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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文学网 > 儒门天下朱雀志 > 第6章 风入青镜洗尘埃,晧珠沉江生雾霭(中)

第6章 风入青镜洗尘埃,晧珠沉江生雾霭(中)(1/1)

“无缺公子”怎会与那些自诩名士风流的公子同场较技,白千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勉强回了一礼,问道:“便由我这后辈破题可否?”

楚潇儿美目流转,看向白千殇身后,只觉得这女子气质不凡。她回答道:“这倒无妨,按照惯例同席之人是可以代为破题的。还未请教小姐名讳。”

白千殇心想:你倒是未请教我的姓名,当真看不起我。

紫鸢见这女子轻慢白千殇,心里偷乐,随即转念一想:那女子轻慢我师长,若是自己再显得恭敬,便有违先贤教导。于是她将案上棋盘递给楚潇儿,答道:“此便是破题之法,你便拿去验证。”

楚潇儿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何这女子也是如此傲慢。她视线扫向棋盘,只见题已破了一半,心中明了对方的确棋艺不凡。

不一会,船尾的挂上了新的棋谱。众人一看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但如何让黑棋重新围出大空,仍需各种手段,一时间厅内又是嘈杂不堪。

约莫过了半刻,终于有一个公子做了出来。楚潇儿见白千殇并无取胜的想法,她心中也确实恼了这冷傲的男人,便故意宣布让那个公子获胜。

紫鸢见状冷道:“有所建树便忘前人之功,可笑。”

那公子正欲辩解,楚潇儿却抢先说道:“小姐破题只破了一半,自然算不得胜者,何况公子冷傲,必不需奴家姐妹相陪。”

白千殇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想着花魁现身,对卖弄才学丝毫没有兴趣。但紫鸢却不同,一心认为楚潇儿是有心轻慢她和白千殇,当即答道:“这花舫规矩是允许同席代答,我赢了你便要陪我师长夜游,只是看他同意不同意罢了。”

楚潇儿闻言冷道:“那便下一题努力吧!”

紫鸢早有准备,随即说道:“那如果他解的不对,当如何说?”

楚潇儿笑道:“那边算你赢了,如是如此,我晚上便亲自向你家师长赔罪。”说罢眉目间故作娇羞,望向那白千殇。白千殇与她四目相对,连忙将头扭到一边。

紫鸢白了白千殇一眼,便将棋盘端到那获胜公子面前。他将棋局还原到那公子走出的第一步上,便拿起了白棋讲解道:“这位公子第一手便错了,虽然抢占了急所,但却给白棋留下妙手。我若在一路点进去,黑棋再损十目,中央的成空潜力已经无法支持黑棋获胜。”

那公子一看,汗颜道:“诚然如此,在下受教了。”

紫鸢看他虚心受教,又不像一般文人墨客那般好面子,猜想他只是帮朋友破题,便恭敬了三分,继续说道:“公子抢占急所,甚合棋理,但在此处黑棋需先自补,再图进攻。先下手为强固然重要,后发制人却也未尝不可。”

说罢,紫鸢又复原棋盘,落下黑子,将与白千殇拆解时那歩白棋冲裂的棋补了一手。

那公子见了棋,瞠目结舌道:“想不到还能如此下!”

其余公子们闻言全都围了上来,开始探讨验证。

楚潇儿棋艺不凡,见此一手便明了其中门道。想来自古才名卓著之人,难免恃才傲物,当下对紫鸢二人没了反感。她只钦慕有才学的人,品行对她来说反而不重要。毕竟自己也是风尘中人,哪有资格奢求十全十美的男子相陪。她想到此处,听得众人沉默下来,像是接受了紫鸢的见解。于是她宣布道:“看来此题便算这位小姐代表的公子解开的了,诸位公子可有异议?”

在场的公子们面面相觑,勉为其难的对白千殇拱手道:“公子才学,我等佩服。”

白千殇便起身回礼,说道:“师门小辈破题实属侥幸。”

楚潇儿慢步走来,对白千殇施了一礼,眼中已是尊敬之意,说道:“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白千殇冷冷作答,只言自己姓氏。

此题即破,楚潇儿便向座中另一女子说道:“江婉,接下来便是你出题了。”

那名叫江婉的女子,淡妆素抹,颇有江南女子恬静之美。她欣然走到众人面前,嫣然一笑略施一礼,命下人取出古琴,便开始弹奏起来。只是她并未说一句话,想来题目藏便在琴音之中。

琴声传来,初时婉转动听,不一会儿便立意高远起来,大有“大鹏一日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气势。琴音逐渐高亢,节奏变幻,如同鲲鹏翱翔于高空,时而滑行,时而振翅。诸位公子听得此曲,借着酒兴,皆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但白千殇却极为不悦,紫鸢也是同感,两人双拳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原来此曲后段出自儒门正统,是为了鼓励学子建功立业、著书立说而由乐部先贤名家专门谱写,一般只在儒门盛典时使用。不知何时流入民间,更想不到还沦为了烟花之物。

此曲奏毕,紫鸢便対白千殇说道:“不知白中丞此刻作何感想?”

