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谁比谁高贵(1/1)
彩簪虽然也是在林家的宅院深处伺候家里的女人们,但是在外面说话做事倒是也一点不含糊,不一会儿就带着马车过来了。让林晓卿和春思上了马车之后,她也冷着一张脸上马车了。
这个马车里面看起来有些简陋,上面的木板和垫子不仅仅是旧了这么简单的,用手摸上去能摸到旧了的垫子的碎屑。
“这个马车好旧啊。”林晓卿说道,“还有一股霉味……”
这话不是林晓卿硬要停下来的,实在是林晓卿在看到彩簪的脸色不太好,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这才识相地闭嘴了。
此时明明是七月流火的时节,却因为彩簪坐在马车里,让林晓卿和春思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冷。
彩簪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不太好看,她稍稍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银钱拿了出来,对着林晓卿说道,“这是当了簪子,又雇了马车之后,剩下来的银钱,小姐收好了。”
林晓卿愣愣地将彩簪递过来的一个钱袋子拿了起来,她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打开看了看。
钱袋子里的是一些碎银子和一串铜钱,看起来那根簪子还能换到不少钱呢。
“这些钱,可以雇一辆更好的马车吧?”林晓卿看了这袋子钱以后,只想到自己能怎么享福,结果话刚落音就看到彩簪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她才说道,“我就是说说而已。”
“七小姐,您的簪子也不是您自己的东西,是大夫人给您的。你怎么能胡乱用呢?还这么不节俭?万一大夫人知道以后不开心怎么办?”彩簪厉声问道。
林晓卿说,“不开心的话,就赚钱还给她呗,彩簪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
“不是买不买的问题,现在您是林家的七小姐,还开了智,不可能一直都呆在林家大宅里的。你要是想要什么,就去典当东西来买,那到时候出门连点像样的首饰都带不出去要怎么办呢?”彩簪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是觉得林晓卿就是一块朽木,怎么说也不听。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得好,林晓卿在自己心里默默想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往彩簪的身边靠过去,还不等彩簪反应过来,她就将头枕在了彩簪的肩膀上,接着开口问道,“怎么都是京城的富户,林家和言家的距离那么远呢?”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破冰用的问题,同时也是她想知道的事情。
从刚刚在太阳底下走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古代人虽然没有什么便捷的生活,但是不代表他们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不清楚,特别是对区域的规划他们也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的。
比如他们会规定哪里是居住区,哪里是商业区,商人和官宦不会住在同一片区域,因为官宦不愿意与士农工商的最末流有太多的接触。
所以按照道理来说,林家和言家都是大梁有名的富户,所以他们家的距离应该不远才对。
可是他们走了好几个时辰,又坐上了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都还不见自己到达言家,这就难免让林晓卿觉得有些奇怪了。
“我们去言家要经过大半个京城。”彩簪说道,“若是我们走到言家的话,大约未时能到言家。”
未时?林晓卿反应了一下,那不就是十三点到十五点吗?也就是说,她早上七八点就从林家钻了狗洞出门,走了两三个小时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为什么言家和林家的距离有那么远?凭什么啊?
“要走那么久?”林晓卿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商户不应该都住在一个地方吗?我可是听说,钱家和我们家的距离就很近,所以言家就算是要走的话,也不会走很长时间的呀?”
彩簪看着林晓卿一脸惊诧的样子,就知道这个林晓卿根本就不是很了解言家,“言家并不在我们家附近的,他们言家和我们林家并不一样。”
“不一样?”林晓卿问,“还能哪里不一样?都是商户,谁比谁高贵啊?”
士农工商,商户永远都是最末等的下九流,不过就是因为有钱才显得光鲜亮丽,但是在阶层固化的古代,不仅仅是光鲜亮丽就可以的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士族他们的优势就是掌握一定的渠道,在朝堂上有自己的话语权,同时也能够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
虽然这些比不上钱来得具象化,但是确实是比不上那些隐形的优势来得更实惠一些,因为钱可能买不到一个人的尊严,但是荣誉却可以买得到。
“大梁开国皇帝在推翻前朝的时候,言家当年可是散尽家财帮着大梁开国的家族,所以言家的家宅并不在我们家附近,而是和官宦的宅邸很近。”彩簪说道。
林晓卿问,“散尽家财帮着大梁开国?这是他们言家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怪现在的林晓卿对这件事的惊讶程度,实在是她想不明白一个有钱人,怎么能做到散尽家财的?难道就是为了国泰民安?
