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听曲（1/1）

回宫的豪华马车就停在府门口，宋姚却不肯上车，韩汶也不强迫，只将医盒交给下人，就一路跟在她身后从顾府的巷子走出去。

外头一条街上灯火通明，正是城中最热闹的朱雀大街。

夜里，街道两旁的食肆、酒楼前依旧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路过一面邻街一面邻湖的画舫柳翠楼，听见两位外乡人在闲话。

其中一名说来京城之贵地一定要到柳翠楼夜游才不虚此行。另一名摇头道：“可惜呀，柳翠楼上再无霓裳……”

此话既出，刚要从柳翠楼前走过的宋姚忽然驻足，旋即转身就要往里进。韩汶急不可耐地伸手拉住她胳膊。

“师妹。”面对宋姚的不解，韩汶犹犹豫豫地抬手指着二楼的平台，几个妖娆的女子正斜倚在廊上风情万种的弹奏琵琶，“这是青楼。”

宋姚出宫多次，去过不少地方，就是没逛过青楼，但是她知道这地方不欢迎女客，于是悻悻离开，只道：“明早再回宫吧。”

进了韩府，韩汶吩咐侍女几句后就去书阁研习医书了，他刚刚得的宝贝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宋姚虽住过韩府几次，下人们只知道她是少爷的师妹，也都称呼她一声“姑娘”，不见她拘束。

待到夜深了，躺在床上的宋姚辗转反侧，入睡困难，到底想去柳翠楼打探霓裳姑娘的消息。

于是她打开衣柜将那件往日师兄为了方便她行走京城特意准备的男装给穿戴整齐，又到主屋去找韩汶，想与他一同出府。守夜的丫头睡眼惺忪，说：“少爷歇在了书阁里。”

宋姚想韩府与柳翠楼也就隔了两条街，平日里从中宫到习字的悦心堂也要走一炷香的工夫，没事。于是她揣了足够的银子，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柳翠楼而去。

她哪里知道，朱雀大街上两名贼头鼠目的大壮汉正四下寻找着她的踪影。

壮汉甲抹了一把汗道：“明明看她从顾府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小跟班。怎么过了柳翠楼就不见人影了呢？”

壮汉乙凑上前去打探了小摊前围满的客人，回话道：“哥儿两个也找了大半个时辰了，不如回去禀明霍少爷，就说小娘子今日没出府不就得了。”

“这倒不难。只是到手的银两恐怕就……”壮汉甲不甘心。

“大哥……”壮汉乙瞪着从他身前经过的一身男装却异常白皙的青年，咕哝道，“我们要找的，可是此人？”

“跟上！”壮汉甲瞬间精神矍铄，“瞧瞧此人是不是去柳翠楼。”

唇红齿白、皮肤过于光滑、雪白的宋姚啊，可不仅仅是被两位歹人给一眼看穿了，连柳翠楼的老鸨也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只是被她拿出的一片金叶子给障了目，笑盈盈将她尊为座上宾。

当宋姚点名要“霓裳”时，老鸨面露难色，上下打量她一番，心道：这姑娘并非上次来的姑娘啊，霓裳被赎走多年了，怎么最近人人找哩？

“哎呀公子，不凑巧，我家霓裳姑娘啊，如今不见客啦。不如我让荷香来陪公子，她当初可是与霓裳齐名的花魁呢。”老鸨推介道。

宋姚点头，喝了口酒，瞥见隔壁帐幔隐约中有一名风姿绰约的公子也正瞧着她。她放下酒杯，歪了歪头去打探，见到半隐在薄如蝉翼的白色帐幔内一张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俊颜，一双剑眉下细长的桃花眼含笑，却透出一股子阴柔和疏狂。

她刚要收回视线，见一名壮汉进入帐中，半跪在他桌案前，禀报的同时还抬眼瞥向她这处。她知别人的私隐不应当窥探，于是将目光迅速收回。

“回禀霍少爷。据小的长期以来的跟踪调查，那人正是顾隽的妹妹，顾家四小姐顾鲒。”壮汉拱手道。

“有何证据？”

霍少爷的手刚从酒杯上移开，一名妙龄、美貌、身材窈窕的女子立刻殷勤地为他斟满酒。

“小的师兄弟二人可是跟了她三天三夜。不曾半分松懈。”壮汉拍着胸脯道，又抬眼望向斟酒的舞娘，寻求帮助。

“哥哥他的确是跟了小娘子多日。”舞娘叫云梦，是柳翠楼的头牌，温声道，“云梦记得，这位小娘子之前来过一次，只为打听霓裳的消息。听说霓裳当年是被一位姓顾的公子给赎身的，小娘子也姓顾，难怪会来打听此事。”

霍少爷这才消除疑虑，抬手道：“赏。”

手下即刻将一包沉甸甸的银两递给那壮汉，壮汉与云梦互看一眼，都喜上眉梢。壮汉临走前谢恩道：“霍少爷请放心，接下来请看小的和妹妹的表演。那小娘子还不得成为霍少爷的囊中之物呀？”

霍少爷未言，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深沉如潭。

从柳翠楼出来时，已过了三更，街道两旁虽然依旧点着璀璨的灯笼，路上已不再人来人往。宋姚快步往韩府而去，身后跟的两名歹人却慌了神，心想夜已深她如何去往与顾府相反的方向，可为了银子也不再想太多。

荷香过于表面的敷衍她还是听进去了一点。

原来霓裳姑娘八岁就被卖给了柳翠楼，老板本只为她的容貌付千金，未曾想她在音律方面甚有天赋，经过数年的苦练，已是名动天下的琴师，只是后来被一位肯为佳人掷万金的贵族青年给赎了去，不知如今情况。

为霓裳赎身的贵族青年应当就是顾隽吧？

原来在他的漫漫岁月里，早就有了佳人相伴。

难怪他宁愿抗旨也不与自己成婚，想来这持续许多年的怦然心动，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她颓败地想。

“救命呐……救救我……”小巷子里传来女子惊声尖叫声，将她从丧气的情绪里拉回来。她环顾四周，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又迅速摸了摸怀中的软筋散，幸好还带了两包。

“大胆狂徒！官爷快要巡视到这里了。尔等还不快放了这位姑娘。”她冲入小巷里，见两名蒙面的的壮汉正在轻薄一名弱女子，她壮着胆子道。

“哟，听声音，这不是一名小哥呀。”壮汉甲凑过来想再次确认她的身份，“不知是谁家的小娘子呢？”

“你管我是谁家的！”她呵斥道，“反正是你惹不起的。劝你们快逃！”

壮汉甲与乙相视一笑，两步并作一步地冲上前来，宋姚知道是时候了，连忙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摸出软筋散大力一扬，将粉末撒向两人，两人不知其为何物，只打了两个喷嚏就偏偏倒倒瘫软在地上。

宋姚从他二人身上跨过，来到满脸疑惑的“受害者”云梦身边，温和询问：“姑娘可有受伤？”

谁知云梦虽然很懵，却还记得自己有任务在身，一把将宋姚死死抱住，朝瘫倒的两人喊道：“哥哥，快起来呀，别让她跑掉了。”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宋姚气急，一把推开云梦。

“别走……”云梦一个踉跄，再抬眼就看着宋姚身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吐出这两字，眼见着宋姚颈后的穴道被人一点，她就昏昏倒下。

“霍少爷？”云梦垂头嗫嚅。

“真没用！”霍少爷啐了一句，从宋姚的身上跨过去，负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