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陪伴(1/1)
清晨,林知在东宫处理政事,忽听到外面吵闹声。
他走出来,看见一个小孩儿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那棵树,碧华伺立在身旁,便问,“何事如此吵闹?”
碧华一见林知出来,急忙过来行礼,“太子殿下安好。”
那个小孩也跟着看过来,随后迈着小短腿就跑过来。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球球!球球!”
林知不明所以地被他拉到一棵树下,只见何沧手指胡乱地指着,想解释什么,可话又讲不清楚。
何沧是何连依哥哥的儿子,即林知的表弟。
一旁的碧华解释道:“小公子把蹴鞠踢到树上去了,拿不下来,急着呢!”
进德公公责怪道,“怎么不去找侍卫?就由着小公子在这里吵闹,都吵着殿下处理政事了。”
碧华连忙赔罪道,“奴婢已经命人去寻侍卫过来了,可小公子仍是吵闹,吵到殿下,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将他带走。”
碧华要将何沧带走,岂料何沧看着那棵树,就是不走,小嘴还喊着,“球!球!”
他年纪尚小,不懂得什么嫡庶尊卑有别,只知这位太子哥哥平日里待他极和善。
林知看着那棵树亦是满面愁容,不过还是儒雅随和道,“无妨,母后如今身怀六甲,无法事事顾全,让沧儿在这玩着吧。”
“是,殿下仁孝,是皇后娘娘之福。”碧华福身道,“奴婢去看看侍卫怎么还没过来。”
碧华走到廊道上,就看见迎面走来的曾永忠。
见他穿着,不像宫里的当值官吏,亦不像伺候人的太监侍卫,但长得虎背熊腰的,倒像是个练家子,就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曾永忠顿住脚步,道,“曾家嫡长子,曾护,姑娘有何事?”
碧华讶异地看着他,“你就是教习殿下武略的那个曾护?”
“正是。”
“曾小将军来得正好,小公子将蹴鞠踢到树上去了,劳烦你将蹴鞠拿下来。”
曾永忠随她走到院中,就看到林知站在树下,仰头望着一棵树,一筹莫展的样子全然落入他眼中。
“太子殿下安好。”
曾永忠请过安后,一跃而起,拿了树上的蹴鞠就飞身旋转而下,他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然后将蹴鞠递给碧华,“给,蹴鞠。”
碧华开心地接过蹴鞠,“多谢曾小将军!”
曾护转过身,就看见林知正看着他,他将怀里抱着的一捆文书递给林知,“殿下,这是殿下上旬落下的功课,侍讲让末将给殿下送来,并督促殿下学习。”
进德连忙上前接过那捆文书,嘴里又念叨着,“殿下已经够忙的了,现下又多了这些书要读。”
林知倒是没说什么,只微点头道,“本宫知道了,多谢曾小将军送来。”
林知和进德走进大殿,曾永忠便抬脚跟上。
林知见他送了书后还不走,就问道:“曾小将军还有事?”
曾永忠绷着一张脸,腮线紧绷道,“有。”
林知抬起头看他,不解地问,“何事?”
曾永忠其实没什么事,但是他不想走,于是硬邦邦道,“侍讲让我督促殿下学习。殿下,请吧。”
他说着就将文书放到书案上,比了个请的手势,并站到后方老老实实地充当督促者的角色。
“曾小将军,父皇龙体微恙,本宫身肩监国重任,现下无暇他顾,你先回去吧,本宫有闲暇了自会学习。”
“殿下身负重任,臣也是奉命而来,还望殿下莫要刁难。”
刁难?一旁的进德看了曾护一眼。
他服侍太子殿下至今,还未见过殿下刁难过人呢。
殿下确有要事要办,倒是这个曾护,拿着鸡毛当令箭,陈侍讲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侍讲。
进德很不客气地说,“曾小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辞,你在太子殿下面前,奉的是何人的命啊?”
曾永忠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回怼道,“总管,照你这意思,太子殿下便可以罔顾伦理,不尊师重道了?”
进德喝道,“你血口喷人!老奴怎么可能是这意思?殿下,老奴……老奴只是——”
林知见他两人似要对骂上了,无奈道,“总管只是为了提醒本宫,事有先后缓急,国事为先为急,学识当日日勤修,不急于此时,那些武略文书,本宫有空了就会看,曾小将军先回去吧。”
“不回,”曾护一屁股坐在玉阶上,倔强道,“殿下不看,臣这差事便不算完成,臣完不成差事,哪儿有什么脸面回去?”
总管太监见他竟敢忤逆太子殿下,尖着嗓子呵斥道,“你别得寸进尺了!”
林知无奈地摊开手道,“曾小将军也看到了,本宫还有这么多事务要处理,那照曾小将军的意思,本宫该如何做?”
“殿下要处理国事,那便处理吧,臣的事儿不急,臣也不忙,就在这儿陪着殿下,殿下什么时候把这些武略文书看完了,臣就什么时候走,殿下以为如何啊?”
