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风雨与恨（1/1）
“为什么是我......”
甄琴慢慢跪倒在地，朝着程寂缓缓地伸出手。程寂本想去拉一把，可是，池宛然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下一秒，那双伸来的手也开始燃烧。
“其实你一开始，想找的就是李朝光吧，也就是我的丈夫。”甄琴垂下了手臂，忍受着痛苦说着，“其实我在这段时间里不止一次想放弃过，想躲起来逃避。我知道我大概率活不到最后，但......没想到我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这一刻，她似乎不害怕了。
死亡似乎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在办公室里留了一本笔记，如果你想知道些别的，就去取来，然后，帮我寄回老家......”甄琴慢慢在火焰里断绝了呼吸，这并不像以往检举扮演者时出现的灼人火焰，她没有被融化，甚至身上也没有任何焦痕，就好像，燃烧的助燃物仅仅是她的生命一样。
以至于，甄琴在最后留了一具全尸。
诚然，甄琴于过去的往事而言，她是走过错路的。
她有着太多太多缺点，她也不是一个强到足以在社会亦或者愿境立足的人。
但此时此刻，对程寂来说，她却是自己在理性上本不该拯救，但本能上又会施以同情的人。
“第四轮的惩罚，居然是火。”池宛然叹了口气，转头看见马览天在悠悠转醒。
“成功了？成功了！”马览天忽然失声大笑，他唾了一口嘴里的污泥，坐在地上振臂欢呼，“我们活过四轮了！凌晨五点马上也会来！我们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是，程寂并没有搭理他，也没有回应他的喜悦。
马览天不由得收起笑容，眼珠左右转了转：“怎么了？你们不是也委托的甄琴吗？”
他并不知道程寂想到了完美的解题办法，以为眼前的两人也和自己一样，默契地选择了甄琴。
至于为什么？理由很简单。
程寂和池宛然在团队中贡献度比较大，最后的一个小时，自己没准还能有用上他们的地方。再者说，他也见识过池宛然的反应，知道一旦让池宛然知道自己选择了她，她势必也会施以反制。
没必要和这个女人以命换命。
那么，只能选择队伍中最为边缘的甄琴了，反正四轮已过，背后的秘辛也都人尽皆知，就没有留她的必要了。
毕竟，她还是间接害死陆学文的罪人嘛，没有她，或许就没有今天的愿境。
如此想着，马览天就更没有了心理压力。
就在这时，那几个骷髅化成的替身从仓库里回到了商品区，它们无视了程寂一行人，而是对照着岗位表，各自走向了各自负责的区域。
有的在已损坏的电脑前等着接单，有的则是拿着拖把有模有样地清洗着地面，哪怕地上的垃圾堆积成山。
但它们确实在做着扮演者原本该做的事。
而后，收银台后也渐渐浮现了两团朦胧的光影，程寂知道，那就是当年的陆学文和甄琴，它们同样穿着工作服，目光直视前方。
沙沙——
随着脚步声响起，程寂看到店长走了进来，不再是那腐烂的模样，而是与活人无异。
他笑着同柜台后的两道虚影打招呼，似乎看不见程寂三人。
随后，甄琴的影子离开了柜台，面露忧愁地在工作通道前止步。
程寂听不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店长靠了过去，两人交流了片刻，最后清晰地说了一句：
陪我去小屋看看情况......
