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1/1）

“所以我说，我不怕耽误时间，你也不要有其他的负担好吗？如果，你肯相信我一次……不过，不相信也，没关系……”

头顶上的光影几度变换，阳光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明明灭灭的是光影，也是底下的人纠结的心。

“好。”路迢遥倏地笑了，如释重负一般，“谢谢你，姜鸿。我，我会努力改变自己的，我是说，我会好好面对自己。”

路迢遥不想再在死局里徘徊而找不到出路，姜鸿也许就是她的机会，一个让她可以从过去中脱离出来，尝试着大方接受别人的善意，也回馈他人善意的机会。

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恰好就让她遇见了姜鸿。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姜鸿，同桌，你好。”姜鸿伸出手。

“我是路迢遥，你好。”路迢遥轻轻回握，像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那样。

文质彬彬，和和气气，但空气中弥散开来的氛围却让人觉得舒心又安宁。

路迢遥的手指纤细，手掌和手指都有薄薄的茧，但握起来还是柔软的。

姜鸿忽然想起黄诚那天晚上发语音说的话，这双手远比他想象中更坚强。能拿笔演算复杂的公式，也可以狠狠回击施暴者的霸凌。

“好了好了，不煽情了，我得走了。”路迢遥抽回手，脸上漾开笑意。

“决赛结束是在十一月中旬，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你别忘了好好学习，这个月的月考别划水啊。”路迢遥重新握住自己的行李箱拉杆。

“放心吧，你决赛好好考！我相信你！”

“知道了，快回去吧！”路迢遥向姜鸿挥挥手，最后再看一眼，转身便朝校门走去。

转身的那一刻，路迢遥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踩到了地面，实实在在的地面。

以前，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世间的关系没有哪一个可以束缚她，她把每一笔人情账都算得一清二楚，不亏欠一丝一毫。

就算哪一天遭遇不测，溘然长逝，她也有充分的理由说自己无所亏欠，了无牵挂。

她一直觉得自己像是悬浮在空中，是不会落地的蒲公英，不会生根发芽，是浮萍，由浅水汇入深水，永远找不到归依。

可现在她好像落地了。

轻轻悄悄地落地，第一次踩在地面上，然后终于可以奔跑跳跃，可以靠近人群，靠近以前她最不屑一顾的人群。

这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感受。

是在无边海域上迷航的人见到孱弱幽微的灯塔光芒，是跋涉于无垠莽原的人无意间瞥见的炊烟，是等了一整个冬季，等到万物萧索，了无生机，然后忽然浮跃于眼前的绿意。

她来时历经长夜漫漫，风霜雨雪；去时，终归天光大亮，日丽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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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迢遥由张泽刚陪同，前往邻市的振华中学进行决赛集训，全省范围内入选省队的共有16人，路迢遥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去，颇受各方瞩目。

进入新环境，路迢遥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应，能进入省队的人都是各市县的佼佼者，在这里，路迢遥更自在。

全心全意地和人讨论题目，侃侃而谈，冥思苦想，从更高水平的老师那里获得更多的经验和解题技巧。

路迢遥在集训队里遇到了郑子骥，且就是那么巧，他恰好排在路迢遥后面一位，总分277，全省第二。

再见的时候，郑子骥见到路迢遥都尽量避着走，但偏偏座位安排上两人靠得近，老师还特意让他们俩相互多交流一下解题思路。

路迢遥没有旧事重提，也没管郑子骥的尴尬，这倒是让郑子骥松了一口气。

在半个多月的相处中，郑子骥也不得不承认，路迢遥的天赋很高，比他还高，而且比他更专注，更努力，心无旁骛地钻研，就事论事地讨论。

路迢遥也发觉郑子骥的有些解题思路别出心裁，很有灵性，虽然不全正确，也不全能够解出答案，但研究一下还挺有趣的，她从中也能学到一些东西。

时间不紧不慢，两周过去，日历翻到十一月。

姜鸿前几天刚刚经历过十月份月底的月考，成绩已经出来，分数不见上涨，但排名有所进步。

因为路迢遥缺考，所以这一次一班的钟嘉禾是年级第一，但也正是因为路迢遥的缺考，一班的平均分都明显降了两三分。

姜鸿知道路迢遥集训辛苦，没敢拿自己的题目去打扰她，只放学之后在微信上问候几句，告知自己的成绩，而路迢遥大都是隔天才会回复。

集训并非天天都是高强度的训练，也会劳逸结合，在周末的时候减轻压力，所以路迢遥还可以和姜鸿在周日聊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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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中午，姜鸿吃过午饭，正打算做一套试卷，却见手机屏幕亮起来，点开看，才发现是路迢遥回了消息。

