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哑女（1/1）
“不怕不怕，我们这就救你出来。”李梦瑶显然神经大条到没注意到女孩嘴上的口衔，四处还在找开笼门的钥匙：“钥匙，钥匙.....”
王孝抓住囚车的栏杆，砰的一下就给卸了下来。
给女孩松绑吧。松完绑，女孩依旧低着头，站在二人跟前也不说话。
伊吹薅着逃兵来到近前，女孩的目光中明显露出了一抹惧色，慌忙躲到王孝的大氅下，藏在她的身后紧紧抓住衣摆，害怕的窃视着那个逃兵。
“跪下！”伊吹直接把逃兵扔到王孝脚下，逃兵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王孝已经抬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给你倒数30个数的时间，为什么要劫走这个女孩，又是从哪知道的消息。”
逃兵已经吓傻了，连珠炮般的全吐出来了：“别杀我！别杀我！我啥都说，啥都交待！”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上级的决策通常是不会让下层军士知道太多细节的，士兵们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这场战争的大方向，也正如燕南风提起过的那样——左州王确实对封王陵宝藏动了心思。
这小兵原本是广西那边前线部队的一员，就是在王家村附近和朱环龙的龙虎骑作战的主要部队，左州王安排了一批特殊部队，从龙虎骑防守薄弱的方向渗透出去，打散后分别搜索拓片和封王陵的下落。
李梦瑶打了个哈欠：“左州王的叛军就这啊？怪不得至今出不了广西地界。”
小兵抖抖霍霍的说道：“可，可不敢乱说！我们这些渗透部队只是左州王的先头部队！他他他，他还有一支全副武装的「神火营」的精英！只要神火营出马，要撕开包围圈完全不是问题！”
李梦瑶接着分析道：“左州王的控制的地区有至少两座火药厂和硝石矿，但大万国库里的火药库存也不少，倘若左州王在确定封王陵准确位置之前就派出他的神火营，对兵力是一种极大的消耗浪费。在找到封王陵宝藏前，他不打算扩大战线。”
小姑娘被伊吹搂在怀里。女孩抬头起来望着伊吹，伊吹也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像猫一样对女孩微微一笑。
“为什么给她戴口衔？”王孝接着问道。
“这.....这我真的不知道！”小兵惊恐说道，“我只是.....这女孩不是真哑巴！我听过她说话！但我听不懂！是头儿让我们把她嘴塞上不许说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被抓来充军的壮丁！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命吧！！”
王孝面无表情的问他：“村子里上百具死尸，你也有份？”
“我也是被逼无奈——”
咔吧！小兵当场断了气儿，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来。
“那你便不无辜。”
王孝喃喃着，把脚从尸体脖子上移开。
两人又来到女孩跟前。李梦瑶半蹲在女孩面前，女孩却反而躲到了伊吹身后，有些胆怯的望着李梦瑶。
李梦瑶有点尴尬：“我长得还没那么恐怖吧？”
王孝半蹲在女孩跟前，脸上没有丝毫柔和的意思。
她先是开口用少数民族的语言发问，五十五个少数民族的客家话几乎都说了一遍，女孩依旧一脸茫然。
“......不是少数族裔么。”
王孝接着又来口用英文和拉丁语发问，女孩脸上的茫然神色更甚几分。
接下来王孝花了半个钟头的功夫，把整个语言模块里所有的语言都测试了一遍，女孩却无法听懂其中任何一种语言，她展现出来的神情举止也全然不似故意伪装。
“果然不行吗。”王孝站起身来。
“先把她带去安全的地方。”
“说的也是。”李梦瑶心有余悸的看向四周茂密的灌木丛。
