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庭不幸遭遇是一卷泛黄的历史（1/1）

赵庭一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小玉忙前忙后，赵庭一做了各项检查，缝合了伤口，最后被推进病房，医生让静卧观察几天。

“桐桐呢？”赵庭一问小玉。

“我把他送班主任李老师家了。”小玉回答。

“哦。”赵庭一应了一声。

“都怪我不好，没有及时制止他。”小玉说。

“不怪你，小玉。谁也不怪。”赵庭一说话有气无力。

“医生让你静养几天，我在这侍候你吧，陈姐找人专门订了这个单间病房。”小玉说。

“谢谢你和陈姐。你不用天天在这陪我了，你挺不容易的，该工作的还要去工作，桐桐还需要你照顾。”赵庭一说。

“不，我要陪你。”说完，小玉呜呜地哭了。

“不要难过，玉玉。我没事的，我找个护工就可以了。你在这里有很多不便，你能理解吗？玉玉。”赵庭一握住小玉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揉搓。

“嗯。”小玉点点头。

“你把桐桐照顾好，孩子是无辜的。”赵庭一说。

“你放心吧，今后不会让他再管孩子了，他打了你后，知道自己又惹祸了，心里害怕回老家去了。”小玉说。

“那你怎么打算？”赵庭一问。

“我想把孩子送我妈妈那里。”小玉说。

“这样也好。”赵庭一说。

赵庭一昏昏沉沉地睡了很长时间。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上放着一个花篮，地上放着一些水果和营养品。他判断，在睡觉期间已经有人过来看望他。赵庭一活动了一下脑袋，伤口还有一点疼痛。他回忆起整个事情的经过，心里酸酸的。更让他不解的是，小玉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她老公说的“七年大牢”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又一个疑问在脑子里泛起，让他无法平静。

赵庭一的老婆来了，把他数落了一番，说以赵庭一的身份怎能和这种地痞流氓在一起论朋友？挨打了为什么不报警？自己吃了大亏为什么还护着他？赵庭一的老婆在他面前连说了几个为什么，又颐指气使地交待了护工几句，便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在赵庭一一再坚持下，终于安抚了老婆。赵庭一心里明白，如果让老婆报警，最后诉诸公堂，那么所有的赔偿费用最终不都落在小玉头上吗？这将给小玉带来多大的麻烦啊。他赵庭一何苦这样做呢？他不忍心。所以，宁愿自己吃点亏，也坚决不让老婆报警。

赵庭一在病房里度日如年，倍感煎熬。

晚饭时，小玉提着饭煲来了。

她说：“这是我给你炖的鸡汤，你喝点吧。”

赵庭一坐起来，小玉便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地喂他。

饭后，小玉说：“陈姐专门给我放了假，让我今晚陪护你。”

赵庭一说：“代我谢谢陈姐。你给护工说今晚他不用在这了。”

“嗯。”小玉应道。

“小玉，有你这个朋友我好幸福，你比我老婆都好，她来过几次，除了数落我几句就是指挥护工干这干那，她还以为在她公司呢，习惯性地使唤人。”赵庭一冷笑几声说。

“你老婆是做大事的，哪像俺，天生就是侍候人的。”小玉笑着说。

“有人喜欢被一个人侍候，他心里感到美。如果不喜欢被一个人侍候，是不是心里很苦？不痛快？”赵庭一说。

“那我侍候你，你心里是美呢，还是苦呢？”小玉反问他说。

“你说呢，小坏蛋。”赵庭一说。

“咯咯咯”小玉笑了起来。她说：“你们文化人说话很深奥，谁知道你心里是美还是苦，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你是条害人虫。”赵庭一说。

“就害你了，就害你了。”小玉说完，双手搂着赵庭一的脖子撒娇不放。

过了一会，赵庭一问：“你老公回到老家他怎么生活？”

“管他呢，饿不着他。农场有十几亩地，都让他租出去了，光租金也够他花的。”小玉说。

“农场？什么农场？”赵庭一问。

“以前是国营农场，后来土地分到各家各户，都让个人承包了。”小玉说。接着，她叹了口气说：“以前的事不堪回首，我老公说的或许你不明白怎么回事，这些都是我们家欠他的情。”

“是什么恩情有那么大，他还说坐了七年大牢，这到底怎么回事？”赵庭一问。

“我妈妈是从南方到东北插*队的知青，她被分到红*星国*营农场。我姥爷是老“右*派”，为了与家庭彻底划清界限，融入到无*产*阶*级*队伍，我妈妈便自作主张与当地一位农民----我爸结婚了。”小玉说。

