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曾对身边亲信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刘班初自西还宫,吾与语,常看日早晚,虑其当去;比入,吾亦看日早晚,苦其不去。”

刘班即刘湛,他的小名叫班虎,所以文帝这样称呼。这句话特有趣,对比强烈,颇有喜剧色彩。宋文帝说他以前和刘湛聊天时,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不停计算时辰,生怕他说,今天就聊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而后来他和刘湛聊天时,感觉时间过得好慢,不停计算时辰,怎么他还不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呀!

让皇帝讨厌到这份上,真是比弃妇命运还惨了。

刘湛之所以让宋文帝如此讨厌是因为他太有政治野心,他特别嫉妒被宋文帝超级信任的宰相殷景仁,一心想取代他的位置。

经鉴定,这个姓刘的政府官员太没荣辱观了,忘恩负义之徒一枚。他能进入朝廷中枢,还是殷景仁介绍的,老殷向皇帝推荐说,小刘同志不错,政治合格,立场坚定,可以提拔。

谁知道小刘一进来就把矛头对准老殷猛刺,甚至打算实施恐怖暗杀行动,“湛议遣人若劫盗者于外杀之”。

刘湛寻思着找几个杀手冒充盗贼趁殷景仁外出时杀死他,然后拿走戒指、钱包、手机等值钱的随身物品,冒充意外伤害案件。你看,宰相大人露富被强盗盯上给杀了,警方你们一定要高度重视,抓紧破案,维护社会治安稳定啊!

不过这计划还没实施就让宋文帝听到了风声,为了保护殷景仁的安全,文帝以方便研讨工作问题为由,命殷景仁搬到皇宫附近居住。这么一来,刘湛的行刺计划就夭折了,哪个强盗敢在皇宫边上动刀子呀!

刘湛一心想把殷景仁搞死搞倒,他依仗自己得宠于代理皇帝刘义康的优势,经常在刘义康面前打小报告,说殷景仁如何如何坏,要他向皇帝反映,为了帝国大业,赶紧把殷景仁双规或者双开了。

刘义康对刘湛言听计从,多次在文帝面前转述刘湛对殷景仁的观点评价,说这人太阴险狡猾,太不是东西了,希望皇帝哥哥接受自己的建议,赶紧把他撤职了。

但此时的宋文帝正处在他一生中最清楚明白的时期,他并不是那种人云亦云、耳根子很软的昏庸君王,他知道殷景仁是朝廷重臣,也知道这是刘湛的有意陷害,所以宋文帝自始至终都倚重殷景仁。

日子一天天地过,宋文帝的病一天天地重。这刘义隆不知怎么的了,身体比林黛玉还差,自打做了皇帝后几乎天天歇病假,有时候还严重到交代后事的程度。

如此半死不活的皇帝让代理皇帝刘义康手下的刘湛、刘斌、王履、孔胤秀等人政治血脉偾张,他们的野心像野草一样疯长,只希望皇帝快点病死,好让他们紧跟的代理皇帝去掉“代理”二字,正式登基称帝。这样的话,“康师傅”吃肉,他们就可以喝到原汁高汤了。

其实按照皇位继承原则,宋文帝死了,皇位应该由太子刘劭继承,作为皇弟的刘义康根本没份,兄终弟及的方法只有在皇帝没有子嗣的情况下才会实行,而宋文帝的造人功夫恐怕连造假者都自叹弗如,他光儿子就有十九个(奇怪,身体那么不好居然这么能生)。虽说元嘉初年儿子还没生出那么多,但也有一大帮了,太子刘劭都已经快小学毕业的年纪了,你说这皇位怎么着也落不到做弟弟、做叔叔的刘义康身上呀!

但刘湛带着的这个政治小集团中的干将一直在为刘义康宣传造势,“官车一日晏驾,宜立长君”。

说皇帝一旦驾崩,应该立年纪稍长者继位。

谁是皇室中的年纪“稍长”者?

