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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变数(1/1)

“铁公鸡”是一个奇怪的人,我认识他的所有得力助手,却没见过其真容。老大叔隐晦地提了一句:“红心黑皮。”

这句话的表层含义是指站在长城上却经营黑色生意,真实含义是体制内的情报头子,直接听命于高层。

他建立的情报组织在亡命徒和怪物杀手的口中唤作“铁公鸡”,同在屋檐下的手持双刃剑的低头者抬眼,“特调局”三个字脱口而出。特调局自成立之日,便不问政事,只有调查怪异生物的权柄,便宜行事。

组织里的正式成员都是退伍军人、特警和扛住重重考验的奇人异士。启东和那个金发壮汉便是正式成员。启东,代号而非真实姓名,职业杀手,擅长管理队伍。我其实也算是“铁公鸡”的编外人员,那个吝啬鬼一分钱没花,从我这儿骗走不少情报。

组织里还有一个危险的年轻女人,精通伪装、易容和暗杀。上次见到她,她还在某个大学食堂吃面。

中心城。刘强家。

交谈声惊醒了打瞌睡的大黑耗子,蒋三、赵四、王勇三人围着一张棕红色木桌郑重其事地分析情况。

“三哥,这精神病院我去过。周围只有两个监控,安保工作也不到位。我们要想溜进去,很容易。”王勇从蒋三手里接过一根烟,放在了耳朵上。

“你啥时候去的?”蒋三用拇指和食指夹住烟屁股,将其投掷出去,烟屁股钻进了白色垃圾桶里。

“三年前。”王勇被一只指甲轻微变形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脑门上,清脆的声音传到爱看热闹的老鼠耳中,一幅画诞生了——狸花猫给了可骇的庞然大物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周前,精神病院附近多了很多人。强子说,张福和马六可能去了那里。”蒋三用中指敲了敲桌角。

赵四在旁自言自语:“病毒、活尸,精神病院、失踪的猎人。它们之间会不会有关系呢?”

“毫无关联。至少,我看不出来。”清澈有神的双眼对上处处显示出古井无波的赵四,脸上的肥肉僵硬地跳着中国古典舞,王勇摇了摇头。

“笃笃。”叩门声不请自来,响了三次,手表铃声如阴森森的低语在王勇耳边作响。

“现在是零点,熬夜的小宝贝儿要休息了哦。”沙哑,嘶吼,往自己喉咙里扔了一盒图钉,粘稠的老痰卡在中间不得动弹。

“哎呀呀,有鬼!”王勇噌地起身,肌肉紧绷,眼神飘忽不定。

“爷们,咱开着灯呢,怕什么。”蒋三扶额,轻轻摇了摇头。

灯光仿佛听到了命令,隐藏了自我,坠入黑暗中。客厅的天花板灯试图抗命,微微发亮。“笃笃”声又响了一次,仅剩的孤勇者跪下了。蒋三未闭严实的嘴停止了动作,王勇刚松弛下来的肌肉又被无形的麻绳系紧。

“人三鬼四。这鬼串门来了。”蒋三不慌不忙地从桌子下拿出一把伞。

伞撑开,他闭上眼,等了将近五分钟。睁开眼,屋子里依旧不见光亮,叩门声没再响起。

“嘿,这鬼真有意思啊。见个面都不敢。”蒋三合上伞,朝防盗门迈出沉稳的步子。

“呃,刚才是我的手表语音。”赵四的声音传到蒋三的耳朵里,他的手臂停止了摆动,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跳动,许是跳累了,蹦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谁大半夜叩四下门啊。”王勇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打开电匣箱,向上拉起电匣,白光照亮了整个客厅。

“哎呀妈呀,原来是跳闸了。”王勇揉了揉眼,笑道:“这事儿闹的,我差点尿了。”

“我好像敲了一下桌子。”赵四的声音许是一种新型开关,扣动便见两条青筋乍现。

蒋三走到门前,顺着猫眼窥见一张肤色黝黑的脸,深深的皱纹,像老松树的树皮一样坚硬、结实。

右手把门拉开一个足以通过成年人一只脚的缝隙,卷起裤脚,从绑在小腿上的鞘内取下匕首,向后撤了两步,反手逆刃。

“唐仁杰,唐队长叫我过来的。他说,人情该用上了。”蒋三闻言收回了匕首。

“十分钟后,你去老三肉饼店。从我们这栋楼旁的小道绕到肉饼店后面,可以躲过监控。后门关着,可以进;后门开着,不能进。”他轻轻地关上了门,对着在客厅面面相觑的两人挥了挥手,正色道:“醒醒。该吃夜宵了。”

