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往事（1/1）

自上次南疆来袭已经过去一个星期，段行简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 醒来也是看着车顶发呆，无论南烛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一言不发。

南烛知道段行简是伤心过度，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南疆派了那么多人没能把他救出去，反而尽数死在了大历，而他的师父在听见盛林带来的人全数而亡后，直接撞死当场。

他不过才十九岁，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这辈子都顺风顺水的，如今接连受创一时之间肯定接受不了。

“起来把药喝了。”南烛端着药进来，见段行简又在看着车顶发呆，不由有些心疼。

“姐姐，别管我了，让我死吧！”段行简终于说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自暴自弃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南烛的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一个十九岁的阳光大男孩，一个被关在马车里还整天想着只要两国无战，那他被关一辈子也无妨的善良人，如今却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别说傻话。”南烛收拾好心绪，走至段行简的身边坐了下来。

“姐姐，都是因为我，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死的，最应该死的人是我，他们都是无辜的。” 段行简双眼无波无澜，说话间就有豆大的泪水从眼中滑落。

自那夜之后那个开朗乐观的大男孩就彻底不见了，如今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你不能这样，你要想想那些爱你的人，要是他们知道你出事得多伤心啊。”南烛想要出言安慰，可想了半晌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根本就没有人关心我，如果不是我身上有紫月传说，如果不是小时候国师说我命格贵重，以后将会一统天下成为天下共主，我的父亲又岂会看到我， 又岂会将我立为太子？

我不过区区宫女所生，哪里有什么贵重的命格，不过是我母亲不甘平凡，买通了国师，跟天下人说了谎，而我从出生开始就只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

小时候我的母亲为了讨得父皇的欢心，总是让我学各种各样的东西，若是我不能讨父皇的欢心就会被无情的打骂，而我的兄弟姐妹们，因为父皇的偏爱，都恨毒了我，他们都恨不得我去死，背地里各种手段用尽。

父母兄弟，原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可他们却为了一个无法证实真假的骗局，开始各种算计，我从小就活在各种算计里面，我的母亲终于靠着一身计谋成了皇后，而那个原本唯一关心我在宫中是否快乐的皇后娘娘，那个独子被人害死，却依旧善良的女子，却溺于荷花池中。

我被迫出征，带着必胜的使命，没人在意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没人问我是否高兴，我的父皇告诉我，我大胜凯旋就能成为下一任帝王，我的兄弟们却在我出征路上处处设伏，想要永远也回不到南疆。

他们都不知道，我一点也不想当皇帝。

十年那年，当母亲再次让我在父皇的寿宴上表演剑术时，我想到了逃，我要逃离那个可怕的皇宫，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就是在那年我遇到了我的师父。

我的师父是那样清风霁月的一个人，他教我武功，教我江湖道义，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君王，原本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我发现师父被父皇利用，沦为杀人的工具。我终于醒悟，我的父皇，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只想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根本就没有心的。

我同意出征，本打算带走南疆所有兵力，可我父皇留了最后一手，只给了我大半的兵力，他在防着我，哪怕我是他选中的的继承人。我故意输给沈桉，故意被抓，我以为这样我就不用再被利用，不用过以前的日子，可我没有想到即使这样我的父皇也没有想要放过我，他竟然还想把我救回去，还想我帮他一统天下，你说可不可笑？”

段行简自言自语，边说边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落入枕中没有泛起半分涟漪。

这是南烛第一次听到如如此骇人听闻的往事，传闻段行简深得南疆皇帝的喜好，传闻南疆皇帝独宠段行简的母亲，先皇后死后不顾众人反对也要封出身不好的段行简母亲为后，原来那些竟真的只是传闻。

看着床上面如死灰，无一点活气的段行简，南烛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她安慰段行简：“那怕过往再不堪也要往前看，既然不想回到南疆那就在大历活出另一番天地来，只要你活着南疆皇帝就不会发兵，你就救了两国百姓，所有人都会感激你的。”

“活着真的好难，我太累了。”段行简眼珠轻转，看了南烛一眼，又恢复如常。

“我来跟他聊聊。”沈桉不知何时出现的，听见他的声音南烛才抬起头来，就见沈桉已经掀帘走了进来。

“好。”南烛又深深的看了段行简一眼，转身离开。

……

沈桉不知道和段行间说了什么，自那日起段行间不再闹着绝食，每次送去的药也都乖乖喝完，有时候还会陪着南烛说上几句话，心情明显在变好。

南烛好几次想问沈桉到底跟段行简说了些什么，沈桉一直不肯说，后来她也就不问了，只要段行简不再想不开就行，其他的并不重要。

大军继续赶路，随着回京之路越来越近，能感觉到大军之中人人都很兴奋，都在畅想着回京后的美好生活。

这日大军整顿休息，前面探路的队伍折回告知，明天一早大军就能到达城外十里亭，兵部的人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等着沈桉了。

一路颠簸，数次遇险，大军从早开始出发的一万余人，到如今已经剩下不到五千余人，终于到了，南烛也跟着众人一起开始期待着回到西京，那座百年古都，历经数代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