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需要享受奔跑的过程（1/1）
“好。要不你把书包放在地上？”姜鸿看路迢遥不高，拎着一只大书包看起来就很费劲。
“不重。”路迢遥明白姜鸿的意思，也觉得自己此刻看起来应该挺囧，但书包真的不重……
姜临风见路迢遥和姜鸿两人谈笑自若，仿佛他不存在一般，心里涌起一股无端的怒气， 凭什么会是姜鸿？
“路迢遥，我会赢给你看。”姜临风越过姜鸿站到路迢遥面前，“我才是最值得你选择的那一个。”
“而他，注定什么也不是。”姜临风侧过头看着姜鸿，面露讥诮和不屑，挑衅又恶劣的笑容出现在一张五官精致的脸上，非但不让人觉得违和，反倒又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快热身吧。”路迢遥没有理会姜临风的抽风，反而示意姜鸿站到相应的跑道，她本就不在乎姜临风，又何论什么选择与不选择。
“我会赢的。”姜鸿忍住掩饰住自己和姜临风不对付的那一面，掩饰住自己的戾气和愤怒，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挑衅之词咽回腹中。
因为知道路迢遥不喜欢这些。
“好了，好了，放心跑吧，你不用赢，你只需要享受奔跑的过程。”路迢遥仰头看着姜鸿，唇边带笑，让他放心大胆地跑。
路迢遥看着姜鸿和姜临风两人各自站进相邻的两条跑道，裁判的发令枪响起，第一批的十个人已经跑出去几米远，姜鸿和姜临风两人在第三批。
“姜鸿，我在终点等你！”路迢遥看第二批的人已经快要跑到终点，第三批参赛者已经蓄势待发，背着书包向姜鸿招手道。
“好！”姜鸿挥手示意，朝路迢遥灿然一笑。
路迢遥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穿过人群，横越草坪，抵达终点处。
“嘭——”发令枪响起。
路迢遥看着姜鸿向自己奔来，少年身手矫健，似乎是有一种名为青春的东西弥散在周遭的空气里。
海明威说过，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觉。但此刻，路迢遥却觉得他说得不对。
也许大部分时候，莘莘学子埋首书本，皓首穷经，忘了现实的生活，忘了抬头看一眼，忘了享受青春年少时万物生长的感觉。
可是总有一瞬间，也许是抬头看向天空的一瞬间，也许是与某个人相视一笑的瞬间，也许是谁向你奔来的瞬间，尽管对于整个生命来说只是片段，但那一刻却是青春和对青春的感觉，结合得最紧密的时刻。
路迢遥觉得，这就是那个时刻。
上了初中才开始追忆小学的纯真，上了高中才开始回忆初中的可贵，但这一刻，这种近乎无解的循环被打破了。
“姜鸿，加油！”路迢遥站在人群里向姜鸿招手。
以前是路迢遥独居一隅，站在高处面对底下仰视的众人，姜鸿只是众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现在是姜鸿万众瞩目，路迢遥在为他欢呼。
路迢遥不会在人群里找寻姜鸿的身影，但姜鸿却在每一次跑完一圈，穿过终点线的时候都将目光投向路迢遥。
路迢遥见到姜鸿向自己挥手，然后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一圈又一圈。
同行的十人中，姜鸿和姜临风分别保持在第二三名的位置，两圈半的距离，好几次人员名次的变动，两人都岿然不动。
最后不到两百米，所有人都开始冲刺。
姜鸿和姜临风两人铆足了劲向前，第一名被姜临风反超，姜鸿还是在第二的位置，“姜鸿，加油！”路迢遥和一班的同学站到一起，在终点处等姜鸿过来。
路迢遥先前说的是实话，她不在乎姜鸿是不是会赢，是不是第一，享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啊啊啊啊！姜临风加油！”高一的学生同样站在终点，“姜临风加油！”
女生的尖叫声由耳廓进入外耳道，然后再刺激到鼓膜上，路迢遥断定这噪音的分贝肯定不低。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拥挤又吵闹的环境。
姜鸿还在跑，他在人群里找不见路迢遥的身影，于是只能向前，向前，可是姜临风的脚步丝毫不乱，也没有泄力的趋势，他只能再向前，再向前。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追不上姜临风，冷气灌进口中，再进入肺里，每呼吸一口都带着腥气和难言的刺痛。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他的眼前只有跑道。
“啊！啊！啊！啊！啊！啊！”
“姜临风！姜临风！”
在欢呼声里姜临风第一个冲过终点，姜鸿紧随其后。
“姜鸿，你没事吧？”一切尘埃落定，路迢遥快速跑到姜鸿身边，“快走几步，别一下子停下来。”
“好。”
事情已成定局，姜鸿无可奈何，只能接受现实，尽管有些不甘心。