文帝的儿子全是一群小屁孩,自然和稍长无关,还有一些几十岁的叔叔伯伯们,太大了,也达不到“稍长”的标准,只有刘义康二十来岁,不大不小刚刚好,正是“稍长”的年龄。

看出来了吧?这其实就是古代版的“萝卜招聘”,先照着现成的萝卜挖个和萝卜体型高度吻合的坑,然后广而告之,哎,招聘了,全社会公开招聘了,都来应聘啊,哪个萝卜能天衣无缝地栽到这萝卜坑里就录取哪个。

就是来一亿个萝卜都没用,人家是照着长相畸形的三角形萝卜挖好的坑,你正常的长萝卜、圆萝卜永远也栽不进坑里面。洗洗吃吧。

刘湛这帮人也太着急了点,人家皇帝这个叶子时常发蔫的大萝卜还埋在坑里时,他们就急不可耐地蹲在萝卜周围等着萝卜烂坑,就差没招呼小燕子小兔子快快来帮他拔萝卜地谋反了。

但发生在元嘉十七年的一件事,其性质严重到等同谋反的程度。

那一年,宋文帝病得奄奄一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赶紧召来主持朝廷工作的刘义康,任命他为托孤大臣,希望他将来好好辅佐太子刘劭。

当刘义康回到府中将这个消息告诉刘湛等人时,刘湛以毅然决然的口气反对这个决定:“天下艰难,讵是幼主所御!”

刘湛永远是那个观点,天下如此纷乱,岂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帝能驾驭得了的!

这话说得很漂亮,丢锅里都能榨出油来。看上去义正词严忧国忧民,实则还是政治利益所在,因为只有刘义康上台,他们才能实现政治利益最大化,继而实现经济利益最大化,然后坐享荣华富贵的花儿般的生活。

刘湛并不只是嘴巴上说说,他叫主管教育的孔胤秀到朝廷档案部门去索取查看九十年前的晋成帝司马衍和晋康帝司马岳君权交接的细节资料。

晋成帝司马衍死后,皇位就是传给了弟弟司马岳。刘湛等人觉得刘义康应该效法晋康帝,他们提前把资料拿过来,熟悉其中的具体操作步骤,打算依样画葫芦为之。

一般情况下,兄终弟及的传位方式都是非正常状态,这很好理解,如果你是皇帝,你愿意把皇位传给儿子还是传给弟弟?答案显而易见。几乎可以这么说,凡是皇位没有成功传到儿子手里的政权,都存在着人为因素或血腥的屠杀。

晋成帝的皇位为什么没能传到儿子手上?因为外戚权臣庾冰和庾翼的人为干涉。司马衍和司马岳乃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而他们的生母正是庾氏兄弟的妹妹。立弟弟为帝,庾氏兄弟就可以继续当皇帝的舅舅,继续执掌朝政。还有后来大家特别熟悉的赵匡胤,他的皇位也没有成功传给儿子,原因是他的弟弟发扬斧头帮精神,用斧头把他给劈死了。朱元璋的孙子建文帝朱允炆皇位被叔叔夺走了,其过程之血腥程度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清楚。其他情况大家可参照以上几种结局,自己去对照本书论点是否成立。

如果此时宋文帝真的死了,刘宋国极有可能免不了一场血腥杀戮,文帝的那些儿子估计命运会很凄惨,因为即使刘义康犹豫不决,手段悍辣的刘湛等人也会设计或逼迫他对侄子们痛下杀手的。

但令刘湛小集团成员想不到的是,这个他们巴不得早死的皇帝生命力顽强无比,虽然多次病危,但却每次都只是在鬼门关边上绕了一圈就转危为安。

宋文帝自己也没想到呀,他以为要死了,不曾想又活蹦乱跳地继续当皇帝了。痊愈之后,刘湛的兄终弟及想法便传到了宋文帝的耳朵里,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帝能不对其恨之入骨吗?

好你个刘湛,有你好看的!