“你在看什么？”
这个时候，池宛然也注意到程寂在观察着店里发生的事。
按道理说，四轮结束后，他们就算撑过所有的危机了，他们完全可以好好地享受最后一个钟头。
要知道，很少有愿境会在最后的时刻留给扮演者休息时间，几乎都是一路追逐到最后一秒才肯罢休。
但是，看程寂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休息的打算。
对程寂来说，这一瞬间居然会无比地熟悉，可他分明没有见过。
终于，陆学文动了，他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先是扫了扫渗进店里的雨水，而后便一脸疑惑地向后门走去。
等等！我想到了！程寂双眼一亮，现在正在上演的，是当年的事件，所有的故事都在复刻。
他不由得跟在了陆学文的虚影后头，目睹着对方一路来到小屋前。
奇怪的是，当初被卢翰撞开的小屋又恢复了原状，此时，从里头正传来幽幽的求饶声。
一瞬间，陆学文的情绪似乎传达进了程寂的脑袋，两人的手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握紧。
而后，像是程寂心中一动，他竟然猛地踹出一脚，将那小屋的门踢开。
黑暗中，甄琴那虚幻身影被店长压在身下，几欲消散。
而店长，却在此时转过了头来，他似乎有两个头，一个实，一个虚，似乎分别代表着过去与现在。他的头颅开始当着程寂的面老化，大块的腐肉脱落，再度变回那恶魔般的样子，对着程寂露出獠牙。
这是陆学文心中的恨意所具现出的样子吗？还是说，这本该就是愿境中店长该有的模样？
程寂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过去了。
陆学文的虚影渐渐和他重叠在了一起。
是啊，他正披着陆学文的皮囊，而这道虚影，就像是陆学文本该拥有的灵魂，一如当年那般正义果敢。
嗞啦——
一道洁白的闪电划过血色的云层，打在程寂身后不远处，再度照亮了他的身影。
雷光之下，程寂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块木板，血色的雨打在上面，像是罩了一层薄膜，透着一股子阴冷。
店长的头颅开始抽搐，实体和虚影同时摇晃，显得无比诡异。
他的声音更是如同洪钟敲响：“谁让你过来的！”
程寂一阵悚然，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他的脑海里似乎又出现了付盛，不，是陆学文父亲的吼声：
“学文难道就该死吗？”
“他本来可以活着的啊！”
无声的气浪仿佛在程寂的心底无休止地回荡，他慢慢咬紧了牙关，看向店长的眼神透着彻骨的恨。
“你不看店了吗！！！”店长疯狂地大吼着，他的脑袋忽然不动了，整张嘴径直撕裂开来，露出数以百计的利齿，像是深海里的鲨鱼。
这一刻，时间似乎被延长，程寂听到了轻微的耳鸣声，听到了落在地上碎裂的雨幕，听到了在云层中酝酿的雷霆。
他缓缓地抬起了木板。
在迟来一步的池宛然的惊呼声中，猛地朝着店长的脑袋挥去。
一切就像是一部慢放的电影，但是，他从未觉得这迟缓的动作会感到如此痛快与威风！
有一道高亢的吼叫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而出！
仿佛能撕裂一切！
“看你这个人渣的店吗？！！”
嘭！
木板精准地敲击在店长的脑袋上，霎时间，风雨停滞。
他亲眼看着店长的脑袋在眼前如同气球一样炸开。
这一刻，程寂知道了最后一个小时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不是给扮演者们休息的。
而是想让身处于现在的扮演者们，给过去的惨剧，一个制造HE（好结局）的机会。
尽管，这并不能让死去的扮演者再回来了......
叮咚——
钟表的声音似乎传得很远，哪怕在小屋这边，程寂都还能听到便利店里的声音。
熟悉的黑气在他的身边缠绕，程寂知道，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陆学文的虚影从他的身体里穿透而出，走出几步远，而后转过身。
他望着逐渐消失的程寂，就好像两个时空、两个状态下的人能相互看到似的。
他笑了笑，朝着程寂摆手告别。
......
另一边，马览天期待地在便利店里踱步，双脚不知踩碎了多少商品。
“五点了，五点了......”
他的眼中流露着兴奋之情。
他才不会去管程寂去干什么呢，还有那池宛然，喜欢在最后时刻凑热闹就自己去，反正死了也不怪自己。
“我真是个天才，我真走运！”他有些癫狂地笑着。
可是，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钟表的分针上。
此时，已经五点零一分了......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还没走。”
马览天摸了摸自己的身躯，眼中的得意被无尽的惊慌所取代。
“陆学文！池宛然！你们在哪！”
他慌了。
他急出了眼泪。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就在这时，他撤下了自己的衣服，呈现在他眼前的，不是自己的肌体，而是......
一团完全由纸填充而成的胸膛。
原来，他在第四轮的最后一刻，在无数鬼物的纠缠下，被转化成了活着的“污染物”。
“不......我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他懊丧地坐倒在地，仿佛连灵魂都被抽取走了。
哒哒哒——
有脚步声走近。
马览天颤抖着身躯，慢慢地转过头，看到了在眼前排成一列的替身，手里拿着各式的清扫工具，表情僵硬。
“发现污染物，立即清扫！”
替身们扑了上去，风雨肆虐的天地里，响起了一阵凄惨的叫声。
最后，又被雷声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