“要不是有王孝姐你在，这帮家伙肯定早就扑出来了吧。”
没错，不但是王孝，连李梦瑶都已经有所察觉。早在王孝给女孩上语言课的时候，四周的树丛里就已经摸上来了不少人，个个如狼似虎，不多时已经聚集了有一百多人。
但这一百多人可不傻。一看女孩竟然落在了那个传说中比台风还要恐怖数万倍的白龙王手中，没有一人敢上前掳人，谁也不想做她的刀下亡魂。
可是近在咫尺的肥肉哪是那么容易便松口的？即便恐惧已然悄无声息的在那错综复杂的势力间蔓延开来，却也没人就愿意这么转头离去。
他们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会来，又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机会。
王孝冷冷的扫视了一圈树丛。
“走大路下山。若敢阻拦，杀。”
她这话的声音挺高，不但是说给三人听的，更是说给那些人听的。
伊吹向女孩张开双臂：“喵～”
女孩点点头，被伊吹抱在怀中。
“呜呜呜我也想抱.....”李梦瑶满脸的委屈。
一行人沿大路快步下山，王孝走在最前头开路，李梦瑶扶着别在腰间的燧发枪警惕的东张西望，伊吹抱着女孩紧随其后。
才走到半山腰，嗖嗖两发冷箭猝不及防就从暗处射来！
明知此时出手便是找死，明知白龙王拥有刀枪不入之体，明知无论如何都抢不走那女孩，又是谁人如此胆大包天了？
不知道。但是他的目的却已经足够明显了。那两发冷箭既不是奔着白龙王，也不是奔着李梦瑶，而是奔着伊吹怀里的女孩来的！
好恶毒的目的，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别人也休想得到！
王孝出手极快，拎起龙吟便抽了过去！却因为距离较远，伸出去的刀鞘只挡住了一发冷箭，另一发则深深扎在伊吹的臂膀上！
伊吹一声闷哼，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两声枪响！两股灼热的白烟顺着燧发枪爆开的火药喷在李梦瑶脸上。她当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打中了放冷箭的人，燧发枪本就精度感人，哪怕是经过问风的改良，也远远达不到指哪打哪的水平。
“快走！”李梦瑶连忙搀扶起脸色煞白的伊吹往山下跑，王孝旋即从打头阵挡在二人身后，替她们承下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
她冷冷回看那些埋伏树丛中的人，冰冷的目光冷森森叫人胆寒。
李梦瑶和伊吹连滚带爬的跑下山，回到咸阳城门前，一个比一个还喘，尤其是伊吹，胳膊上中了一箭，又疼又累是难受至极。
“......”女孩沉默的看着二人，似是没有搞清状况。
“别跑别跑！”李梦瑶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气喘的连音色都走了样。
“腿快跑断了！”
伊吹一咬牙，噗呲一下就给箭头拔了出来，旋即开始找纱布包缠伤口：“尊主呢？”
李梦瑶一边帮她包扎一边环顾四周：“没跟上来。依她那尿性，不把放冷箭的赶尽杀绝她是不会罢休的。”
“那.....先去吃饭吧？”
“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吃饭？咸阳内外虎视眈眈的人可不少，没有王孝姐，带着这么个显眼的玩意儿咋们可寸步难行啊。”
“你们大万不有句老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现在就饿得慌。而且，她一定也饿的慌，对吧？”伊吹对女孩莞尔一笑，女孩牵住伊吹的手，微微点头。
“行行行。”李梦瑶摆摆手，“那你们等我装填好弹丸。”
两人带着女孩在咸阳稍作寻找，总算是找着了一处还算完好的客栈。
李梦瑶将一粒碎银扔到柜台上：“掌柜的，开一间房，要一碗馄饨.....你吃啥？”
“我要吃凉面。”
“......”