曾永忠无辜地眨着眼睛,好似办不成差事回去会少胳膊断腿一样,一脸诚恳地央着他允自己留下。
林知扶额道,“此处无聊至极,曾小将军乐意留着,那便留着吧,不过恕本宫无暇招待。”
曾永忠朝那书案贴近一些,笑呵呵道,“怎么敢劳动太子殿下招待呢?曾某粗人一个,殿下赏杯茶水便是。”
林知看了一眼身后的进德,道,“公公去为曾小将军煮一杯茶来。”
进德虽不怎么待见曾永忠,但也知晓殿下极重待客之道,于是道,“老奴这就去。”
大半天不见进德,待天完全黑了,他才回来。
进德将茶盏送到曾永忠面前,道,“曾小将军,茶来了,曾小将军快些喝完就走吧。”
此时饶是瞎子,都该看出东宫的总管太监不喜曾永忠了,偏生这位曾将军天生皮糙肉厚,脸皮也不薄。
他岿然不动,坚定道,“我为殿下掌灯。”
进德冷哼一声,道,“不必劳烦曾小将军了,有老奴在,老奴会为殿下掌灯。”
曾永忠不在这儿,太子殿下才能去就寝,不然这个人一直看着,殿下就不能休息了。
林知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将军陪着本宫枯坐了整整一日,也该累了,回去吧。”
曾永忠剖心解肠般道,“臣不累,臣愿意陪着殿下。”
林知:“那……随你。”
曾永忠立刻恭敬地道谢,“多谢殿下。”
进德道,“曾小将军,你不累,殿下也会累的啊!你不想休息,也得替殿下想想不是?殿下今天已经劳累一整天了,现在该歇息了。”
曾永忠看着林知,并不言语。
林知想到曾永忠和他一样,他们两人就一人坐一处,自看自的,曾永忠都没喊累,自己既为储君,又怎么能喊累呢?
这么想着,林知就说,“我也不累,公公累了,就先去歇息吧。”
总管太监为难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殿下……”
“本宫知道,公公先下去吧,本宫还想再看会儿书。”
“殿下……”太监又看了曾永忠一眼,他深知殿下的性子,这位不走,殿下是不会去就寝的。
进德正想着要不要去中宫告诉皇后娘娘时,林知就发话了,“公公自行去歇着吧,别去打扰父皇和母后。”
进德一听闷声闷气道,“那老奴还是陪着殿下。”
“有我陪着,用不着你。”
曾永忠明明是在陈述事实,可太监听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哎你什么意思啊?这么多年都是我陪在殿下身边,你以为你会个武略就了不起啊?我——”
“哈哈哈……”林知没忍住笑了起来,他闪着狡黠的杏眸看着两人道,“公公和将军这是要在本宫面前争宠吗?”
曾永忠附和地说,“是啊,殿下既然看出来了,那臣斗胆问一下,殿下更宠谁呢?”
太监自认伴在林知身侧多年,哪里需要争宠。可听到曾永忠这么问,他不禁也有些好奇了,也跟着催问道,“殿下?”
林知看着一副谄媚模样的太监和一副志在必得模样的曾永忠,摆摆手,无奈道,“你们怎么那么幼稚啊?”
进德和曾永忠对视一眼后,率先不屑地说了句“幼稚。”
曾永忠却紧抿嘴唇,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不喜欢林知这种避而不答的应付方式,他想要——
他想要什么呢?
想要林知说更宠他吗?
曾永忠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可一面又不可控制地往这方面深想。
“好了公公,快去歇息吧,我们还要再看会儿书。”太监有些犹豫,可还是被林知赶走了。
林知看着书,看着看着就困了,他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指微曲,支着天灵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曾永忠是武将,洞察秋毫,林知刚一靠在椅背上他就知道了,不过他没有声张,而是继续看书。
待林知差不多睡着时,他才起身进内室,从雕着杏花的衣架上拿起一张薄被子给林知盖上。
林知睡得熟,姿态娴雅,曾永忠只想到一个词可以形容——精雕细琢。
曾永忠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林知的脸颊。
那触感,当真是软极了。
林知觉得脸上痒痒的,就轻轻蹭了蹭。
曾永忠将他蹭滑落下来的碎发重新别回耳后,情不自禁地说,“殿下,臣抱您去内室榻上安睡可好?”
林知迷迷糊糊间,好似梦回赖在父皇怀里酣睡的儿时,他含糊地嗯了声。
曾永忠动作轻柔地把他抱了进去,将他放在榻上,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林知半睁开眼睛,梦呓般呢喃细语,“宫门该下钥了,将军去偏殿就寝吧……恩……让公公收拾收拾……”
进德刚刚就被他赶去睡了,不过曾永忠没纠正他,只说,“我知道,你且睡吧。”
是夜曾永忠亦在他的脚踏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