皇帝会给怀有谋反之心的臣下什么好看?就一个字的惩罚:死。

宋文帝“假死”事件后,他和弟弟刘义康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本质性改变,以前刘义康对他虽然“无复人臣之礼”,但念及情面,文帝并没有和他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而这次事件之后,宋文帝对弟弟生出了警惕和防备之心,朝廷很多人事安排,他都是自己做主,不愿再由代理皇帝去安排,显然,他是怕皇位易手。

刘义康从元嘉六年开始成为代理皇帝,国内大小事情几乎都是他做主,但到“假死”事件的元嘉十七年,他的权势一落千丈,连个太守都任命不了。

元嘉十七年四月,刘义康想把亲信刘斌安排为丹阳尹,就是丹阳郡太守。当时郡的长官叫太守,而京城建康所在的郡则称为尹,以体现其特殊性。

都城所在地的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今天的北京市一把手,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派谁去任职就是重用谁。

刘义康当然想派自己的亲信去坐镇这个地方,于是他便向宋文帝推荐刘斌,说刘斌怎么怎么合适去当这个干部。

谁知道哥哥对他烦着呢加防着呢,他叽里咕噜地还没说完,文帝就撂过去一句话:“以为吴郡。”

那就派他去当吴郡太守吧!吴郡,即今天的江苏省苏州市。

过了段时间,会稽郡太守羊玄保向朝廷请求调回建康,刘义康觉得这个地方也不错,又想把刘斌安排到会稽主政。

这次他没有直来直去,打算先投石问路旁敲侧击摸清情况,然后再揪准机会适时推荐。

刘义康问:“羊玄保欲还,不审以谁为会稽?”

羊玄保回京之后,不知道皇上您让谁去当会稽太守?

他这是等着哥哥说,哎哟,最近工作很忙,具体人选我还没决定好。

如此则正中“康师傅”下怀了,他会马上再次推荐刘斌同志。这样成功的把握就很大了,亲哥哥总不能两次当面打亲弟弟的脸吧。

果然,宋文帝这次没有打脸,但是直接一脚踹脑门子上了:“我已用王鸿。”

宋文帝见刘义康这么问,知道他想打这个位子的主意,为了将他堵回去,随口报了一个官员名字,说王鸿稍后就会去上任。

其实这个位子当时还空在那里,根本没安排任职人选,史籍交代宋文帝说这句话的背景文字是“上时未有所拟,仓猝曰”,就是被刘义康问得急不过,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逮个名字就脱口而出,兴许这王鸿是他自己的网名笔名QQ名也未可知。

一句话,就是不让刘义康如意,想随便安排人事?不行不许没可能。

双方关系僵到这份上,摊牌也就是摊个大饼那么长的时间了。

元嘉十七年十月,宋文帝开始摊大饼了。他认为弟弟刘义康和自己嫌隙已深,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打掉彭城王政治集团,自己的统治地位将会严重动摇。所以,他动手了。

正式行动开始前,为防止刘义康聚兵反抗,宋文帝以商谈国事名义召刘义康进宫,将他软禁在中书省衙门。然后全城戒严,禁军出动,逮捕刘义康手下所有得力人员。

刘湛第一个被抓,宋文帝对他恨之入骨,给他的待遇是“就狱诛之”,命人直接在监狱里将其处死,连个假模假样的审判程序都不走了,可见对其厌恨之深。还有上文提到的刘斌、刘敬文、孔胤秀等人也都是人头落地,凡跟刘义康有牵连的,不是斩首就是流放,流放的,那都是幸运得祖坟冒青烟了。

收拾完刘湛等人后,宋文帝派人给刘义康送了份问题处理简报,告诉他,刘湛这帮人是现行反革命,已经被朝廷依法处决了。

这种情形下,你说刘义康这位王爷还能在京城待得下去吗?说你手下那些亲信心腹全是反革命,那你不就是反革命头子吗?要不你怎么和那么多反革命分子打得火热?