姜鸿：“你不做题了？”

路迢遥：“明天决赛报道，所以老师让我们今天休息一下。”

姜鸿划下手机界面看了一眼日期，才发觉时间流逝，路迢遥已经离校了半个多月。

他了解过决赛（CMO）的流程，为期七天，第一天报道，第二天开幕式，三、四天考试，第五、六天学术报告或参观游览，第七天是闭幕式。

也就是说，路迢遥再有一周就可以返校。

姜鸿：“哦。”

姜鸿：“那你居然没有和其他人讨论题目？”

姜鸿觉得诧异，路迢遥可是考试当天都可以拿着练习册练练手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做题的时间。别说明天是报道，就算明天是考试，照样不耽误路迢遥学习。

路迢遥：“郑子骥出去放松了，我也想休息一下。”

路迢遥觉得自己这几天做题有些过度，有时候脑子都变得不太灵光，她也想借此机会好好调节一下心情。

根据集训时的随堂测验来看，16人的省队，半数以上都可以拿到金牌，但是能进国家集训队的不足一二。

路迢遥觉得拿金牌轻而易举，但是她的目标更高，她想进国集，然后在60进6的两轮角逐中胜出，进入国家队，最后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

姜鸿：“郑子骥？”

路迢遥：“哦，我没和你说过，他是二中的，我在集训队的临时同桌，平时一起讨论题目来着。联赛的时候是全省第二。”

姜鸿一时不知道回什么好，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站在路迢遥身边的人都是如此的优秀，从姜临风到郑子骥，而他，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姜鸿：“是吗，那挺厉害的。”

路迢遥：“嗯，我也觉得，至少讲题的时候他能很快get到我在说什么。”

姜鸿看着路迢遥的回复，觉得她就是在内涵自己。

尽管路迢遥跟他讲题的时候已经刻意不那么思维发散，但有时候还是没忍住用超出考试范围的知识解题，所以他听不懂。

路迢遥只能重新整理思路，用课本上涉及的知识给他一步步讲解。

姜鸿：“……”

路迢遥觉得自己的言语好像是有点嫌弃的意味在里面，于是立马补救道，“我是说，如果你好好学习，以后我给你讲题，你也可以很快get到……”

发现自己的补救不痛不痒，路迢遥立马努力找借口，“我是说，慢一点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讲的……”

姜鸿：“我努力。【擦汗】”

路迢遥：“那你好好努力，我不打扰你了。”

姜鸿：“……”

姜鸿：“再见，还有，我相信你可以。”

路迢遥：“【嗯嗯】”

姜鸿看着聊天界面上卡通猫轻轻点头的动画，软萌可爱，虽然知道很可能是输入法的表情包推荐，但还是没忍住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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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决赛）拉开序幕。

路迢遥由张泽刚陪同，坐车前往承办学校，报道和开幕式那两天都无事可做，路迢遥和郑子骥一合计，还是决定每天讨论一道题。

第三，四天考试，每天3道题，限四个半小时完成。每题21分，满分126分。

“路迢遥，我觉得你可以，争取进国集，别让我失望啊。”郑子骥站在考场外对路迢遥道。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路迢遥在他眼里已经不单单是竞争者，还是共同战斗的伙伴。

“我们一起进国集。”路迢遥笑了笑，抬步便想考场里走去。

“好。”郑子骥跟在路迢遥身后步入考场，两人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

第一天的考试题目中规中矩，路迢遥一路做下来，还有时间重新整理思路再检查一遍。

考试结束，路迢遥随着人流从考场慢慢往外腾挪，郑子骥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的身旁，“我，我好像有一个数算错了。”

“草！”

路迢遥听到郑子骥的话，心头咯噔一声，“不要想了，明天还有一场，不要因为这个影响自己，说不定你没错，是你自己吓自己。”

郑子骥侧头看着路迢遥，“真的吗？”

他也有一些不确定了，但最后铃声响起，他搁笔的时候总觉得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