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千独山（1/1）

让姬五他们忙活着，常月把被子盖到老人的膝盖给她保暖，这才疑惑的问：“申姐姐，你说的‘他们’都是你的乡邻吧？他们不是逃荒去了？”

老人摇摇头：“若是逃荒走了那还好，可惜他们都是被征了矿役，或者去了圣教。”

“什么矿役这么厉害？去了只能不死不回？”

“还能是什么矿役，不就是官老爷们派的矿役！从前年开始一日紧似一日，起初我们家也就老头子去，不久是我两个儿子和四个孙子都被征走了。唉，半年前闹兵灾，圣教又派来了仙姑讲法，让家中女眷入教聆听圣训服侍教中仙人……”

老人的神情麻木，她仿佛陷入了回忆无法释怀：“我们起初都以为圣教是为了解救我们的，后来有一天夜里隔壁家的小闺女偷偷跑回来，在那里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第二天人就没了，我们这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圣教分明就是火坑啊！”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提起那个圣教她十分忌惮：“村里有几户家中还有爷们的人家组织着一起去找人，唉……结果被打了回来死伤甚重，说是圣教与官府勾结凡是上门找人的一律按闹事论处！”

“官府？现在还有官府在？”常月问。

老人点点头：“距离此处往南百里有一座大城，是甘州府城，城墙数十丈高，周长过百里，乃是世所罕见的大城，我们这里所有富贵人家都逃到那里了。”

这个时候一直在烧炕的姬五扭头道：“甘州府城据我所知乃是一个方圆最多几十里的城池，城墙高不过十数丈，如何会成为一座数十丈高百里周长的巨城？”

老人摇头也疑惑：“我们哪里知道如何会变成那么大一座城池！只听说到现在还有工匠在日夜加固城墙，用的材料也是巡抚大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铁精石……”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总算有了点明白了：“说不得，我家老头子和儿孙服的矿役就是为了挖那劳什子铁精石的！数十丈高的城墙，百里周长的城池，原来都是我们百姓的性命堆起来的啊……”

可惜就算她现在想明白又有什么用？家人都已经被官府的人抓壮丁服矿役了，她一个将死的老人除了等死还能如何？

房间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姬五他们把土炕烧暖和了就无声退了出去，屋门被他们带上只留一条胳膊粗的缝隙通风。

外面的光线就顺着那条缝隙漏进房间，给昏暗的空间带来一丝光明。常月忽然伸手拍了拍老人干枯的手背：“老姐姐，你家的人都叫什么？不行我让家里的孩子去探查，先去他们服矿役的地方找找，再去那个圣教看看，你的家人若是能带回来就带回来。”

“万万不可！”老人猛然惊醒，下意识道，“不可让你家孩子犯险！”

常月微微一笑：“老姐姐您也看了，我们能一路从潼山关以北逃荒至此甘州腹地，若是没一点武艺防身恐怕早就死在路上了！你放宽心，我先让家里孩子去探探路，若是时机合适就出手救人回来，实在救不出那也算我们做老一辈的尽了人事，他们天命如此徒唤奈何！”

常月知道她救不得天下人，但是救一家人还是可以吧？

常月问了一些关于矿役和圣教的信息然后回他们休息的正屋叫来赵果，让他随自己往西一行，而这里她让陈家二郎三郎他们负责守卫，其他人也小心休整不要随意外出。姬五在旁边一脸焦急，等常月和赵果往外走的时候他跟着出来：“老夫人，能否容许在下跟随？”

常月摇摇头：“太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大概知道你的身份也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着眼的是将来而不是当下。眼前这些人或者事你无力改变又何必涉险？”

姬五神色郁郁：“在下不甘心啊！老夫人，我身在局中都不知局势糜烂至此！庙堂之上那些人……唉……百姓十不存一，根基尽毁将来还有救吗？”

常月笑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你怎么就知道局势会这么一直坏下去？焉知不能否极泰来？慢慢等，你与邹瑞现在最需要的是等待，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将来会有你大展雄图之时。”

“敢问将来是何时？”姬五忽然问。

常月根本不需要犹豫：“天塌地陷之时。”

什么？！姬五脸上血色尽退苍白一片，什么叫天塌地陷？！还用再问么！他失魂落魄的回转屋子，在自己的角落呆坐了整整一个上午，余不休兄弟两曾开口询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仿佛被魇住了一般。

不去管姬五如何，常月带着赵果步行往西走，到了野外她牵着着赵果的手施展缩地成寸之法加快速度，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俩人就往西疾行了百多里。

天色暗沉，积雪有两尺多厚。赵果的修为也算可以，跟着常月只是在雪面留下很浅的足迹。他们按照申家老太说的果然看到一片并不很高但是地势很陡的群峰矗立于一片平原中间。那里叫千独山，众多山峰兀自挺立并不相连，每一座山峰都笔直往上直入云霄。

本来那里就是一片山石堆叠成峰的荒山，从前年开始山脚下挖出铁精石，于是官府开始从四面八方征集徭役开矿，起初每一旬还允许矿工回家休息两天，后来就直接封了矿区任何人不能擅出，普通矿工想出去只能等咽了气闭了眼才有可能。

常月俩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着急往前探查，而是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伸手捏了一道隐身符打在赵果身上，常月交代：“这道隐身符可以保持两个时辰隐身效果，但是你不可出声，等会随我进入矿区注意安全，听我吩咐不要鲁莽行事。”

赵果点点头，眼中是掩饰不了的兴奋。

常月又看了他们来的时候的足迹：“果子你应该可以踏雪无痕了，怎么还有脚印？”

虽然脚印很浅很淡，但是那到底是一处破绽。

赵果脸色一红：“奶，刚才你速度太快我一提气就顾不上脚下了。”

常月点点头：“也好，随我来。”说着就径直往矿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