这些行为暗示很明显:作为负有领导责任的首长,你可以引咎辞职了。

这位一千多年前的小伙子还比较自觉,比现在那些打死也不愿主动引咎辞职的政府官员觉悟高多了。“义康上表逊位”。

他给宋文帝写了一道奏疏,要求辞去一切朝廷职务。

这个宋文帝能不批准吗?早就等着这辞职报告了,同意刘义康同志的辞职请求。

从此,刘义康的人生进入下沉通道,再也没有浮起。

被剥夺朝廷要职后,宋文帝将他外放为江州刺史,出镇豫章。豫章便是今天的江西省南昌市,《滕王阁序》头一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里的豫章指的就是这地方。现在你只要看见豫章中学、洪都摩托这类名称,不用问,肯定是南昌的。

远在天边的弟弟令皇帝哥哥放心了,但近在眼前的外甥却让皇帝舅舅不放心。

这次事件牵涉到了宋文帝的外甥徐湛之。

徐湛之比刘义康仅小一岁,打小就亲这个四舅,两人关系非常好。和四舅联合推翻三舅的心他不一定有,但他和四舅的亲密无间让当皇帝的三舅很不爽。宋文帝这次有点心黑,想借着这次机会顺便可大可小地搞个株连,把不和自己一条心的外甥给杀了。

这可捅了个马蜂窝!

徐湛之虽然只是个四品骁骑将军,但是他妈妈厉害呀,他妈刘兴弟是宋文帝的大姐。

刘兴弟是刘裕和原配妻子臧爱亲的嫡长女,徐逵之的老婆。徐逵之在攻打司马休之的战斗中阵亡后,刘兴弟就一直守寡。这对南朝刘宋家的公主们来说是很难能可贵的,刘家后世公主多是放荡角色,艳名千古的山阴公主就是刘家公主的典型代表。

刘裕在世时特别喜欢这个大女儿,她和徐逵之结婚后,鉴于自己的儿子们都太小,刘裕决定重点培养这个女婿,有意识地给他压担子,为他制造立功机会,然后名正言顺地提拔重用。所以在攻打司马休之的战斗中,刘裕派遣徐逵之作为先锋官,打算在拿下司马休之后就任命他为荆州刺史。

如果徐逵之不是意外阵亡了,南朝历史肯定将会是我们未知的另一种状态,因为若爱婿健在,作为半个儿子,他一定会被刘裕任命为首席托孤大臣。如此,我们现在看到的刘义符、刘义真被杀,刘义隆登基,谢晦之乱等重大历史事件,都不可能有机会发生。

可惜徐逵之没有享福的命,在就要富贵加身的时候,他死了。现在,他的儿子也要被杀死了。

不过,想杀死他的儿子得先过了他老婆这一关,而这一关,别人是永远过不了的。

他老婆刘兴弟在刘裕很贫贱的时候就出生了,所以在那些刘裕发达之后才和嫔妃生出来的一群儿子中间,刘兴弟是资格很老的大姐大,包括宋文帝刘义隆在内,兄弟们对她都很尊重。

刘兴弟的封号是会稽公主,弟弟们当皇帝后,她升级成长公主了。皇帝的女儿称公主,而皇帝的姐妹则叫长公主,姑妈叫大长公主,还有辈分更高的太公主,自然是姑奶奶级的了。

会稽长公主是个比好多个妇女主任还泼辣的人物,听说皇帝弟弟要杀他的宝贝儿子,泼辣劲儿冲上来了。她拎着个锦缎包裹到宫里去找宋文帝。这包裹里装的可是厉害的东西,就指着这个救儿子命呢!

你猜里面装的是送礼的金砖银砣名烟名酒脑白金?

没那么值钱,光鲜无比的锦缎包裹里其实就塞着几件布衫、棉袄等破烂衣服!

