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机（3）（1/1）

谢言被柯敬年带着，浑浑噩噩的往寝室走去，平时走惯了的路此刻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谢言心里恐惧到极点，他咬着牙，竭力保持着脑子里的几分清醒。

很快就看到了寝室的大门，谢言感觉身边的柯敬年身上乍然爆发出一阵热量，他不敢侧头去看，眼睛也不知道看向哪里好，只得死死盯着寝室的门。

盯着盯着，谢言眼前的画面变了，他仿佛看到整个寝室被笼罩在大火之中，耳边传来哭泣呼救的声音，他完全没想到，柯敬年不算高大的身体里能发出那样尖锐的音调，猛然，他仿佛置身烈火之中，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水份被烤干，喉咙干渴，每一寸肌肉都如同被撕裂一般剧烈的疼痛，但是很快，他就感觉不到疼了。

谁能来救救我？没有人会来。一瞬间，谢言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他又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想法，是柯敬年的。

谢言仿佛捕捉到了什么，脑中有细微的白光一闪而过，但是不及他细想，柯敬年已经带着他走到了寝室。

“我们回来了。”如同再普通不过的打了一声招呼，柯敬年推开了寝室的门。

就好像以前晚饭的时候回到寝室，灯光明亮，安逸江和黄睿拿着手机围坐在寝室中间，两人大呼小叫的玩着游戏，听他们回来了，头也不抬的招呼:“又跑哪去了？快来吃饭！”

多么温馨的场面啊，如果他们烤的不是自己的肉的话。

看清寝室里画面的时候，谢言想晕过去，又想吐出来，他脸色惨白的站在门边，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只见安逸江和黄睿围着一个烧烤炉坐着，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片刀，正欢快的从自己身上片下肉放在烧烤炉上面烤，黄睿大腿上的肉已经片光了，他毫不犹豫的把片刀凑到上身，从胸前开始片肉，看到谢言他们进来，还笑着招呼:“阿言过来吃烧烤啊！你爱吃内脏，给你弄点心肺？”

谢言睁大眼睛，他看着安逸江从自己手臂上撕扯下一块肉，在火上胡乱烤了烤就塞进嘴里，他和黄睿甚至还友好的交换着吃，顺带点评一下哪个部位的肉比较嫩。

谢言不敢过去，柯敬年倒也不逼他，他把谢言拉进寝室，关上寝室的门顺手反锁，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烤肉的香味。

“阿言。”柯敬年也没有过去加入安逸江和黄睿，他站在谢言身边，突然悠悠的笑了一声，他问:“阿言，你觉得香不香？你想不想吃？”

“我……我不饿……”谢言的声音颤抖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乱的回答着。

柯敬年又笑了一声。

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发生变化，正常的皮肉褪去，露出被烤的焦黑的身体，骨头上挂着残存的碎肉，眼球凸出眼眶，他笑着问:“阿言，你觉得我香不香？”

谢言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他口中喃喃吐出无意识的字句，只听柯敬年说:“大火烧到最后的时候，我已经不觉得疼了，甚至我能闻到烤肉的味道，阿言，你当时就在外面，你闻到了吗？”

“敬年……敬年……”谢言胡乱的说着:“我是想救你的，但是火太大了……对不起，对不起敬年……”

听到他这些话，柯敬年叹了口气，他走到安逸江和黄睿身边坐下，加入了他们的烤肉派对，但是肉毕竟是有限的，又吃了一会儿，安逸江和黄睿身上的肉都片的差不多了。

他们看上去还没有吃饱，两个人嘟嘟囔囔一会儿，都转身看向了谢言。

谢言脸色惨白，控制不住的往后退去，直到靠上寝室的墙壁。

“阿言，你看起来真好吃啊。”安逸江和黄睿站起来，两个人——应该说是两副骨架，肉都没有了，内脏也吃空了，两副残存着碎肉的骨架上滴答着鲜血，挪动着步子缓缓走向谢言，喉管里发出漏风一般的声音:“阿言，你平时不是最大方的吗？就来分享一下吧！烤肉真是太好吃了！”

两副眼球都被摘出吃掉的眼眶空洞的对着谢言，似乎在评价他身上哪个位置最嫩，谢言很想闭上眼睛不看，但是极度恐惧下，他一动不能动，感觉身体已经不由得自己操纵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逸江和黄睿把他拖到烧烤炉边，剥下他的衣服，拿着小片刀伸向他的大腿——

再后来，谢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里了。”谢言说。

听完他说的故事，叶一凝把手机递给李清歌，让他看屏幕上的内容。

“我市某高中一寝室突然起火，三名学生困在寝室中无人生还”简明扼要的标题下面，文章简述了一下由于是周末，寝室楼里只有几个住校的学生，火是从402寝室着起来的，里面三个学生都没跑出来，学校着火烧死学生这事太大了，警方立刻出动，最后查出的结论是这几个学生违规使用电器，在寝室里使用烧烤炉，引发了火灾。

也就是说，在外人看来，这是个意外。

李清歌注意到，新闻中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过402寝室里住的第四个学生，按道理说，作为402唯一还活着的同学，怎么也应该带上一笔，但是他查询了一下，全网都没有提到过谢言，402里面仿佛就只有那三个人存在。

