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么悠闲和无所事事（1/1）

费力地辨认着那些公式和文字，姜临风抑制住颤抖的手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他不知道什么公式，不知道思路，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又像是空白一片，只是那么演算，得出答案，写上答案……

九点二十，一试结束。

姜临风答出了所有的题目，恍恍惚惚地走出考场，李茜立马走上前问他感觉如何。

“怎么样？累不累，喝点水。”李茜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将水抵达姜临风面前，“别喝太多，免得一会儿跑厕所。”

“嗯。”姜临风面色煞白，只麻木地接过水瓶喝了一小口。

胃里的烧灼感减轻了一些，但依旧难受。他今早明明就吃了早饭，只是没有吃太多。

休息二十分钟，九点四十的时候二试开始。

二试四道大题，姜临风依次往下做，第一题还算顺利，后面三道题手足无措。

考场安静到令人窒息，挂钟“滴答滴答”地向前走，每一格的跳动，忽然地浮跃向前，“咔哒”一声，“沙沙”的写字声，笔尖划过草稿纸，试卷翻动时的翕动声……

姜临风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感官忽然间被放大，所有的声音落在耳中都成了噪音，他根本没办法进行任何思考。

监考老师的脚步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吞咽口水的声音，胃里的翻腾，浑身像被烧着了一样，连牙齿都在颤抖。

一种酸涩的津液蔓延进口腔中，熟悉的感觉，将要呕吐的感觉，姜临风尽力去压抑，可怎么也止不住，“呕……”

“嗯？”周围的学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所吸引，姜临风一瞬间成了整个考场的焦点。

“呕……”姜临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虚脱，扶着桌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整个人几乎要晕厥过去。

“同学，你没事吧？”两个监考老师忙过来查看情况，其他的考生也收回自己的目光专心考试。

姜临风还在呕吐，似乎要将最近几天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吐到最后，满口酸涩。

“同学？同学？”男监考老师看着扶住已经晕过去的姜临风，对方实在是瘦得可怕，“快叫救护车。”

“是。”另一个女监考老师已经拨通了电话，男老师将姜临风打横抱出考场。

李茜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连忙越过围观的重重的人群走上前去，“怎么了？他怎么会晕倒？”

“您是家长？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一起走一趟吧。”女监考老师还算冷静。

李茜看着陷入昏迷的姜临风，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监考老师一齐向外走，其间不少其他人也过来搭了一把手。

一片混乱当中，李茜将姜临风送入医院，简单诊治过后办理了住院。

李茜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二试已经结束。姜临风挂着水还没有醒来，但联赛无疑是砸了。

姜临风醒来的时候李茜就坐在床边，时间已经是午后，窗户的窗帘没拉上，明亮的光照进室内，消毒水的气味四处弥漫，李茜坐在阴影里，看起来温柔异常。

“妈。”姜临风睁开眼，手背上还插着针，他侧头看着李茜，对方关上手机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姜临风因方才的片刻温情所燃起希望顷刻间熄灭，像冬季的暖阳照在身上，可顷刻间暖阳被云彩遮住，然后自己置身阴影，无尽的寒凉。

那一刻，他忽然想，终于结束了，再也不用参加什么竞赛。

原来输一次是这么轻松的事，输过一次，就可以放下曾经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号和荣誉，输一次就不用再背负其他人给的“必须达到”的期望。

“我先走了，让刘叔来照顾你。”李茜看着手机上待处理的信息，径直拎包离开了病房。

姜临风看着她的背影，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嘭”的一声，病房内恢复寂静。

空调吹着冷风，间或会发出一些声响，但终于不那么刺耳，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姜临风什么也没做，就看着那液体一滴一滴……

第一次，这么悠闲和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到看着水滴的轨迹，慢慢向下，流进自己的身体。

被针扎入的地方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不算痛，只是有些异样，不明物体刺入体内的异样，哽在那里，怎么也抹不平。

