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沉睡的黑暗神神识（1/1）

霍德尔忽略了店员揶揄的眼神，还有那些“我就知道，您这么大方多金的男人怎么会吝啬呢？”或是“您肯定是想给小姐一个惊喜，真是太浪漫了！”诸如此类的言论。

他拿着发夹，推开店门，走上街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向西芙开口，也许是昏了头，他不该买下它。

经过这几天，识海不断变化，霍德尔发觉识海中的另一团被迷雾包裹的神识竟然比他的神识力量还要强上几倍，并且还在不断吞噬他自己的神识和记忆，他总是感觉，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像是要脱离他的控制。

霍德尔将发夹放进口袋，小小一个，隔着衣服内侧贴着他，让他难以忽视。

走回旅店时，还没踏进门廊，就看见西芙坐在旅店一楼的餐厅，雨天昏暗，因此旅店老板早早燃起了蜡烛，在黄色的光晕中，西芙一如既往带着她那温暖又明媚的笑靥，似乎正在和老板娘交谈，说到激动处，老板娘还握住了她的手。

她橄榄色的眼眸里漾着柔光，也亲昵地回握住了老板娘的手。看到他回来，她松开了老板娘的手，向他挥了挥手，小跑过来：“霍德尔大人，我刚才去敲您的门，本来想叫您一起吃饭，结果发现您不在，就在楼下等您。您去哪儿了？”

霍德尔紧紧捏着口袋里那枚发夹，一对上西芙清澈的眸子，他就开始懊悔，他不知道和她怎么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跑出去买那个似乎她并不需要的发夹。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出去熟悉下环境，问了问神庙的位置。”

西芙跑过来时，她的脸上还带着因为刚刚的愉快聊天而产生的玫瑰色的红晕，唇边还带着残留的笑意，可似乎到了他跟前，她就收敛起来，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微笑和温和。

这本来是很好的，作为跟随他的仙女，办事认真，对信徒和子民又十分亲和，但他心里就是涌起一股股的涩意，他不由得有些烦躁。

他打断了还在向她询问神庙位置的西芙：“你刚才，在聊些什么？”

西芙愣了一下，剔透的眸子里带着些茫然，好像不知道霍德尔为什么这样问。

“老板太太的绣球花一直不开花，所以我就帮忙救了一下，您也知道，我本来就生于森林，所以那位太太问了我关于种植的技巧。” 西芙轻声说着。

霍德尔听着西芙认真的解释，却觉得更烦躁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是和煦的，就像神主和随侍仙女一样稀松平常的相处，可好像那团神识又让他不希望只是这样。

霍德尔捂着心口，眉毛蹙了起来。

“我要休息一下，你自己吃晚饭吧，晚上不要乱走。” 霍德尔被那种从没有过的情绪席卷，他丢下一句话，准备上楼休息一下。

或许是他从迈亚森林降世后，一直忙着赶路，没有休息好，才会这样不舒服。

他走上旋转楼梯，在楼梯的间隙中，他看到西芙仍孤零零站在原地，看向他的方向，眼里带着些迷茫。而那枚发夹，依旧躺在他的衣兜里。

房间的木门“吱啦”一声被他推开，霍德尔脱下斗篷，一躺进柔软的床铺时，梦境就席卷了他。

他第一次走进那个被迷雾湮灭的神识。或者说，那个神识将他吞灭又糅合。

耳边只有细微的风声，霍德尔想辨别方位，四下望了望，却只有无尽的黑暗。这样的地方是在哪里？

“难道是没有点蜡烛吗？”霍德尔想着，伸手胡乱触碰着，他摸到了冰冷的，似乎是镶嵌着宝石的扶手。他扶着扶手，撑住身子，向旁边摸索。

幸好，他很快摸到了像是金属打造的烛台，没有视觉的世界，似乎一切感知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试探着向上摸，滑腻的触感让他一下意识到了这是蜡烛，霍德尔松了口气，念出点燃的咒语。

等了一瞬，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光亮。

霍德尔想了想，又念出一个咒语。

四周仍然漆黑一片。

霍德尔有些着急得想确认是怎么回事，他又去伸手，想要触摸烛台。灼烧的痛感让他猛地缩回手。

无尽的黑暗深渊中，霍德尔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现在确定了，不是四周没有灯，也不是咒语失效了，更不是他使不出神力，是他的眼睛，根本就看不见。

他摸索着又走回刚才的扶手边，霍德尔仔细地一点点从扶手抚摸过去，这像是一个华丽又宽敞的神座，触手可及的是极为繁复的花纹和图腾，硕大又不规则的宝石镶嵌在寒冷的玄铁上。

