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顾亦川（1）（1/1）
画面静止下来，随后一层薄雾渐渐笼罩整个屏幕，一切都被隐去。
过了几秒，薄雾从屏幕中间往两边消散，一簇火红的玫瑰显现出来。
画面逐渐变得清晰完整，大簇火红的颜色显露出来，此处是顾亦川别墅外的玫瑰花园。
那日顾亦川被顾父的人强势带回顾家主宅，他醒来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如往常一般冷静理智。
他将顾父手里那些微末的权力彻底收回，不留一丝情面地肃清了顾父在自己身边暗中安插的人。
他知道自从顾子喻被认回之后，顾父私底下做了不少为顾子喻铺路的事。
可顾亦川一向自负，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以为他已经不是那个软弱可欺护不住阿祁的小老虎了。
可他还是疏忽了，他的疏忽导致他的小猫被抢走了…
小老虎找不到小猫了…
处理完顾家的事情之后，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他和顾祁一起生活过的这栋别墅里。
他神色如常地坐在别墅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只感觉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愿意想…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该等着谁，就好像以往经历过无数次的等待一般…
就像…顾祁曾经逃离他的那些天一般…
一直等到整个别墅被黑暗吞噬得彻底，一片漆黑之中响起一道带着恍惚迟疑的声音，
“阿祁…不要哥哥了…”
这道声音仿佛开启了什么痛苦的记忆，那些鲜红刺目的场景瞬间涌入顾亦川的脑海里。
他的心脏被猛地刺了下，泛起尖锐的疼。
眸中失神了片刻，他攥紧了手指，声音沙哑地低喃，
“…是我忘了…”
“阿祁…不在了…”
话音落地，房间里重新恢复空荡荡的死寂。
顾亦川攥紧了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来自心脏处的钝痛。
他隐在黑暗中的眼眸发红，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不知前路何方。
没了阿祁的世界仿佛也没了他的容身之所…
此后，他的灵魂将无处安放…
这世界的任何地方他都有能力抵达，却再没有一处能成为他的心之所向。
过了不知多久，顾亦川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他所等待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但他只是站起身便又没了动作。
此刻，他脑海里莫名想起阿祁问过他的话，
“萤火虫…困在瓶子里…会死吗…”
他当时故意答错了…
其实，被困住的萤火虫会死…
也不只是被困住的萤火虫会死…失去自由的阿祁也会…
他突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此刻做什么都觉得不合时宜。
无论是报仇也好，悔恨也罢，他的少年都看不到了…
他的少年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看向那间紧闭的房门，那是顾祁的房间。
顾亦川借着微弱的光来到那扇门前，停在门口迟迟不敢动作。
哪怕知道推开这扇门也不会再有一盏微弱的台灯，更不会有那个他在乎的少年，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升起一点微薄的希望。
如果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果阿祁还在安稳地睡着…该有多好…
顾亦川抬手，指尖在发颤，颇为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手，生怕惊扰了谁…
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迎接他的只有令人感到无望的黑暗。
他的手蓦得垂下来，仿若行尸走肉一般走进绝望的深渊…
翌日清晨，为了对小少爷进行下一阶段心理治疗的季医生来到了别墅。
可当他走进顾祁的房间，看到的却是几乎全身布满鲜血的顾亦川。
那时的顾亦川…在自残…
季医生不知道，顾亦川在复刻那天他在顾祁身上看到的伤口…
从几乎血肉模糊的手臂开始…
顾亦川眼神凶狠偏执，仿佛泄愤一般发了狠地把刀刺进手臂，流了一地的血。
季医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顾亦川去死，他想上前夺过刀，却招来顾亦川的反抗。
顾亦川眼眸泛着红血丝，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一匹步入绝境的孤狼。
这让季医生心底无端生出几分恐惧来，动作慢了一步，手背瞬间出现一道渗血的划痕。
“滚！”
顾亦川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狠。
季医生眉头紧皱，只能后退一步，站在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凭借以往治疗顾亦川的经验来安抚。
可顾亦川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
直到他试图把顾祁当做一味药去激起顾亦川的求生意志。
他告诉顾亦川，“顾祁不想你死”
从始至终只有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顾亦川手下的动作停下来，目光有些怔愣地望向他的方向，手里的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阿祁…不想我死…”
顾亦川表情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季医生的话。
过了两秒，好似想到了什么，他眼底的软弱茫然骤然破碎，化成了一声充满苦涩意味的笑。
他眼角的泪水随之滑落，显出几分疯态。
他意味不明地重复着，
“阿祁不想我死…”
是啊…他的少年是被他逼死的…他的少年该是不愿见到他的吧…
…他不能碍了阿祁往生的路…
阿祁一定要走快些…逃得远远的…下辈子不要遇到我了…
“哥哥给你时间…哥哥不会去打扰你…”
顾亦川声音低哑，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事到如今，他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过了不知多久，顾亦川站起身，表情恢复平常，除了手臂上的伤以外看起来没有一点异样，