“看来是我说大话了，没能拿第一，只有银牌了。”姜鸿平复好呼吸，神色有些失落，向草坪里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向裁判那边走去。
“我又不缺金牌。”路迢遥将热水递给姜鸿，顺口给大型犬顺毛，“银牌我还没得过。”
姜鸿：“……”
“怎么了？”路迢遥见姜鸿接过水和喝了一口就没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没什么，就是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特别……”姜鸿将书包拿到自己手里，虽然呼吸还是觉得刺痛，但喝水之后好多了。
“是吗？”
“嗯，凡尔赛文学，十级学者。”姜鸿低头看着路迢遥，他知道对方并非刻意炫耀，是真的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姜鸿：“……”
“凡尔赛好像是贬义词吧？”路迢遥有些不确定，因为一个网络词的用法往往可以或褒或贬或调侃，哪怕是在具体的语境下也有可能产生歧义……
“我是夸你诚实。”姜鸿倏然笑了，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擦干额头上的汗。
他忽然发现，在某些层面上，路迢遥真的严谨又有些古板到可爱，一字一句，说话都像是研究数学题，依靠概念认识大千世界，但在很多细节上又格外感性。
总之，很迷人。
“哦，那好吧。”
话语间两人已经走到裁判处，确认了名次，然后主持人那边收到消息，开始念获奖人的信息。
“现在可以去颁奖台了。”路迢遥望着草坪中央的颁奖台，姜临风早已经在那边拿着金牌单独拍照。
“嗯。”姜鸿也看到了姜临风，对方意气风发地站在高台之上，任由底下的女生给他拍照。
两人径直步行到颁奖台，姜鸿拿了一枚银牌。
“兄弟，跑得不错啊，为班级争光。”谭显峰从另一边来到颁奖台处。
“嗯。”姜鸿点点头，在路迢遥的催促下戴上银牌站到台上，路迢遥则是拿出手机来替他拍照。
“是我赢了。”姜临风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姜鸿，笑容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随后跳下颁奖台，将金牌取下，递到路迢遥面前，“给。”
周遭的人群围观着这一幕，高傲的少年取下自己的战利品递到一脸冷漠的少女面前。
路迢遥将手机的屏幕摁熄，看着姜临风道：“我不需要。”
“如果我非要给呢？”姜临风靠近路迢遥一步，想将金牌直接放到她手上。
“我有权拒绝任何我不想要的东西。”路迢遥退开一步，“没有权力的人，是你。”
路迢遥曾经听姜临风说过，说他如此努力，事事争第一，都是为了不负家人的期望，可路迢遥却觉得他自己也陶醉在这虚荣的夸赞之中。
所以后面这半句话，是为了提醒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你说什么？”姜临风收回手，将金牌紧紧握在手里。
路迢遥一句话，就让他想到了自己曾经无数次的崩溃。
那些在无限风光背后的暴虐、无力、喘息，迫不得已和窒息一般的向前，整个人像失控的火车，沿着轨道向前，向前，再向前，不知道会通向何方，但根本停不下来。
深夜里满身疲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考这样无望的人生何时是尽头，又打心底里渴望着他人的夸赞、褒扬、奉承和羡慕……
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没什么。”路迢遥低下头，不想再和姜临风多说，转而看着从台上下来的姜鸿说道，“我想回教室了，你呢？”
“我们一起。”姜鸿将自己的奖牌取下来放到路迢遥手中。
“那我们走吧。”路迢遥当众接过奖牌后，将它收好放进外套口袋。
“嗯。”姜鸿见路迢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银牌收进口袋，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欣喜，像是得到某种回应的欣喜，尽管这憧憬里更多的是一厢情愿。
操场上的风渐渐大了，路迢遥加快脚步，穿行过人群，和姜鸿抵达教室。
“我去换衣服。”姜鸿看了一眼自己的短裤，现在运动结束，风一吹才觉得冷。
“好。”路迢遥点点头，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同时将姜鸿给她的银牌放进书包的夹层口袋。
等姜鸿从厕所回来，路迢遥已经将竞赛题装进自己的书包，拿着保温杯到饮水机处接了一杯热水，便想起身离开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