这是古代,只要是天下大乱,那基本就等于每一起义想要反了皇权的人都会说,自己是天命所归,所以天下大乱的时候,帮谁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除非言家的人笃定大梁的开国皇帝能赢。
“商言一家和政言一家本来就是同脉连枝,说是分家了,其实也只是名义上分家了,他们两家现在还亲密着呢。我听说,当年商言的老家主死了的时候,政言的言大人还来商言家为言公子来撑腰呢。”彩簪因为跟在大夫人的身边,所以这些消息听得不少,但是她还是觉得奇怪, “七小姐,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林晓卿愣了一下,她从前只知道商言和政言,没听过这件事啊,“啊?我不知道呢。我只是觉得,不管是什么关系,散尽家财这一点,也有些太狠了吧?反正放在我的身上,我是做不出来散尽家财这种事的。”
如果说商言是靠着政言的关系才在官宦宅邸附近的,那林晓卿还能想象得到,但是祖辈散尽家财得来的家族地理优势,是林晓卿不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她要是很有钱的话,那就买一座城池,自己做城主,天天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
到底是什么人,能在乱世里随随便便散尽家财啊?应该也是个狠人吧?
彩簪奇怪地看了林晓卿一眼,说道,“七小姐,有时候我真的不太懂你,你明明知道你自己的簪子能换钱,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家离言家很远呢?你明明就去学堂和钱家言家的人一起上过课,这些都不知道吗?”
林晓卿被彩簪怼得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她是知道彩簪是个聪明且嘴巴不饶人的,但是这么敏感倒是她没想到的。把知道以物易物和两家的距离联系到一起,用来怀疑她,简直绝妙。因为她自己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理由和借口来搪塞过去。
见林晓卿不说话,彩簪拨了拨林晓卿的头,让林晓卿的头离开自己了以后,才正色对着林晓卿说,“七小姐,你要答应我,以后有些傻问题,不要随便乱问。问多了,对你自己不好。”
林晓卿被彩簪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是认栽地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林晓卿乖乖听话的样子,彩簪这才舒服多了,但是也没有停下训人的脚步,她也搬着脸看着春思,“你也是个傻的,我对你也不是十分放心,以后若是七小姐再问什么蠢问题,你要知道捂住她的嘴,懂了吗?”
一般情况下,春思对彩簪都是敬而远之的,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对上了,那她也是对彩簪的话言听计从。所以春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彩簪姐姐,您说的我都听进去了。”
这两个人在此时这么听自己的话,彩簪这才舒心了一些,她说道,“七小姐等会儿见到了言家的家主,要问什么,现在也一并和我说了吧,我看看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蠢问题不能问的。”
彩簪比林晓卿大了四五岁,虽然在林晓卿的眼里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偏偏她的身体却是个九岁的孩子,面对彩簪的这番训斥,突然之间有种回到了自己的九岁,当时的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每次她跟在自己哥哥的身后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哥哥是全天下最棒的人,直到有一次她的哥哥命令她跳进水里,她也奋不顾身地跳进去差点被淹死了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好像并不被自己唯一的哥哥当妹妹。从此以后,她总觉得自己是没有兄弟姐妹的。
现在彩簪的话,却又让林晓卿恍惚地认为,自己是有兄弟姐妹的,她的话虽然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却能很清楚地能感觉到,这些语言下面的关心。
所以林晓卿也不管彩簪现在的脸有多臭,索性就躺在了彩簪的腿上,甚至还蹭了蹭说,“彩簪姐姐,你对我真的很好,但是你也放心,我不会问什么蠢问题啦。”
林晓卿变得聪明了以后,就开始不按牌理出牌,这些彩簪都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林晓卿居然这么不按牌理出牌,她就这么躺在了自己的身上撒娇起来了。
见到林晓卿像条毛毛虫一样在彩簪的身上扭着,春思也笑了,她说,“七小姐,您现在好像一条撒娇的毛毛虫哦。”
彩簪听到这个比喻,脸都有些绿了,但是却还是拿着这两个无可奈何,只能悻悻地说,“我怎么会碰上你们这俩促狭鬼?”
多年之后,彩簪再回忆起这个画面,才反应过来,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上了林晓卿的贼船,然后再也下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