仿佛那些迈不过去的心理创伤一瞬间治愈了。
随后他无声地看向季医生，眸中泛着红血丝却又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季医生看到顾亦川的眼神，愣了一下，心底隐隐不安。
片刻后，他听到顾亦川异常平静的声音，
“季医生，这次不需要安排心理治疗。”
“只进行药物治疗”
季医生眉心一蹙，有些不赞同，“顾少，您这次的情况明显…”比之前更严重…
顾亦川开口打断了季医生的话，语气强硬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只进行药物治疗”
季医生沉默了几秒，没再多说什么，随后转身离开。
他治愈过很多人，但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敞开心扉被治愈…
也许…对顾亦川来说，顾祁不是他的伤，不需要被治愈…
无论是甜是苦，只要是有关顾祁，哪怕留在心里腐烂发疼，他都不愿舍掉分毫。
之后的几天，顾亦川仿佛又成了那个雷厉风行，手段狠辣的顾氏掌权者。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扭转了顾氏因为芯片项目受创的状况，然后用顾氏作筹码搅弄风云。
他不计代价地打压所有参与芯片项目的公司，甚至不惜用上龌龊肮脏的手段。
这样的强势攻击让不少企业一瞬间从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只能被迫进入破产清算。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江氏是一个例外。
当江景程的公司的相关文件被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的时候，他罕见地迟疑了。
他只是盯着那份文件，笔尖重重点在江景程名字上，洇出一点墨迹。
他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在医院里同江景程对峙的场景…
他想起这人抢走了他的阿祁，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眸底似有一团火，握着笔的手指用力，笔尖几乎要刺破纸张。
这一瞬间，他心底罪恶的念头疯涨，他想杀了江景程…
可他不能，因为江景程是阿祁自愿托付一切的人。
他不会再违背阿祁的意愿了…
为了克制自己危险的想法和濒临失控的理智，他将一切负面情绪发泄到自己身上。
锋利的笔尖从纸上挪了一寸，直直地冲着手臂划了下去，笔尖瞬间被染成了鲜红。
药物已经逐渐失去了作用，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每分每秒都在崩溃的边缘。
在每一次失控崩溃的时候，他都发了疯地想要找到阿祁，想要陪着阿祁一起死…
可当他清醒过来，他只觉得自己不配，他觉得阿祁该是恨透了他。
他明明可以用江氏存亡为条件逼江景程交出他的阿祁，可他还是死死地克制住了自己。
他放过了江氏。
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见阿祁，
就像他说的，他不该去碍了阿祁的轮回路。
在这之后，他派了人去抓夏予棠，他不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可最终却只收到一句夏予棠自杀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顾亦川是嫉妒的。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触目所及的东西砸了个彻底。
凭什么…夏予棠有什么资格去陪着他的阿祁…
夏予棠就该和他一样活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阿祁赎罪…
但无论他如何恨，终究无法改变夏予棠已死的事实。
只不过，那天之后，他身上的伤加重了许多。
浴室里满地的鲜血随水流冲下，而顾亦川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无知无觉。
他徘徊在崩溃边缘，失去顾祁的每分每秒都显得异常煎熬…
后来，顾亦川大多数时候都没法维持清醒了，他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边，
静静地注视着那片满载回忆的玫瑰花，假装一切都未曾改变…
又是一个傍晚，
暮色渐沉，天边泛着暖意的霞光洒在每一朵玫瑰花瓣上，金灿灿的。
让人无端想起…那个热烈的少年…
不远处的别墅二楼，冰冷的落地窗上隐约映照出一双满含温情的眸子。
那双眸子明明看着的是那片玫瑰花，眼里映出的却是小少爷的身影。
火红的玫瑰沐浴在一天最后的阳光之下，而他的小少爷却没来得及触及一天的第一缕光。
小少爷不如玫瑰幸运…
可…小少爷比玫瑰热烈张扬…
过了不知多久，落地窗边的人影动了动。
那人抬手向前，指尖微动，却在触碰到玻璃窗的前一刻猛地收了回去。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眸中闪过一瞬类似恐惧的情绪，
他的指尖不安地蜷缩起来，却迟迟不肯落下去。
空气中传来一声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
“阿祁…”
“我知道…阿祁不喜欢被我碰…”
“阿祁别怕…别怕我…”
他停顿了下，眼眸里盛满了小少爷的影子，眼眶却在不经意间泛了红。
他薄唇颤着，声音温柔地轻声哄着面前并不存在的虚影，
“阿祁别怕，我不碰你…”
“哥哥只看看…哥哥只想看你一眼…”
“是我不好，我不会再拘着阿祁了…我给阿祁自由…”
顾亦川自顾自地说着，声音里慢慢夹杂了几分哽咽，渐渐低哑地不成调。
“哥哥会在这里等…等着阿祁回来…”
“等阿祁在外面玩累了…等阿祁想哥哥了…”
“阿祁要记得回来看看哥哥…”
顾亦川眼角滑落一滴泪，指尖蜷缩起来，目光始终定在窗外的玫瑰上。
他总是自欺欺人地相信他的少年没有死，只是又一次逃离了。
他告诉自己他的阿祁只是不想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他的少年向来贪玩，只要少年玩累了，就会回到他身边…
他就像一匹孤狼，孤注一掷地守着这栋有着顾祁生活气息的别墅
在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中固执地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