真的是破衣烂衫,保不齐还能闻到汗馊味呢。因为这些衣服年代太久远了,还是刘裕当农民时穿过的衣服,至少是五十年前的古董了。

这些破衫旧袄都是臧爱亲当年亲手为刘裕缝制的,刘裕常年穿着这些衣服在山上砍柴、江边割草。刘裕发达后,具有艰苦朴素意识的他舍不得扔掉这些衣服,便将其交给女儿保管起来,并对女儿说:“后世若有骄奢不节者,可以此衣示之。”

以后你若遇见骄傲奢侈、无道不法的的刘家不孝儿孙,抽几百块钱一包的香烟,吃几千块钱一桌的酒饭,买几十万块钱一辆的豪车,你就把这些个衣衫拿出来,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个败家子。

在特别讲究孝道的古代社会,老祖宗刘裕的这些遗物不亚于尚方宝剑,对子孙后代是很管用的。

不信的话,马上验证。

会稽公主这次发了次大飙,给端坐朝堂的宋文帝来了个厉害的“三步曲”:“号哭,不复施臣妾之礼,以锦囊盛纳衣掷地”。

第一步是古今中外全宇宙女人通用的法宝:哭,大哭,号啕大哭。我的个可怜的儿呀,你就要死得很惨了……

第二步,见着皇帝天子时,也不跪不拜不请安了,笔直地站着,气愤地抹泪。

第三步最牛,看到宋文帝时,立刻怒气冲冲地把那个装着破旧衣衫的锦囊狠狠地扔到他跟前。一个“掷”字把会稽公主当时的心境勾勒无遗,这是非常无礼的犯上行为,要是认真追究起来,够判刑标准了。

如果光是一哭、二站、三扔衣,还不算狠,比这个一二三狠许多倍的是会稽公主毫不留情地质问斥骂:“汝家本贫贱,此是我母为汝父所作。今日得一饱餐,遽欲杀我儿邪!”

这话骂得太狠了,若不是皇帝的大姐,谁敢这么骂当朝天子,项上人头肯定得搬家。

当时会稽公主骂得那叫一个彻底呀:你们老刘家本来是贫苦低贱的穷光蛋,你老爸穷得衣服都买不起,你看看这些你爸当年穿过的衣服,都是我妈一针一线亲自为他缝制的。现在你们刘家发达了,才吃了一顿饱饭,就要杀死我的儿子!

会稽公主救子心切,这一通慷慨激昂的连哭带骂,比国际大专辩论赛上的最佳辩手说得还有感染力,急风暴雨般一通机关枪扫射。

这会稽公主真会说话,故意你爸你妈的,分得特清,其实也就妈妈不同而已。她这样说话明摆着是有意渲染自己不是和皇帝同母所生,皇帝对自己这个异母姐姐不重视、不尊敬,将宋文帝置于不利位置。

宋文帝哪受得了姐姐如此哭闹责骂,罢了罢了,外甥无罪释放。

会稽公主是个很重骨肉亲情的贤惠女子,有着“长姐如母”的慈悲情怀,她身在京城,却非常挂念被宋文帝贬谪到豫章的四弟刘义康。

刘义康在豫章的一举一动都是受到监控的,有一个叫萧承之的将军专门负责“保护”他的安全。这个萧承之的身份很特殊,他是大名鼎鼎的南齐国创立者萧道成的父亲,刘宋国就是被他的儿子所灭。不过萧道成当年才十四岁,三十多年后才水到渠成地禅代了刘家天下。

会稽公主觉得,为了自己坐天下更加安稳,三弟肯定会找借口处死四弟的,所以她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搭救四弟刘义康的性命。

在救回儿子性命后的第二个月,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机会。

那天,宋文帝去会稽公主家吃饭,到姐姐家串门子,喝喝酒,聊聊天。皇上驾临公主府,这可是重大荣誉,主人不但得让皇帝吃好喝好,还必须确保玩得开心愉快,要不,得罪怠慢了皇帝,他以后不来你家,光去别人家,眼红死你,失落死你。你看那个汉武帝刘彻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不就是汉武帝到姐姐平阳公主家赴宴时,在姐姐有意安排的歌舞娱乐节目中对卫美女一见钟情,然后带回宫封为皇后的嘛。还有那个汉宫骨感美女赵飞燕,也是汉成帝刘骜在姐姐阳阿公主招待他的家宴上看中的。

