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假卫元(1/1)
卫已回到了公署琴治房,恶钱这条线索已经被拎起来了,接下去只要找到孔牛,然后问清楚金字药草铺昨夜发生的事情,就能查清楚,宜官吉究竟在此案当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至于族兄卫元的案子,卫已打算用谲术来反向调查。
谲术是勾检法中比较特殊的一种,即不采用正常程序审案调查,而是利用钓鱼、诱骗等手段让凶手主动现身。
铜钱与坊图是卫已准备好的诱饵,待时机合适,卫已就会差人放出消息,寻找这两样东西的人势必会闻声而出,届时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无法从正面侦破诡案,这让卫已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似乎这么做,司法纠察的权威力就会被蒙上一层“不正”的阴霾。
可时间不允许卫已深度思考,金字药草铺的事情就证明了阴谋已经失控般地燃烧起来了,如果这场战争不能速决,等到暗中的敌人前来抢夺铜钱与坊图的话,局面就被动了。
卫已素来高傲,从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畏惧前面站着什么样的敌人,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刺杀了兄长,也想知道那群人到底有何图谋。
手炉尚有余温,一夜未睡,卫已稍感疲乏,他在宽大胡床上跏趺静坐,心中默诵黄庭经,灵台瞬间清爽空旷,继而全身如沉水中,随着呼吸越来越深,又似飘荡在云端。
这是卫已修行多年的“心斋”,通过坐忘方式摒除杂念,达到虚静纯一的境界。
已坐忘足有一炷香时间,卫已感觉全身疲惫被一扫而空,此时门外云暗风卷,似又有大风暴要来临了。
李和尚未归来,卫已决定趁这个空当一下卷宗,重新整理案件思路。
昨天会审的卷宗被整齐地码放在西宾席的一张大书桌上,按各条目分类放好,一目了然,这是掌案赵可乐带着两个学生做的,他们负责衙署文件的日常打理与归档。
卫已粗略地翻阅了一遍,将案件始末在脑海中又演绎了一回,而后迅速筛选出四大疑难点。
其一,凶手是如何从公馆吏舍中将卫元挟持出去的?
其二,凶手是如何在宵禁的情况下将卫元挟持出城的?
其三,凶手是如何做到抹去一切痕迹的?
其四,凶手是如何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完成这一切的?
这四个疑难点宛如四座大山横亘在卫已面前,卫已啧了一声心想,老师赵绰面对此案恐怕也要犯难吧。
关于第一个疑难点,卫已已经反复推理过了,天还没亮前,便在公馆跟裴正一起细查了卫元落塌的吏舍,并做过种种假设,结果这些假设都无法成立。
久思无果,卫已只能先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三个疑难点上。
而要在宵禁前提下,挟持王朝司法大员出城也几乎是天方夜谭,即便凶手有本事能避开巡街宿卫,那他又是如何跨越高高的城墙的呢?
难不成凶手会飞?卫已脑海里出现了长着翅膀的巨大妖怪。
接下去的两个疑难点亦是透露出种种“不可能”。
卫已轻轻抚摸着狮子猫的脑袋:“小将军,这次卫某算是碰上对手了,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小将军说说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狮子猫用鼻子在卫已的手掌上蹭了蹭,喉咙里咕噜咕噜着,似乎在跟卫已说话。
“你也觉得不可能吗?”卫已宠溺地笑着,狮子猫又舔着自己的前脚掌,脑袋一抬一按,似乎在点头。
而当卫已对猫咪说出这句话后,他忽然皱起了眉头,“不可能”三个字以一种崭新的定义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不可能……”卫已自言自语道,“对!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做到。”
卫已的灵感唰地一下燃烧起来,他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而这个猜想却能让一切都趋近于“可能”。
那就是案发当夜,卫元根本就不在吏舍,早在白天,他就被凶手挟持出城了。
如此一来,许多“不可能”就变成了“可能”。
首先,白天出入敦煌城的商客不知凡几,在这种情况下,利用马车、轿子等工具不难将人运送出城。
其次,根据司隶台武卫的陈词,在案发当天,卫元在外面忙公务,一直到宵禁才回到公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凶手发挥的了。
卫已深吸一口气,宛如从水下浮出水面,他与李和、裴正等人可能都被“谜面”困住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其中无法自洽处还有很多,比如案发当夜,不论是执勤武卫还是起夜的守门吏,都曾看见过卫元在馆舍中办公,如果卫元当时已经被人挟持出城,那出现在房间中的人又是谁呢?
卫已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当天宵禁时分,有人假扮成了族兄卫元,此人在体貌面相上与卫元相似,卫元被挟持后,他进入了公馆吏舍,以此造成卫元尚在公馆中的假象。
这个假设虽然有点站不住脚,但却是卫已的直觉所向,他感觉真相呼之欲出。
随着思考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问题也逐渐衍生了出来。
已知当夜吏舍中是“假卫元”,那么案发后,此人又是如何离开公馆的呢?
要知道公馆的卫备力量与衙署不相上下,几乎门门设岗,任何人出入都要登记,“假卫元”是如何瞒天过海的呢?难道说他在第二天一大早,以“卫元”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想到这里,卫已立马找出公馆当天的执勤记录。
结果未发现有“卫元”离开公馆的记录。
也就是说那个“假卫元”不曾离开!
卫已倒吸一口凉气,现在静恭堂上下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卫元的假扮者。
若是这样,自己岂不是与杀兄仇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卫已心中略过一丝惊慌,现在的每一步都必须要谨而慎之,不然性命堪忧,他甚至有点后悔派裴正去别处了。
正自悬然时,琴治房门板忽然咚咚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