姜临风轻轻合上眼，躺在床上却感觉自己好像要飘起来了，轻飘飘的，一直向上浮起，他终于可以暂时逃离那些重压，终于可以对世人的眼光不管不顾……

一直向上浮，像云一样柔软，像风一样自由，像尘埃一样微渺……

—

—

姜鸿听说姜临风的事的时候没觉得多么诧异，以他的状态，长期持续下去，进医院是迟早的事。

这件事路迢遥没问，他也没有主动提起。

联赛的成绩出来，姜临风一试还不错，二试成绩虽然不佳，但至少是省一，但肯定没办法进省队参加决赛。

整个姜家的气氛一度十分低迷，尤其是李茜变得暴躁易怒，姜临风时不时和她对着干，母子二人的关系持续恶化，连带着姜林语的成绩也跟着一起下降。

姜子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以至于李茜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有没有人姜鸿不知道，反正他也不关心这些。

进入高三，整个高中所有的知识都已经学完，剩下的就是全面的复习，巩固基础，提升能力。

由于之前路迢遥时不时会建议他做些题，姜鸿对于之前的知识点还算熟悉，比起那些相当于是从头复习的人来说有一定的优势。

九月的月底会有一次月考，姜鸿知道这是关键的一年，哦，不到一年，他如果想要上A大，在整个年级的排名至少进前五，当然，前三是最保险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读什么专业，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进A大，和路迢遥一起。

—

—

九月底月考过后，学校方面决定准备与百年校庆有关的各项事宜。

路迢遥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应该跟往常的一些节庆活动差不多，却没想到学校居然是真的认认真真在准备，不少优秀校友陆续返校参观，尤其是各种校友的建校捐助数目不小。

当然，大部分的活动都是高一高二在参加，高三的学生只能看着快乐在别人处。

不过有些时候录制公开课会用到高三的学生，导致被抽中的幸运儿老师和幸运儿班级都十分苦恼。

一班是培优班中的尖子班，班里除去几个家长花钱塞进来的学生，其他的人在年级上都是佼佼者，因而不可避免地享受了一次全科课程的录课大礼包。

路迢遥因为结束了竞赛，没办法再找借口遁走，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出席，然后在课堂上被cue，越是难题老师越爱cue她。

为了保证录课视频好看，路迢遥被勒令不能干别的事，老老实实听课，拿着教材，认真做笔记，然后矜矜业业当工具人。

当然，百年校庆总结学校成就的时候，身为参加过IMO的竞赛选手路迢遥自然逃不过被张贴在公示栏的命运。

虽然她的照片就没有被取下来过，但是每每路过公示栏的时候看着那些证件照被张贴在里面，就像是一个个通缉犯的照片。

高三刚刚开始的时候，学校让年级前二十名各自写一则激励自己的标语，同照片一同展出，路迢遥想了想，只写了一句“平安喜乐”。

说实话，她觉得人光是活着就很困难了，能够有余力和毅力去追求想要的生活的人毕竟是少数，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平安喜乐就是最真诚的鼓励和祝福。

而她以为自己也是普通人。

校庆举办表演节目的那一天，路迢遥闲来无事和姜鸿一起出去观摩了半场，当然，这一次的节目准备和元旦晚会不是一个水平，上台的全是学校的艺术生。

路迢遥和姜鸿比肩坐在台下，两人随意选了一个离舞台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边看节目一边闲聊。

—

—

气温又一次变凉了，衣服越加越厚。

冬季运动会当天，路迢遥只第一天去看了半天比赛，其后就偷偷摸摸和姜鸿一起到竞赛班的空教室自习。

等两人从空教室回来，路迢遥才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一个金牌，金牌下压着一张留言：“你说的，要收下这个金牌。——姜临风。”

“这是？”姜鸿看路迢遥拿起压在金牌底下的留言再看，一边拉开自己的椅子，一边低声询问。

“是姜临风。”路迢遥将纸折上，她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说让他再给自己赢一个金牌，对方居然真的那么做了。

“对了，姜临风最近怎么样了？”路迢遥将金牌和纸放到一起，然后一齐放进自己的书包。

姜鸿见了路迢遥的动作，心头瞬息间蔓延上一种酸涩感，路迢遥居然收下了姜临风的金牌……

姜鸿忽然看着自己不说话，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路迢遥放低声音，“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