宋文帝这次去姐姐家赴宴,他姐也安排得很是隆重,美食佳肴,相声小品,魔术杂技,歌舞音乐,反正是曲苑杂坛一起上,把皇帝弟弟的嘴巴、眼睛和耳朵都伺候得很舒服。

史书上说,这次家宴,宋文帝“甚欢”,吃得特别开心,玩得特别高兴,下回我还来,姐姐你还这么安排,我喜欢。

姐姐就等着弟弟开心高兴呢,因为她对这个权力无边的皇帝弟弟有事相求,而只有在皇帝弟弟高兴的时候,成功的可能性才最大。所以,看到弟弟如此开心,会稽公主开始行动了,“主起,再拜叩头,悲不自胜”。

这回会稽公主不像上个月闯宫时那么无礼了,她毕恭毕敬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拜倒在宋文帝面前,无限悲伤地抽泣不止。

宋文帝正吃得玩得带劲着呢,姐姐突然扑通跪在自己面前泪眼婆娑的行为让他有点迷惑。咋回事这是?大外甥的事我不是已经不追究了吗?你哭的哪门子呀?是打麻将输钱了还是银行卡被人盗刷了?

皇帝纳闷呀,赶紧亲自离座扶起姐姐,“上不晓其意,自起扶之”。

说吧,有事您说话,一切包在弟弟身上。

姐姐还真有事,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对着对任何人都握有生杀大权的天子弟弟,会稽公主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担忧:“车子岁暮必不为陛下所容,今特请其命。”

“车子”是刘义康的小名。刘义符和刘义隆的小名也都是车,前者叫车兵,后者叫车儿,三个儿子就是三驾马车。一看这三个儿子小名,就知道他们的老爸肯定是个军头,都带有浓重的战争色彩。刘裕那时候做梦都想着兵多战车多,所以把理想都寄托在儿子的名字上了。

会稽公主把搭救车子的理想寄托在车儿身上,她很肯定地对宋文帝说,车子晚年时,陛下一定不会容他活在世上,所以今天姐姐我特地请你饶他一命。

说完这句恳求,会稽公主又痛哭不已。

姐姐的良苦用心让此时此刻的宋文帝也深受感染,他陪着姐姐一起掉眼泪,并当场向姐姐发誓,今后绝不伤害弟弟,劝会稽公主不要为此担心:“必无此虑。若违今誓,便是负初宁陵。”

宋文帝这发的可是顶级毒誓呀,拿老爸的陵寝做誓。初宁陵是刘裕的墓园。宋文帝用手指着不远处的老爸的陵墓说,如果今后我违背了今天的誓言,就是辜负初宁陵!

发誓过后,宋文帝做了件让姐姐开心的事,“即封所饮酒赐义康”。立即将酒坛里还没喝完的酒封存起来,派人赏赐给远在豫章的刘义康,并给刘义康写了一封信:“会稽姊饮宴忆弟,所余酒今封送”。

不过我估计刘义康在接到邮递员送来的御酒时,应该是吓得脸色发白心跳加速,因为他一定认为哥哥派人送来的是要结果他性命的毒酒。不过,当他喝完这飘香美酒时,他可能会激动得流泪吧。

当然,这泪水应该是为他姐姐伟大的亲情牵挂而流,这个时候,这种处境下,只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阿姐一直在心里惦念着他的平安。

会稽公主的这次努力得到了回报,宋文帝没有对弟弟动手,“故终主之身,义康得无恙”。

在会稽公主在世之日,宋文帝始终履行诺言。但是三年后,会稽公主就去世了。

会稽公主去世后,宋文帝终究还是抛弃了自己的誓言,秘密下令处死了刘义康。

想想他当初发誓时是多么真诚呀,但在诱惑无比的权力面前,一切都变得不堪一击,所以,誓言这东西是不可信的,谁信谁没长大。

不过,唯心地说,违背毒誓的宋文帝最后还是遭到了惩罚,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在盛壮年的时候就被自己的儿子杀死。所以,笔者温馨提示:誓言有风险,发誓须谨慎。如果一定要发誓,就发些诸如“谁撒谎谁是小狗”之类的咒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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