从谢言进门那一刻，李清歌和叶一凝就感觉到了极深的恶意，这个看似干净俊秀的男孩，他身上的气息极为不稳定，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好几次都在成煞的边缘，作为这一代的“真相眼”，在人的恶意累计到一定程度时，李清歌就能看到他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东西。

“你们能不能救救我。”谢言眼睛里漫上了泪:“我每天都能感觉到他们跟着我，想要割我的肉来吃，大师，你能不能收鬼？不要让他们再跟着我了，这样下去，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去了无数名山古刹，求了不少开光的护身符戴在身上，但是都没有用，他每天都觉得柯敬年带着安逸江和黄睿在暗处对他虎视眈眈，只等他一个不注意就会扑过来把他片了烧烤，这样巨大的压力下，谢言眼神恍惚，看上去苍白且憔悴。

“我是要救。”李清歌叹了口气:“我要救的，是柯敬年。”

“你说什么？”谢言猛然睁大眼睛:“你要救谁？”

“谢同学，你的故事编的很好。”李清歌冷淡的笑了一下:“你的家庭背景也很强大，故事也好现实也好，完全把你摘了出去，只是天理昭昭，这世界上还是有天道正义的。”

谢言睁大眼睛，他很瘦，一双眼珠子几乎凸到了外面，他呲牙咧嘴的说:“我没有编故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可能是地狱没关好门吧。李清歌想，跑出来这种活的恶鬼，装成人类的样子，混在人群中，当人不注意的时候，就泼过去一大盆毒液。

“你看上了柯敬年的女朋友林倩。”李清歌直视着谢言，毫不容情的揭露他的真面目，“安逸江和黄睿是你的跟班，你们觉得自己长相家境都比柯敬年优越，林倩应该很容易就投入你们的怀抱，但是你想错了，林倩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并没有那么容易移情别恋。”

从小到大，谢言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对林倩最开始只是临时起意想玩玩，随着她一次次严厉的拒绝，这种情绪很快转化成了恶意。

“你们借口吃饭，把柯敬年和林倩叫到寝室，灌醉了他们，你们当着柯敬年的面对林倩有所不轨，没想到柯敬年醒了。”

柯敬年当时就要报警，谢言心里的恶意积聚到一定程度，就转化成了点燃寝室的那把火，为了不让柯敬年跑出来，谢言甚至毫不犹豫地反锁了门。大火燃起的时候，谢言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几乎能听到柯敬年悲鸣的声音。

至于安逸江和黄睿也没跑出来？他们关他什么事？谢言还觉得只烧死柯敬年一个有些太过刻意呢，他看着冲天的大火，耳边恍惚传来惨叫声，心里痛快极了。

只是可惜了林倩，这个妞是真好看。谢言舔了舔唇角，心里想。

谢家背景强大，而且他们也确实是在寝室里烧烤才引发的火灾，很快就以意外结了案，也没有人找上谢言，他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震动，还是跟以前一样生活着，谢言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柯敬年会找上门来。

谢言起初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因果报应，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当鬼真正出现的时候，谢言吓得屁滚尿流，他四处找人救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无辜而悲惨的受害者，他也真的找到了一些好东西，致使柯敬年只能远远跟着他，却不能靠近他。

但是，谢言觉得这样还不够。他想要把柯敬年打的魂飞魄散，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随着李清歌的话音，谢言身上渐渐升腾起黑气，他口中喃喃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我看上林倩，是她的荣幸！林倩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她有眼无珠，该死！”

“柯敬年那个蠢货，本大少爷玩玩他的女人是给他面子！他就应该把林倩双手送上来给我！他还敢报警？他该死！”

“安逸江和黄睿嘛……他们这种蝼蚁，死就死了！他们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好凶的血煞！”叶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双手指尖闪出字符，跃跃欲试。

“恶意反噬，成煞，可收！”李清歌眼中血色数据流动，他机械地说。

叶一凝指尖黑线卷向谢言，此刻的谢言已经没有了人样，他幻化成了一个骷髅，伸着尖尖的白骨双手，扑向叶一凝。

这次的谢言比前几次的煞都要难对付许多，他内心的恶意如同厉鬼，叶一凝不得不提起力气来对付他，她口中发出锐利的呼喝声，双手黑线中字符游走，很快包裹住谢言全身。

“收煞！”她冷喝一声。

尘埃落定，李清歌眼神慢慢恢复清明，他清醒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叶一凝，而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

“谢谢你们。”柯敬年朝李清歌和叶一凝深深鞠了一躬。

他眼神还是很清澈，并没有染上恶意，李清歌放低了声音问:“你打算如何？”

“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天理报应的，所以我一直跟着他，就算我伤不了他，我也相信他不能一直这样逍遥下去。”柯敬年笑了起来:“终于看到这个畜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心满意足，现在我要走了，倩倩还在等我。”

他的身体渐渐透明，慢慢消失在他们面前，李清歌和叶一凝都露出笑容，挥手与他告别。

就算已经收了很多的煞了，人类的恶意还是会让叶一凝心里发毛，谢言变成的煞凝成的小球还落在地上，叶一凝也没有急着去捡，柯敬年消失后，叶一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她轻轻叹了口气。

李清歌听她这声叹，也没说什么，他只是走过去捡起煞球，回身递给叶一凝。

“还要多久啊。”或许是幻觉，他听到叶一凝低低喃了一声。

是啊。李清歌也想，还要多久呢？

还要多久，他才能摆脱这样的生活呢？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