不定林。

不敬业的猎人在林子深处三人一组地搜索着躲藏起来的受伤猎物,腐臭味、硝烟味、清新的泥土味充斥着鼻孔的空洞。

赤手空拳,我蹲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紧盯着在我下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却从不抬头的三个人,李子楠在一旁的树丛后潜伏着。

三个人的后背对向了我。我一跃而下,压倒一个人,腿部神经传来疼痛感。一个块头大的人转身,大惊失色,手指试图扣动扳机。我上前抱住他的双腿,将他半摔在地,手刀砍向对方的颈部前外侧,击晕了他。另一个人被快跑而来的子楠从背后击中颈部,身体僵硬,向后软软地倒下。

我和她相视一笑,将三个陷入昏迷的人拖到树丛后,摘下他们的头盔和面具,对脸部拍照,然后卸下他们身上的一切武器,用粗绳绑住对方。

现在是零点十二分,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几个人也睡着了。

林中小屋旁,在两棵皱巴巴的弯腰鞠躬的树中央的大块空地上,金发壮汉和启东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黑衣人,满身伤口,脑袋右后方被削去一大块。地上躺着两把手斧,从中间断裂了。

“他不知道疼吗?”

“有点不对劲。”

霎时间,黑衣人跪倒在地,全身抽搐。脑袋爆开,碎肉和骨头碴子在空中优雅地对舞。曲毕,一只耳朵钻进了树洞里,在家中教子成虎的松鼠捂住了小松鼠的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暗红色的触手向两人刺去。两人向旁大跳,躲过攻击。

落地之后,启东迅速把步枪枪托顶在肩部,瞄准触手中段扣动扳机,“天空银”子弹倾泻而出。壮汉双手持枪,瞄准触手末段扣动扳机,“土豪金”子弹有序地钻进了触手的体内,几颗幸运的子弹撕破另一面的肉皮,斜飞出去撞进泥土里。

两截触手扭曲地躺在地上,黑衣人的尸体向前重重地倒去。

“真正的实验室没有被发现,不过,也快了。”我面色凝重地从树丛后缓步走来,不经意地踢了一下断掉的触手,没有尖刺,但长着密密麻麻的肉疙瘩。

对面的树丛里钻出两个失去双腿的活尸,吼叫着,艰难地爬着。李子楠叹了口气,扣动扳机,苏醒的死者停止了无意义的蠕动。

中心城。老三肉饼店。

一层就餐区,赵四用右手抓起一张小肉饼,左手抓着半张饼,硬往嘴里送,王勇眼皮抬都不抬,用筷子夹起一张饼,故作矜持地咬了一小口,抬眼看了一眼赵四豪放的吃相,咽了咽口水,冲着在旁边桌子发呆的五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年轻人笑道:“肉体是精神的容器。善待身体,从吃饱饭做起。”

二层包间内,蒋三同一个头发花白的瘦身男人低声交谈,钟表的指针停在零点二十分。

“我是‘弑神’B队队长‘老狐狸’,你就是‘不三不四’里的‘三’吧。”

“都是同行们捧我俩。混口饭吃。”蒋三笑眯眯地盯着对方,额头挂着一滴冷汗。压迫感,猛虎下山,十几分钟前,面前慈祥的老人若进了门,他若化身恶豹突袭,必卒于血口。

“您,有何贵干?”蒋三摘下黑帽,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微微低下头。

“明人不说暗话。中心城精神病院有大问题,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其与末日病毒的泄露有关系。我以个人名义委托你们协助保卫者秘密调查。”老者收敛了噬人噬魂的气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把卡推到靠近蒋三的杯子的左侧,笑吟吟地说,“刘强现在是保卫者的教官。保卫者有义务在合法、合理的情况下在物质上尽可能地照顾每一个成员。”

“您应该亲自放在他的手心上。”蒋三凝视着老者的双眼,不动声色地把卡推了回去,点了点头,直言道:“我是国家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哈哈哈。”老者伸出右手,蒋三迅速起身伸出左手,左手从右手前下方轻握对方的手。

楼下不合时宜地传来一个声音:“老三,再来一张!”

