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野蘑鸡汤（1/1）

舞蹈课室，上面有个表演性质的略高的平台，下面大片空旷处是闺秀们练习的地方。

茶水桌在平台的右侧，紧挨着墙面的地方。墙面上有个大大的窗户。

“窗户开着的。我们一旦练习起来会很热，所以课室内的所有窗户都是开着的。”有个闺秀听问，如此回道。

画棠的眼前就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课室内，闺秀们翩翩起舞，陶醉、沉浸，高速旋转。

茶水桌上的窗户外，却恰在此时，一只眼睛偷偷地从窗户边探了出来。

见无人注意这边，便慢慢地伸进一只手来。

手上端着一份装有浸过蛇毒的山楂果果盘。

那只手轻轻地将果盘放下，再快速缩回，和眼睛、半张面孔一起消失不见。

想到这儿，画棠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问题来了：下毒之人凭什么肯定楚秋月会在中场休息期间去靠近茶水桌？去食用山楂果？

万一吃下去的是别的闺秀呢？

据楚迎月所说，当时楚秋月是捻了一颗山楂果准备喂给她吃的，而她不喜酸，觉得长姐促狭，便回手喂给了长姐。

这才导致了楚秋月的死。

若非如此，死的就是楚迎月。

那么，由此推测的话，是不是可以认为：凶手根本不在乎被毒死的是谁？

可这是为什么呢？

画棠在疑惑了几息之后，很快就有了答案。

是了……

书院内，超七成是大族闺秀，只有不到三成是寒门女子。而在这三成中，又几乎没有去学习舞蹈课业的。

因为那个……

从长远的生计上来看：那些对于平民女子们来说，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院长也不赞成她们把宝贵的学习时间、浪费在那种只是增添娱兴趣致的地方上去。

只有寥寥几个女子例外。

郑佳欣、常依依等六人。

郑佳欣是和楚迎月交好，愿意陪着楚迎月一起去练习。

另外的几人抱着各自的小心思，这个无从考究。

而这几人都是不同级的。也就是说：在那堂五级闺秀们的舞蹈练习课上，郑佳欣是唯一的寒门闺秀。

而郑佳欣是肯定不会食用山楂果的。

她对那个完全不稀罕。

何况她自己带了有更甜脆可口的小山果，相比之下就更不会触碰山楂果。

所以……

无论是谁被毒倒，都恰恰避开了寒门闺秀。这也说明了凶手对书院内的情况非常了解。

可以确定凶手的行凶目的了：就是要挑起、不，是激化贫贱之间的矛盾。

可是，世家闺秀就能随便牺牲吗？

这一切到底是寒门捣的鬼、还是世族不惜一切代价所为？

思及此，画棠觉得：后面的真凶、真的极有可能不是她能撬得动的。

现在事情明摆着：凶手的手段相当激进，而且凶残至极，还非常有计划。

画棠叹气。

她不明白：贫贱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究竟是什么逼得凶手突然铤而走险、出此下招、极招？

但不得不说：是有效的。

院长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故给打击到。

如果此时“世族党”们再层层压迫、而凶手再抓不到的情况下，院长只怕就不得不妥协了。

画棠自己无所谓来不来书院学习，以她的本心来说，其实是更愿意跟随在她父亲身边去破解那些疑难案情。

那才是她真正的兴趣爱好。

不过是父亲劝她：学多才能思多、思多才能路多。对于分析案情会有帮助。

她才来的。

而在来了之后，在体会到院长办学的精神之后，画棠就渐渐喜欢上了这里。

眼下出了案子，她也非常想尽己所能帮到院长，可依旧是毫无线索证据。

甚至于她都在想：就真的能判定是世族所为吗？

却在一想之后，画棠就没再继续想下去了。

她觉得：大概率是可以认定这一切是世族们做下的。

因为自案发以来，世族派的、无论是夫子还是千金闺秀们的种种所作所为，都表现出了那些人明显的目的性。

正如她画棠自己所说：利益最大者，就是真凶。

可证据呢？没有证据，她要怎么抓到凶手？

画棠内心焦虑，却又充满了一种无力感。

凶手……

极有可能不是一个人。

而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迫近。

“走吧，去饭堂用过晚食再说。”

没有查找到线索，院长等人也相当疲累了。

看看即将沉入地平线下的夕阳，院长开口让大家先去用饭。

……

饭堂分为几个部分。

夫子们有专用的。

然后是各级闺秀们的。

避免了大家侪侪一堂徒增是非的可能。

院长是经常和夫子们一道用饭的。

与院长同桌的是六部尚书府的一品诰命夫人，也就是林夫子等那六位。

二品、三品诰命再各分一桌。

她们一行人到达饭堂之时，每一桌都已布满了饭菜。

画棠此次有幸，被院长带在了身边，与她们同桌共食。

“来来来，尝尝这道野蘑山鸡汤。”

胖厨娘笑吟吟地端上一个大汤碗，摆在她们这张饭桌的正中间。

再热情地介绍道：“昨儿是休沐，常依依小姑娘特意去山里采摘的野蘑和捕捉的山鸡。

今儿一早就送到小厨房里来了。说是给院长大人及几位夫子们补补身子。

小人早就收拾出来，早早就煨上了。现在炖得可烂乎，院长大人您几位好好尝尝，特别解乏。

听说常依依小姐都为此受了风寒病倒了呢。”

而在这厨娘说话期间，负责伺候这桌用食的嬷嬷就上前来，为大家分碗盛汤。

有专门给院长试毒的老嬷嬷，紧跟着，就想拿过院长面前的汤碗。

被林夫子阻止了。

“不必你试，学生们的心意难得，老身可先尝。”

说完，林夫子就端起自己面前的鸡汤喝了一口。

院长见状，摆摆手示意试毒嬷嬷下去。

她知道，林夫子此举，也是为了安大家的心。

今天连续出了三桩毒杀案件，此时人心惶惶，对入口之物格外谨慎与小心。

试毒嬷嬷试出来的，没有林夫子亲试更能让大家安心。

果然，在林夫子饮完一大口鸡汤、并用手帕拭过唇角之后，众人紧绷的神色才有了些许的松缓。

而画棠自打上了桌后便一直垂着头。

她是学生，什么身份地位也没有，与这几位大人物共食，如果还敢仰脖、东张西望的话，会是非常没有教养和礼貌的表现。

最合适她的就是做只鹌鹑。

虽然她也很想第一个试毒也就是了。

不过是轮不到她。

见到大家的表现，院长轻轻抿了抿唇角。

在这个都累得人仰马翻、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刻，她也不想再多话讨人嫌。

端起面前的汤碗便喝了起来。

“唔……不错，极是鲜香。”

院长喝着，夸赞了一句。

见到院长开动，众人才紧跟着开动起来。

一时无话。

倒是画棠其实没怎么喝汤。

她小的时候，随父亲在县城任上，经常会收到百姓们送的山珍、山果之类。

父亲为了还礼，便搜刮家财购买米粮、谷种一一回馈。

自己家里反而没什么吃食了。

便将父亲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售卖或丢弃的山珍、山果当成主要食粮。

尤其是在父亲调任前的那一年，更是让他们全家上下吃了整整一年那些山货、都没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