霍德尔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周围似乎空荡荡的，没有人声，甚至连除他以外的呼吸声都没有。细微的风声让他推测，此时他应该身处一个空旷的神殿中。

有轻微的叩门声传来。

一股巨大且熟悉的力量再一次占据了他的意识和身体，此时，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躲在别人身体里的旁观者。

“霍德尔”看到他自己，用神术打开了沉重的殿门。

微风吹来一股带着水汽的百合花香。他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他无比熟稔的温柔嗓音。

是西芙的声音。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神殿。

“黑暗神在上，我是光明神座下的大天使萝尔，我奉命来给您送信。”

“霍德尔”有些犹疑，这个萝尔，分明让他感觉，就是与他这两天相处的西芙。

“霍德尔”听到自己应了一声。让她将信放下。

可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将信的大致内容复述了一遍。

“霍德尔”躲在这具身体中，看着他自己怀着一种好奇又期冀的心情，放出一条神识跟着西芙出门。他依旧看不清楚东西，可当神识靠近那个天使的刹那，熟悉的感觉让他更加确定，这个叫作萝尔的天使就是西芙。

神识在西芙脚边停下，他能感知到她用神术，复活了枯萎的花朵。

“霍德尔”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躯体传来的震动，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一个突然得到了一块糖果的孩子。

霍德尔双臂用力一撑，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刚才因为触碰那个带着迷雾的强大神识，而被卷入了属于那个神识的梦境。霍德尔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感受到肺部因过于充盈而发涨，他才呼出去。

原来是这样——

他自从降世后，就一直被这种奇异的感觉所支配的原因竟然是，他的身体里，沉睡着属于黑暗神的神识。

新神在诞生时，都会吐露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他的名字，竟也是属于他的。

怪不得他在对付黑暗魔物的时候，几乎不费任何力气。也怪不得他从月桂树上醒来时，他的视力是如此模糊。

还有那个名叫萝尔的天使，和现在跟随他的森林仙女西芙是那么的相似。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西芙能牵动他情绪的原因。

霍德尔感到极为干渴，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刚才在梦境中似乎耗费了过大的精神。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霍德尔打开门，西芙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站在门外一步的位置。

“霍德尔大人，希望没有打扰您的休息，我想，您没有吃晚餐，就给您送上来了。”西芙说道。

“进来吧。”霍德尔将门大敞开，顺手接过西芙手里的托盘。

西芙打开配套的银色餐罩，里面是甜香的苹果派和一杯血橙汁。西芙本来以为自己送完东西就可以直接走的，没想到霍德尔让她进了他的房间。

他柔软的衬衫似乎在被子里被蹭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了他白皙的锁骨。早上让他穿的十分禁欲的衬衫现在却变得有些慵懒，衬衫的袖子也被他挽了上去，露出他手臂上清晰又微微凸起的血管。

西芙错开了眼睛，问道：“霍德尔大人，您叫我进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霍德尔盯着西芙低垂的发尾，在昏暗的烛火下她的发似乎显得格外柔软，他把萝尔这个名字咽了下去，说道：“没什么，谢谢你带来的晚餐。”

西芙点点头：“其实，我倒是有个事情问您，昨天布朗太太言语中似乎得知了您的身份，我出门时，发现她将花园里的花也清理了。”

西芙顿了顿，没有给霍德尔任何插话的机会，接着道：“我猜想，能让您暴露身份的原因应该是有魔物的袭击，我将一只袭击我的耶门加打伤，而这种魔物，喜欢群居，想必他们在袭击我两次都没得手的情况下，又趁着夜色跟了过来。”

西芙微微低着头，从霍德尔的角度看去，他能看见她一眨一眨的眼睫，他知道，纤长的眼睫后，包裹了一双怎样的眼睛。

西芙说着，仰起脸，那双像极了他口袋里那颗宝石的眼珠，就这么锁住了他。

“所以，霍德尔大人，谢谢您保护我，我虽然不比您神力强大，但是现在，作为跟随您的神使，请相信我有和您一起处理危机的能力。” 西芙正色道。

听着西芙认真的话语，霍德尔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个愿意给黑暗神送信的天使萝尔，语气嗓音和对面的西芙如出一辙。

霍德尔牵了牵嘴角：“当然。”

西芙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欠了欠身：“那么，未来的神主大人，晚安。”

霍德尔看着西芙阖上了房间的门。

路过他身边时，他闻到了在梦境里相似的百合花香。在夜色中，馥郁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