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孽障,来不及说出口的解释(1/1)
听哪吒信誓旦旦的做下保证,华怜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他被哪吒扶起来向周围望去。
一片朦朦胧胧的灰绿黑白。
那是世界万物模糊的轮廓,任凭华怜如此仔细瞧看都看不真切。
仿佛这道雷给华怜的眼睛凭空戴上一道白色薄纱,从此再不能看清任何事物。
华怜心底猛然一怔。
只是木吒的遭遇在前,他无法再分配多余的悲伤留给自己,最终归拢于一片寂然的沉默。
华怜看不清众人的表情,哪吒却将所有人面孔看得分明。
那些张天师带来的铁甲,看向华怜的眼中满是惊惧愕然,以及对他没被雷电劈死的愤怒。
眼前这人早已不是他们的三公主,而是披着三公主壳子的妖孽!
这妖孽心肠歹毒、手段狠辣,一出手就毁了他们好几个兄弟的眼睛!
眼睛对于一名战士来说何其重要?
失去光明可以说直接就断送了战士的前程,比直接把他们杀了还难受!
战死沙场尚能留个清誉美名福及子孙,双目失明却只能苟活于世当个废物!
战士们眼中满是仇恨,盯着华怜的视线如同杀父仇人。
僧侣们眼中则满是惶惶不安,尚且沉浸在梵音天雷的震撼与疑惑之中。
他们每日潜心修佛、行善乐施,为何会被佛祖定义为“妖僧”啊?
就在僧人们心思起伏,满是不安之时,一道一字真言忽然传入耳中。
“静——”
恩松大师沉静悠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朵,像是一只不可抵挡大手,强行压住所有人沸腾起伏的心神。
在这道一字真言的加持下,众僧人终于重新找回理智,从愕然不解的疑惑中缓过神来。
恩松向众僧侣解释:“你们所见皆为幻术,切莫上当受骗导致心神受损。”
士兵们听了呵呵冷笑。
有人朝恩松大喊:“幻术?什么幻术能把人劈死?那就是佛祖显灵,你们这群妖僧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对啊,如果是幻术,为什么木吒会被劈死?
众人眼中又浮现出疑惑。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在假象中掺杂入几分真实,那才是真正的真假难分辨。
一个人说谎话很容易就会被识破,但若是在谎话中加入一些真话,那就非常难分辨了。
这跟这道梵音天雷是一样的道理。
梵音是假,雷击却是真!
恩松看向张天师的眼中满是复杂。
他早知白雀心思灵敏、思维缜密,却不想他的城府竟深沉到这种地步,令人不寒而栗。
他还是那个善解人意、单纯善良的白雀吗?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恩松却将他构陷公主,虚幻梵音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白雀说上几句话,问问他,这些年是如何挺过来的。
念及此处,恩松没有理会愤怒的战士,而是转身面向张天师,沉沉叹息道:“白雀,收手吧。”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管是构陷公主,还是鼓动战士血洗白雀庵,都已经深深触及恩松底线。
做出这些恶事,不仅牵连无辜,更损害白雀自己的德行。
他们修士都是讲因果、讲来世的,白雀这般作为,反噬最大的是未来的他自己!
有的人可能生来就多灾多难,比旁人活着要艰难百倍不止。
这可能就是身上有孽债没有还清,上辈子犯下恶果,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用来赎罪。
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这辈子想着我干那么多坏事,反正跟我没关系,让我下辈子去还呗。
下辈子就会满腹怨恨,对自己遭受的不幸难以接受,连生存都难,更何况是做好事赎罪了。
长此以往下去,灵魂的维度在轮回中逐渐消磨,最终落入畜生道都算好的,更多的是魂飞魄散,世上再无这个灵魂。
恩松不愿白雀在这条路上一眼走到黑,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白雀听恩松这么说,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
他微微勾起嘴角,手中拂尘勾于臂弯之中,银白长发无风自动。
只是那抹笑容,怎么看怎么讽刺:“收手?”
白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嘴角弧度越发夸张,“恩松,这么些年未曾闻过你的声音,如今死到临头,你倒是知道让我收手了?”
“懦夫,你也不过如此么。”
白雀目露厌弃,嘴角也耷耷下来,不愿再跟恩松废话。
姚丹碎裂时,他想过听一听恩松的解释。
疲于逃命时,他想过听一听恩松的解释。
哪怕数次深陷绝境,他都未曾忘记过恩松,他满腹怨恨疑惑,不明白为何恩松要将他妖丹捏碎,心中总抱有一丝幻想。
直到数十年前,他带着满身伤痕再次来到白雀庵。
却见到那主持方丈高高在上地抚摸信徒发旋,满目悲悯。
正是恩松。
白雀便再也没了听恩松解释的想法。
他潦倒落魄、满身泥泞,恩松却如转世佛陀,功德加身。
巨大的落差让白雀无法再多看恩松哪怕一眼。
他只知天道不公。
恩松背信弃义却当上一方长老,他未曾伤害任何无辜之人性命,却被人喊打喊杀,连生存都如此艰难。
天道,何其不公啊?
就因为他是妖吗?
那他也要让恩松明白,当妖,是什么滋味!
拂尘扬起,白雀暗暗催动妖法。
只见他身形腾空而起,宽大的道袍在空中猎猎疾飙,满头华发如无数丝线铺撒于空中。
与之而来的,是强大妖气带来的窒息压迫感。
“破!”
随着一声暴喝,万千流光如银河滑落天际,猛然朝恩松设下的金色结界砸去!
仔细一看,这些银色流光原来是一根根翎羽,只是速度太快,才看着像道道银色弧线一般。
“白雀!住手!”
恩松捏着法诀,却迟迟未动,眼见结界动摇几乎破碎,他朝白雀大声呼喝。
“莫伤我庙内众僧性命!你想怎样,我陪你便是!”
一道泛着万丈金光的佛印自恩松背后腾空而起,旋转间如同一块金色幕布,朝飞于空中的白雀兜头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