中心城。零号酒吧。

钟表的指针停在两点二十五分。

“刘哥,‘铁公鸡’来电了,凌晨三点前,配合保卫者,肃清精神病院周围的明暗哨和地上五层可能存在的武装人员。”启东推门而入,急匆匆地走到我身旁。

“你们能调动多少正式成员?”我掐灭未吸完的香烟,用鼻子嗅了嗅暂时停留在半空中的令人痴迷的香味儿。

“我和金龙,那个胸肌大的家伙。”他叹了口气,说道:“‘铁公鸡’和其他成员,包括普通成员,都被监视了。他用紧急电话联系的我。”

“十二个人,够了。”我轻敲了一下吧台。

“啊?”他微张因缺水而干裂的嘴。我瞟了一眼擦拭杯子的酒保。酒保轻轻地放下杯子,微微一笑。

“报告队长,‘蝎子’请求归队。”酒保绷直身体,敬礼。

“同意归队。”

中心城。精神病院。

水滴声在三层走廊不绝于耳,两个巡逻的保安,一胖一瘦,仔细观察着厕所的每一个角落。

“瘸子的屁股——邪门了。”

“这鬼蔫坏损,让我撞上,好好德愣德愣你。”一个身体较胖的中年保安踢了一脚垃圾桶,往里唾了一口唾沫,拍了一下光秃秃的脑门,说道:“我怎么跟你一个味了?”

“楞子,你剋我干嘛?活腻味了?”

“我没碰你啊。”

“内……”

“啊!捋他!”

乒哩乓啷,一阵乱响。这俩满头大汗地半坐在地上。对过儿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光头靠在木板墙上,捂着左脸,龇牙咧嘴地说:“哥们儿,我服了。”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瘦子闻声起身,扶起这个喜欢装神弄鬼的病人,说道:“爷们儿,哪个包间的?”

“三零五。”光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对面下手倍儿黑的胖子。

“VIP病房。”胖子狞笑道:“老实点,送你回去。”

三个人出了厕所,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三个蒙面人映入眼帘,明晃晃的手枪在腰间挂着,银色的匕首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大大方方地贴在手心,似乎正在狰狞地笑。

“呃……尼了忙着。”三人装作没看见他们,转身朝反方向走,迎面撞上一个金发壮汉。

“块儿真大。”光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腹部,在下一秒被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此刻的走廊,落针可闻,吞咽口水的声音异常地响亮。地上五层,一片寂静,只有十个睡在地上的非法武装分子,脖子处,鲜血汨汨地流淌。

监控室里,启东拍了拍边睡边咂嘴、打起呼噜的老头儿的肩膀,对方翻了个身,继续舒舒服服地打起呼噜。他转头盯着监控里的画面。

五个腰部鼓起的人在后院巡逻,始终保持微笑的酒保换上了一身黑灰色制服,在后院靠近门口的车后蹿出,右腿扫中一个人的脑袋。快速回身,他用左腿膝盖猛烈冲撞另一个人的腰部,用拳头重击对方的脑袋。两条鲜活的生命在寂静的夜流逝了。

我从外墙一跃而下,手中弯刀割去了一个扭头正欲扣动扳机的人的半个脑袋,另一个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被一记飞刀穿透了眼睛。

我一边对着在墙后潜伏的李子楠竖起拇指,一边挥舞着弯刀,把刀捅进对方嘴里,转动一下,右腿猛踹对方腰部,抽出刀砍下了最后一个人持枪的双手,又砍掉双腿。见他死不瞑目,我又帮他闭上了眼睛。

“你真残忍。”子楠从尸体的眼眶处轻松地拔出飞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手帕,擦拭刀上的血迹。

手帕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一朵红色玫瑰花慵懒地趴在手帕正面,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睡在地上残缺不全的男人。

“蝎子”摸了摸鼻梁,收敛微笑,正色道:“刘队,他们还在吗?”

“‘弯刀’老了,‘蝎子’慢了,‘玫瑰’依旧美丽动人。”我指了指黑色的天空,几个模糊的身影闪烁,脸色红润了起来,说道:“‘理发师’和‘猎鹰’在海边搭伙过日子,‘小飞虫’又进了局子。”

“保卫者的人来了。”子楠撇了撇嘴。

我知道她在想:两个老男人,奇怪的生物。

我冲着藏在树后的摄像头挥了挥手。我们三个人并排往精神病院的地下室快步走。

从精神病院的建筑图上观察,地下室只有两百多平方米,用以精密器械、杂物的伫存和病人的集体活动。

把实验室建在精神病院底下,疯子的做法。背后的人有虚无缥缈的绝对自信,权力是慢性毒药,清醒的愚夫百毒不侵、难得糊涂,野心勃勃的智者头晕目眩,利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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