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不见的乌云（1/1）
下雨天不做大课间，眼保健操结束后，学生四散，补觉的、写作业的、吃零食的还有唠嗑的。
周诗雨就是那个在江溪越耳畔絮絮叨叨的碎嘴子。
她很热情，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也是社交小天菜，最喜欢交朋友，像江溪越浑身写着神秘，又酷酷的女生，她可好奇了。
正好，江溪越要去拿练习册和校服，她很想成为新同学来班里的第一个朋友，这种事得帮。
“我陪你去拿书！”
江溪越并不习惯陌生人的此般热情，婉言拒绝。周诗雨只当她是客套，上前试图挽胳膊，女生之间都是这样的，她习以为常。
“你别碰我！”
这一声，趴桌小憩的人都忍不住抬头望过来。
周诗雨的手尴尬悬空，杏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人僵在原地。
嫌恶与恐惧直蹿天灵盖，江溪越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甩开对方的手并呵斥。
触及到对方有些不可置信和受伤的眼神时，上头的厌恶情绪偃旗息鼓，她心里一揪，转头大步走出教室。
她快步跑进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忘记拿伞这事跟刚才的的小冲突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了些。
自己刚才凶了一个很热情的女生，她应该没恶意，不是要故作亲密，背后羞辱。
江溪越嘴角轻微抽动，溢出一丝苦笑。
原来阴影是不会消失的，转了学也还是会不习惯众人的目光，害怕别人突如其来的触碰，甚至不想再交新朋友。
这片天空下起的雨，不会因为走进教室就停下，头顶会一直都笼着一朵看不见的乌云。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变好啊。
她停住脚步，抬起头，眼前是一个死角，犄角旮旯里接吻的小情侣过于忘我都没看到有人过来了。
江溪越悄咪咪往后退，回到分叉路，左还是右？
她发觉自己找不到路了。
视线蒙上一层浅浅薄薄的雨雾，分不清这是从身上蔓延出去的，还是天气使然。
上方出现一抹黑色，隔绝头顶的细细雨帘。
她回头望清了撑伞的人，是一个男生，准确地说是搬桌子的那个男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道谢。
“资料室不在这边，跟我走吧。”陈树青举着伞侧身，接着又道：“对了，我叫陈树青，九班班长，有事可以找我。”
刚才，陈树青在高高的阶梯上撑着伞，注视着雨中有些单薄的身影。
她站在雨雾里，浑身的水汽蒙蒙，是回南天，是梅雨季，仿佛随时都有一场倾盆大雨落下。
“好的，谢谢班长。”她微微点头致谢，跟在他一旁往资料室的方向走。
走回正轨，她看明白自己在该转的地方选择了直走，该往前的时候选择了拐弯，拐进了死角。
撑伞的人瞥了眼中间的间隙，还能再塞一个人进去，可这是普通的双人伞啊。
他把伞微微偏了下，小雨落在肩膀上。
陈树青借着机会观察旁边矮一头的女生，还是戴着口罩，头发的长度按照学校男生的标准是要在升旗仪式上通报批评的，不过谁让她是女生。
右耳垂上有颗痣，好像耳钉。
凭她戴着口罩的脸被错认成男生也很正常，单眼皮，大眼睛，眼尾又有点上扬，好像狐狸的眼睛。
那晚情况混乱，他被捞上岸睁开眼后，去救护车里瞄了下依旧昏迷的人，将模样记了个大概。
想到教室的事，陈树青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他和程阳从厕所回来正好撞见她转头离去，而周诗雨在那里尬住，委屈得不行，柳月连忙起身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呼噜呼噜顺顺毛~
“才第一天来，你就要贴贴，人家肯定会吓到的！”
“我控制不住嘛。”
柳月拍着她的脑袋，想起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军训刚结束，周诗雨就自来熟地拉着她的手去小卖部买雪糕。
她们连名字都没来得及交换，就共享了一包雪莲冰。
了解事件起因后，程阳简直快炸毛了。
她居然凶班里的小吉祥物？她说自己脑袋进水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凶吉祥物呢？
脑袋进水那事，陈树青中肯地认为脑子不好使就少说话。
而另一件事......