白千殇冷道:“自然是回击,看这些公子哥还有救否!”

紫鸢道:“自我与中丞相识,还未见过您的琴艺,但我常听商大夫夸奖您,不知可否露一手。”

白千殇将自己之前不屑下场的想法抛到一边,左手袖子一甩便将琴卷到面前,动作隐蔽且无声响,倒是无人发觉他的动作。

众人此刻尚在猜测题目,只闻得“当当当”三声。

白千殇连拨三弦,众人如同惊弓之鸟,齐齐噤声。

怎么如此大的杀气,紫鸢不解,白千殇抚琴之间竟隐隐有按剑的气势。

琴音浩荡如战场的号角,琴弦撩动如紧弓弦。在场众人何时见过战场的气势,被惊得发不出声响。他们面前时而是铁骑突出,时而是万剑齐发,但最令他们怕的却是十面埋伏之中那琴音片刻的沉默。

紫鸢不禁想起考学时甄妙音所作之曲,果然是一脉相承。

与那考学之时无二,曲终之后,在座众人背后发凉,惊出一身冷汗。

不想白千殇却出口吟道:“血染豪杰袖,酒洒弱冠襟。若将襟比袖,谁重复谁轻。”

此语一出,紫鸢便觉得气氛压抑,心想:这些个公子们夜游的兴致都要一扫而空。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原来是那叫江婉的女子慌忙起身不小心撞到了琴案。她倒抽一口凉气,向白千殇行礼道:“先生忧国忧民之志,小女佩服,我便算作过关了。”

楚潇儿见状,只得装模作样向众人问道:“各位公子可有其他见解?”且不说白千殇此曲立意如何,光是此等杀意和技艺,自然没人会去自讨苦吃。

果不其然,众人点头应允,其中有几个不明琴意的还鼓掌叫好。

紫鸢万万没想到白千殇如此做也能过关,捂着嘴偷乐。

白千殇其实也未想过连过四关,刚才只是为了讽刺这些公子“不知报国思社稷”,想不到却讨得了佳人欢心,这烟花女子的心思也当真奇怪。如今既然过关,若是自己放弃了,便没人能见到花魁。他于是打定主意,准备连破四题。

第三题还未公布,此时从上层走下来一个女子,附耳楚潇儿数语。楚潇儿面露难色,但终究还是宣布道:“花魁传话请这位白公子上楼相见,众位公子便由奴家等相陪吧!”说罢,楼下又上来了十几个容貌姣好的女子,打扮更为艳丽,似乎不是这艘花舫身上的姑娘。

白千殇闻言立即起身。

楚潇儿冷道:“原来是看不上我等,故而如此冷淡。”

白浅上装作没听到,不想和她计较。

但这楚潇儿话虽是抱怨,脸上却异常凝重,引着两人上了三层。

三层除去围栏和旗帜,只有船尾部有一间屋子,其余地方都是空落落。屋子样式不同于神州,颇有东瀛特色。屋中坐着一名女子,但与那女子之间尚隔着三层纱

楚潇儿将人带到屋前便告退,只留下白千殇和紫鸢站在空旷的甲板上。

白千殇还未开口,那屋中女子却开口道:“无缺公子想不到还当真找上门来了,起初我还在想彭城何时又多了才子佳人,但听到琴声便知道是你们。我想知道,你难道认为这会是神道盟的据点吗?”

只听得突然喊杀声四起,楼下也传来了跑动和打碎东西的声音。

这女子又笑道:“本来昨日我来试你武功,发现你不好对付,本打算再多布置几天。但今天你偏偏主动送上门来,那我也不客气了。”

紫鸢怒道:“那为何乱杀无辜?”

