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静寂的湖（1/1）
郑佳欣说到这儿，一双葡萄眼中就亮起了星星。
她继续说了下去：“画棠，你还记得林夫子吧？
因为她有一次、对书中一句话的释义出了错误，你就想要去纠正她。
结果她好凶好凶地让你闭嘴。
你就不干了，站起来就将那句话、不是，是整整一大段都拆解了个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听得我这个小迷糊都理解得非常通透了。
你还记得你当时的铿锵有力、振振有词吗？哇哦，你是不知道，你有多耀眼！
简直就像是浑身充满力量，让我的血液也跟着澎湃沸腾。
我简直是太崇拜你了！
这次我能有勇气跑出来，就是想起你说过的：不行就跑。
看吧，我跑了，我真的跑了哎。还一口气跑出来了这么远，还把楚迎月带出来一块儿跑的。我厉害吧？”
说着，扬了扬小下巴，一脸的得意。
然后，就嘟起了小嘴，有些懊恼地继续道：“可你不知道，我们跑出来可太难太难了。
我们遇到了坏人、还有好人，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
可是也终于发现了世界好大、好大啊，人好多啊，风景好美啊。
当然了，好吃的也很多很多、多到我吃都吃不完。
你看你看，迎月赶路都瘦了，可我却胖了呢。”
说完，捧着自己的脸，往中间挤肉，将五官都给挤成了一团。
画棠：“……”
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微的波动。
听到佳欣和迎月如何跑出来了的话，终于有了一丝微微的波动。
她的脑子、嗞嗞咔咔地开始一点点儿转动。
慢慢地想起来：关于女子们脱家而逃时自己的想法、以及父亲的谆谆教导。
那时也才明白，自己教错了人、也教坏了人。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父亲说过，这事情很复杂、也有多面性。
她得学会从各个角度看问题，更要学会在教人的时候、将其中的利弊得失都跟人讲清楚。
以前，她没有这俩姑娘讲清楚。
现在，可以。
她得纠正自己的错误，她不能让她爹失望。
画棠想到这儿，嘴唇就动了动。
可是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干涸了许久的河床。
她就又闭上了嘴。
想着：那些要纠正的话语，其实也不用急着说的。
脑子里，便又再次恢复了静寂。
而楚迎月、郑佳欣，以及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侧旁，偷偷看着这边的三位少爷，也都看到了画棠眼神的波动。
一点点，不多，却让他们五人欣喜若狂。
他们努力摒住呼吸、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就继续等待着。
然而，画棠眼里的那丝波动、很快就重新黯淡了下去。
楚迎月和郑佳欣见状，对视了一眼。
郑佳欣放下捧着脸的手，再挤眉弄眼地继续对着画棠道：“我们跑出来了喔，来投奔你了喔。
你是要在这里建房种地吧？这个我可是会的哦。
我们可以种各式各样的青菜、可以种喜欢吃的瓜果、还可以去打猎。
哇哦，我最喜欢打猎了。
就是迎月什么都不会怎么办啊？她说了，她要做你的文书。
你把那些烦死人的文字工作都交给她。
不过她现在只能做个账房先生了，哈哈哈，想像一下她做账时候的样子，是不是就挺好笑？
对了对了，画棠，我跟你说喔，我们在江县县城里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
浑身白不嗞拉的看着都瘆人，还一副：俩眼、俩鼻孔只朝天的样子，生怕别人弄脏他一点点似的。
哼，我就朝他扔了一坨泥巴，把他气得啊，哈哈哈，太好玩儿。”
一旁、那个讨厌的季悠：“……”
没惯着，气哼哼地上前，按住小丫头的脑袋，往地上按。
顺便不服气地反驳：“我认识画棠的时候比你早得多得多，还轮得着你这么在她跟前污蔑我？”
郑佳欣挣扎，一个趴伏，空出双腿，就去蹬他。嘴里嚷嚷：“你这家伙还用得着我污蔑？你坏得很，表面干净，心里就是坏得很！”
季悠看看自己被蹬脏了的白袍，气得将人直接给拎开，然后蹲在画棠面前，着急忙慌地解释。
“棠儿妹妹，你还记得哥哥我不？十年前，你爹带着你回京述职，在街上捡到一个……
一个迷了路的小男孩？一直抱着你爹不撒手、吃喝都要你爹喂的那个？
你还给他买过糖葫芦的那个？你还记得吗？就是我，就是我啊。
我叫季悠，我们约好的……”
说着说着，季悠一巴掌捂去了自己的脸上。
因为画棠空洞而无神的眼睛里，忽然就流出了两行眼泪。
季悠就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巴掌。
他又说错话了。
季铭见状，上前，轻轻地冲俩姑娘摆手，再将季悠给拽去了一旁。
示意几人都散开，各忙各的去。
这时候，不需要他们在了。
画棠哭了，能哭出来，就好了。
可画棠依旧没有季铭想象中的崩溃大哭、跪地大喊。
她只缓缓地流出两行眼泪后，就闭上了眼睛，侧身躺倒，安静地睡了过去。
季铭抿紧了唇角。
想了会儿，招呼楚迎月和郑佳欣走远一些。
直接开口问道：“听你提起楚府、以及你们的名字。你们是画棠在书院的好友？你是楚府二小姐？”
楚迎月这才意识到之前说漏了嘴。不过没关系，说了就说了，早晚的事。
于是她就大大方方地点了头。
至于其它的，刚才她们跟画棠说的时候，也已经都说过了。
季铭见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说了一句“辛苦了”，然后去安排季悠的随从们去搭建窝棚、做饭。
但他、以及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丁六。
丁六跟着他们上山之后，看了眼骨瘦如柴的画小姐，便放下东西，悄悄地溜下了山。
来的路上，他已经从那几位少爷的口中听清楚了。
听清了他家画大人、画夫人的死。
听清了他那九个兄弟的死。
在认认真真地看过画小姐之后，丁六就下山了。
画小姐手无缚鸡之力，现在又失魂落魄，肯定是没法报仇的。
这仇，就由他来报吧。
他可不管什么私仇还是公仇，他只知道：士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