一个人到了陌生的环境，大多会本能地排斥任何主动靠上来的人，哪怕对方没有恶意。
一如高一，自己还对周围的人不够熟悉时，本能拒绝上门搭伴的人，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朋友也寥寥无几。
那时，有几个男生看到座位上的陈树青，其中一个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走去放水这几个字才开了个头，陈树青便身子一歪，条件反射性地拍掉对方的手。
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同伴就不干了，指着他鼻子骂是不是有病。
“抱歉，我不太喜欢结伴上厕所。”他起身致歉。
这样的态度，反倒让人更窝火，这时候有人说别惹他，他是这次学校第一名，据说家里有钱着嘞。
就这样，几个人轮流甩他眼神，搭着肩走了，议论声传进他的耳朵。
“牛气什么，不就多考了点分。”
“有钱了不起啊！”
哎，大概是能理解新同学的应激反应的。
陈树青斟酌着开嗓：“刚才那个女生是我们班语文课代表，叫周诗雨，人比较自来熟，热情，没什么恶意。”
江溪越哦了一声没再搭腔。
不冷不热的一个哦字，陈树青一听便合上嘴，不愿继续说话。
又是选修，又是必修，每一科都配套了两种练习册，加上各种试卷，江溪越抱起来书都快抵到下巴了，但她还是拒绝了陈树青的帮忙。
陈树青帮她拿上校服，又顺便带她去食堂充值饭卡，走下来差不多就要上课，他加快步伐，侧目却发现身边空了。
回头看，小卖部阿姨将两盒旺仔牛奶和牛奶糖放在一方窄窄的前台上，江溪越抵着柜门，一手艰难地维护书册秩序，一手摸出校园卡刷卡，练习册摇摇晃晃，中间有两本企图逃离。
他额头皱了下，快步过去收起伞立于脚边，搂过她面前的练习册，这时对上了江溪越帽檐下的眼睛。
“要上课了！”
“不是说了有事可以找我帮忙？喊我一声的事，嘴巴是长来看的？”
意识到语气有点凶，陈树青将书摞好，把校服放在最上面转身就走。
江溪越刷完卡，连忙捡起伞追上去，将伞侧过去，确保完全遮住他。
班长能带自己领练习册，拿校服，充饭卡，江溪越很是感激，这种事不需要再麻烦他，反正跑腿带东西什么的她常干。
她在心里暗暗给九班加了点分，为周诗雨的热情，也为班长的负责。
大难不死，也许真有后福。
刚爬上二楼，铃声便响了，两个人小跑两步在第二次铃声之前进到教室。
陈树青把练习册放在桌上时，听见江溪越低低的声音：“嘴巴还可以用来说谢谢，谢谢班长。”
然后递过来一颗奶糖。
他捏了捏握在手心。
江溪越整理好桌面，在旺仔牛奶瓶身贴上便利贴，抽出笔写了一句话，放在周诗雨的桌上。
课间做眼保健操的时候，她听到周诗雨和同桌说想喝旺仔，又抱怨下着雨，不想下楼。
江溪越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树敌，只想好好学习，把落下的课程补上，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就不会惹别人。
她对带颜色的玩笑语气和语调很敏感，那句调侃完全踩在自己的雷区，非要惹，那她就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忍气吞声，该回敬就回敬。
只是对于周诗雨，她有点抱歉。
正在预习的周诗雨抬眼看到旺仔上清秀的字迹眉眼都舒展了。
“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陌生人和我接触，我请你喝牛奶。”
周诗雨在经过柳月以及程阳的安慰后，已经不怎么生气了，此刻更是愉快地收下牛奶，撕了张便利贴写上——我的热情就是一把火，不要被我的小火苗吓到啦！谢谢你的牛奶^_^
她知道自己这个自来熟的性格容易给别人造成困扰，可改不了呀，遇到顺眼的女孩子，她就很想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