“她幸福吗？”赵庭一问。

“怎么能幸福呢？他们出生在不同背景的家庭，在一起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们没有爱情，只有本能。”小玉说。

“什么本能？”赵庭一问。

“咳，你这不懂吗？在一起造人呗。我妈妈一连生了三个孩子，在我小时候家里就出现了变故。”小玉说。

“什么变故？”赵庭一问。

“我爸突然生了痨病，什么农活也干不来，那个时候早就不是大集体了，土地都分到各家各户，我们家二三十亩地，我爸倒了，我妈是那种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在大集体时她是文艺宣传员，耍耍嘴皮子就可以拿工分，但大集体早就解散很多年了，我妈还是一点也不会农活，她的身子骨也不是干农活的料，出不了力。那时，我两个姐姐还未成年。家里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小玉难过地说。

“后来怎么办呢？”赵庭一问。

“我妈找到了邻居老赵家，他家有好几个儿子，劳动力多，最后和赵家达成协议，他们家帮我们种地，但条件是必须让我家一个姑娘嫁给他一个儿子。我妈和我爸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答应了。我爸妈商量后就让我大姐嫁给他四儿子，就是我现在的老公。”小玉叹了口气，继续说：“那时我大姐小学还没毕业，他们家赵四已经二十岁大小伙子了。这是新社会啊，我姐那么小不可能嫁过去给他做老婆啊。”

“这年龄相差也太悬殊了吧。”赵庭一说。

“后来，我爸妈和老赵家协商，再等几年，让我大姐成年了再和他赵四结婚也不晚。”小玉说。

“这符合实际嘛，那时如果嫁过去是违法的。”赵庭一说。

“唉，后面的故事你会猜到的吧，我怎么成了赵四的老婆了呢？真是一言难尽哪！”小玉说。

“是啊，后面是不是更曲折？怎么鬼使神差地让你嫁过去了呢？”

“过了几年，我姐死活不愿嫁给赵四，爸妈拗不过大姐，毫无办法。赵四这人从小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在农场名声不好，也难怪我大姐不喜欢他。后来，赵家就威逼利诱，我大姐只好答应。那个时候刚刚兴起旅行结婚，回家简单举行一个仪式，就把婚事办了。大姐和赵四也是旅行结婚，错就错在旅行的路上，我姐寻机跑了。赵四垂头丧气地独自一人回来了。”小玉讲道。

“没有爱情的经历，怎么会有爱情的结果呢？”赵庭一说。

“是的。赵家找我们家要人，我爸妈也没办法啊，这对于我们两个家庭都是不光彩的事，赵家也无可奈何，自认倒霉呗。本来这场戏就应该结束了，谁知道苦难的命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小玉说完，轻轻地啜泣起来。赵庭一将小玉搂在怀里，给她一丝安慰。

小玉接着讲：“过了没几天，附近的孙家大小子结婚放鞭炮，你猜那新娘子是谁？我大姐。哎，千不该万不该，孙家不该那么张扬。孙家依仗家族势力大，根本不把我家和赵家放在眼里，他们隆重的婚礼气恼了我爹。”小玉哽咽着，几乎讲不下去了。

“我爸去闹婚礼，大骂孙家不要脸，乘人之危，抢我们家的姑娘，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孙家人说，你们家姑娘自愿送上门的，怎么说是抢的呢？更何况你家姑娘还没过赵家的门呀。我爸恼羞之极，一气之下跳井自尽了。”小玉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小玉接着讲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们也发现了我姐和孙家大儿子要好，但谁也没有太当回事。我爸的死，更加激恼了赵家人，尤其赵四觉得他们孙家太欺负人了，在一天深夜，赵四翻墙过去，将孙家大儿子连砍几刀，导致他终身残废。赵四被关进监狱七年。在赵家人心中，是赵四为我爸报仇才让他遭受牢*狱之灾。他们觉得我家欠他们，有报不完的恩情。”小玉说完，又哭了起来。

赵庭一安慰地吻着小玉，他听了这些家族经历，心在滴血。是啊，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都有一部难以磨灭、难以忘怀的苦难史、屈辱史，一个家庭、一个人也是如此，也是在经历大劫大难之后，才更加理性，更加珍惜，人类的发展史难道不也这样吗？在赵庭一心里，小玉的家史，代表着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不幸家庭的缩影，是我们民族、我们国家的苦难折射到一个小家庭的具体反映。

赵庭一和小玉相互拥着，两颗沉痛的心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