女子冷道:“反正他们都不是东瀛人,神道盟既然暴露自然要灭口。”

此时楚潇儿突然冲了上来,喊道:“公子与花魁快走,有贼人杀上来了!”话音未落,白千殇闪到她身前,手一挥,摘下了三枚暗器。

楚潇儿一时呆在原地,似乎完全理解不了眼前发生的事。

“今日出手,你不同了!”

那女子笑道:“为何?”

“无他,你出手比昨日更稳、更狠,你不是她。”

屋中女子微微一笑,脱去伪装,果然不是昨夜那女子。只是纱幔遮挡,仍是看不清她的脸。

“潇儿,还不出手!”

然而,楚潇儿却没有动手。她犹豫之间,白千殇与紫鸢更多了几分防备。

屋中女子勃然大怒,骂道:“我们神道盟收养你们这些孤儿,你们的命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你难道忘了你身上还有剧毒未解?”

楚潇儿默默摘下颈后的两根金针,面容、体型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居然她就是昨日那个刺客。

“我本以为今日做局是为杀了白千殇,却未想你竟然连我姐妹也都要灭口!我如果还助纣为虐,还是人吗?可惜我年少错入了狼穴,甘为爪牙,竟害死诸多无辜!”

说罢,她又向白千殇道歉道:“昨日刺杀实属无奈,今日之局我也不知道会被如此算计。可惜先生大才,却因为摊了这趟浑水。”

突然四面八方勾爪射来,白千殇举剑护住楚潇儿。

“我掩护你逃走,以后好自为之。”

楚潇儿闻言,面露感激。此时船侧顺着勾爪又跃上来不少杀手,她并未逃走,反而替两人挡住后方来敌。

白千殇见状也不耽搁,举剑冲入屋中,一剑挥下将首恶劈成两半,但这两半人竟咯吱作响得从屋中两侧窜出。

“又是傀儡!”

这傀儡与昨日却大不同,不是人偶、皮影那般简单。只听它分头逃走的异响,白千殇便知道这傀儡还内含有多种机关。

此刻数十名杀手手持倭刀,将白千殇紫鸢两人团团围住。里面一圈的杀手近身抢攻,外面一圈却是人影翻飞,不时从诡异的角度打来暗器。尽管二人武功高强,但面对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一时也脱不开身。

紫鸢见局势不妙,挽起剑花护住要害,看准机会将两枚暗器打向灯笼。此时已入夜,船顶没了灯光瞬间陷入黑暗,只见得叮叮当当火星四起。白千殇趁机分开身形,三个方向冲出。杀手一时反应不过来,包围阵型被打乱了。

白千殇见此机会正欲各个击破,却未察觉到危险已经来临。

灯光熄灭的瞬间,众人都看不清战况。但实际上,那两盏灯其实根本未被紫鸢打灭,只是两个傀儡趁机附在了灯上,让人误以为熄灭了。此时众人刚刚适应黑暗的环境,这傀儡中却暗藏白磷,猛然引火而发,船顶顿时恍如白昼,令人目眩。

两个傀儡趁机突然合并,飞入空中突然发难,暗器顿时如暴雨梨花,铺天盖地打了下来。

白千殇隐隐瞄见异物飞向上方当即挥出一剑,立刻拉上紫鸢倒退数步,紫鸢慌乱中仍是剑花入屏,挡住零零星星的暗器。楚潇儿本在外围应敌,战场变故全无察觉,面门险些中了一镖,幸而被白千殇用手挡住。

“白公子,此镖有毒!”

楚潇儿慌乱之下,连忙摊开白千殇掌心,却发现这手套下传来的是冰冷之感。

“不必在意!”

白千殇目不斜视,看着满地尸骸和密密麻麻的暗器,暗道:神道盟真是狠毒,竟连自己人都杀。

“中丞快看!”紫鸢突然大喊。

原来花舫下面有六只小船,在小船自身灯光下,隐隐看得出有锁链往花舫桅杆延伸。想必敌人就是通过六条铁索操纵傀儡。

“紫鸢,你应付这傀儡,我去找出操纵者!”

“好!”

这傀儡此刻暗器已尽,但仍是坚固。紫鸢两剑砍去,只是发出沉闷的响声,躯壳上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

借着暗淡的月光,紫鸢这时才总算看清楚了它的全貌。傀儡与人外观相似,但此刻傀儡手、脚、腹部都已打开,内部都是粘稠的线绒。令人作呕。

几招过后,这傀儡也彻底不动了,想来是白千殇已经将杀手尽数诛灭。紫鸢正要上前检视,却不想这傀儡口中射出一支利箭。然而她面前却还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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