“两碗馄饨一碗凉面，都端屋子里来，我那碗馄饨多放辣啊。”
“好嘞！”
二人在客栈的房间里对面而坐。李梦瑶盘腿上炕，女孩拘谨的坐在伊吹身边，也不出声儿。伙计在两炕之间架起一张桌子，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凉面被端上桌来，三人抱起碗就开炫。
“哎呦喂。”李梦瑶刚吃一口，又把碗撂下了。
“差点忘了。”她囫囵抹了下嘴，起身从炕上下来：“我得去城门口接王孝姐，不然她一会儿回来找不着我们。”
“尊主不是一双眼睛什么都看的透么？”
“那也架不住这么大个咸阳啊。我去了，馄饨给我留着不许偷吃啊。”
“赶紧去你的吧没人吃你馄饨！”
来的快回的也快。伊吹也没等多久，李梦瑶便带着满身是血的王孝走进了屋子。
“王孝姐，坐！”李梦瑶一屁股坐在炕上。王孝将龙吟刀倚靠在床边，轻轻坐在了李梦瑶身侧。
女孩又一次抬头看向王孝。
王孝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女孩低下头去，抱起碗来轻声吸溜着馄饨。
“给你们看个东西。”
王孝突然从怀里取出一只小手帕，一抖开便掉出来五六片带血的皮肉，登时引来李梦瑶的连声抱怨：“噫～王孝姐我们吃饭呢！加肉菜也不加这个的啊！”
伊吹翻过一快带血皮肉，皮肤上赫然出现一个星芒旗的标志。
“唔，这记号我认得。”李梦瑶三两口吞下馄饨：“在千机阁那会儿童德老跟我念叨，这个记号叫做星茫旗，西边那群白皮佬航海时海图上做常用的记号。不过，在大万地界，做常用这个记号作为标识的组织，是山海盟会。”
“我杀死的人里，至少有一半多都有这种纹身。”王孝抱着胳膊冷冷说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梦瑶点点头：“意味着山海盟会的人也在找拓片。不但是银月山庄，左州王叛军，还有更多势力想要在寻找封王陵宝藏这回事上取得先机。”
“但是我们没找到拓片。”
“是。”李梦瑶一指女孩：“但她的价值可比拓片高太多了。”
伊吹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后脑勺：“那我们赶快把孩子给银月山庄送去吧。”
“不成不成。”李梦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山海盟会不可信，左州王不可信，银月山庄亦不可信。伊吹你仔细想想，若非那老土耗子跟我们道出其中因果，我们到现在都还被银月山庄蒙在鼓里，那燕南风何时跟我们提到过解读拓片需要这么一个女孩？又何时和我们提起过极乐仙翁的自创语言？”
李梦瑶抱起馄饨碗，将馄饨汤一饮而尽：“我的意思就是呢——银月山庄不信任我们，或者说压根就是把我们当成燕南风实现野心的工具！他跟我们隐瞒这丫头和自创语言的事情，谁知道他是不是瞒着我们更多事情？就这你敢把这丫头交给他？”
伊吹有些不耐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我们难道还带着她满世界跑吗？”
李梦瑶掰着手指头：“你要我想我现在就只能想到两个地方——龙渊乡，或者千机阁！龙源乡足够深邃，地下通道四通八达，凭上官成武的仗义劲儿，他们应该不介意帮我们藏个人。”
“或者我们去千机阁把她丢给问风。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法完完全全的信任问风，但咱们可以相信童德呀。呆在千机阁，就算燕南风打算硬抢也要掂量掂量他斗不斗得过那些机关。”
“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李梦瑶和伊吹同时看向王孝，等着她有何高论。
王孝抱着胳膊，面无表情说道：“只要他不介意多带一个人旅行。”
......
“......感觉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碰到你。”
王孝和八佰对面而坐。
王孝开门见山：“我需要你替我照顾一个人。”
说着，她将女孩轻轻推到八佰面前。
八佰看了女孩一眼。
“你知道我是有权利拒绝你的，对吧？”
“你需要什么？”
“一个理由。”八佰淡漠道，“一个让我接受她作为我这个完全不愿意与人类有过多交集的「同行者」的理由。”
“「不愿意与人类有过多交集」？”
王孝的目光瞥向了他身后的让·尤菲。
“她是例外。”
“那就不能再有一个「例外」？”
“你觉得为什么「例外」被称作「例外」？”
“所以你到底要什么？”
“一个理由。”
话题生硬的回到了原点。
王孝抱起胳膊，空洞的目光看向了桌子。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道出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看在朋友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