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打一架（1/1）

老属的遗体还停放在他生前住的房间，现在那个屋子里基本都是云家人在守着，其他人不方便进入，唯德真人也不强求，只叮嘱云宇在剪头发的时候一定要干脆利落，不要有任何犹豫。

云宇心中苦涩，握着剪刀的手松了又紧，最后深吸一口气之后，才走进了停放有他父亲遗体的房间。

楚静琪和其他人则在书房内等待。

林老爷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跌宕起伏的心情加上舟车劳顿，他脸上疲惫之态尽显。

陈芬荣有些不忍心，便提议让他去休息休息。

林老爷子摆摆手，叹气道：“人啊，确实不能不服老，但今天，我一定得把这件事原原本本了解透彻了，不然以后等去和老属做伴的时候，没法交代啊。”

忽然听他提及死后的事，楚静琪眼中一阵恍惚，他闭了闭眼，看向萧含煜：“关于我妈妈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是生怕会惊到某些看不见的东西。

萧含煜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再给我一点时间……”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脸色忽地一变，随即阴沉下来，萧含煜手上稍一用力，便将楚静琪拉入他的怀中。

吐息洒在耳畔：“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楚静琪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萧含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一并带走了他手心的温度，呼吸慢慢加快，肥肥发现他的不对劲，使劲叼着他的裤腿，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楚静琪动作迟缓地低下头，眸中映出肥肥雪白的后背，她倏地回神，弯腰捞起肥肥，抱在怀里。

“主人，你怎么了？”

肥肥哼哼唧唧地问，为了不让别人听见，它只能这样。

楚静琪的嘴边没有笑，她抚摸着肥肥的后背，片刻后，摇摇头：“我没事。”

可肥肥却感受到了主人的身体都在微微打着颤。

陈芬荣无意间一瞥，发现书房内居然少了个人，他以为是去上厕所了，结果等到去取头发的云宇都回来了，萧含煜还是不见人影。

他挪到楚静琪边上：“诶，楚静琪，你男朋友呢？”

花了几秒反应这个男朋友指的是谁，楚静琪眼底晦暗不明：“他有事先走了。”

“哦哦。”陈芬荣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对头，也不敢多问，急忙忙缩回了墨青昊旁边，才继续说道：“这萧含煜走得悄无声息的，也不打声招呼。”

墨青昊将他歪歪扭扭的衣领理正：“此时离开，必然是有急事。”

陈芬荣了然：“怪不得跑这么快。”

肥肥有些幽怨地盯着陈芬荣，刚才主人明明都平静下来了，这人又来多嘴，这下好了，主人又不高兴了。

肥肥想尽办法想要讨楚静琪的欢心，但此刻的楚静琪，神情始终淡漠疏离，即便手上的气力和往日无差，肥肥还是觉得太不一样了，主人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它身上，肯定是去想那只鬼去了。

它气结，羡慕萧含煜的同时，也不得不期望这只鬼煞能赶紧回来，这样的主人，他有点怕……

云宇将一缕白发交给唯德真人：“给您。”

唯德真人接过，用拂尘在上面扫过，然后将其塞进了稻草小人里，那稻草小人的脸似乎变得更加生动了，云宇远远看着，也能看出那是他父亲的模样。

他心里发恨，不知道是谁这样恶毒，竟然用他父亲的容貌做小人，诅咒这样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唯德真人撕开稻草小人的肚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写了老属生辰八字的纸条，然后改为贴在纸人身上。

被他塞进稻草小人里的头发忽然的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焰持续片刻，将整个小人烧成了黑色的灰烬。

他这样的做法似乎惹怒了这稻草小人的制作人，书房内无故刮起一阵阴风，声声凄厉的哭声传入众人耳朵中，头顶的灯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唯德嘴角一抽：“何方宵小！”

没有人回答，他冷哼一声，手握拂尘，往空中一挥，带出数张金光弥漫的符纸，驱散了书房中黑暗，但那些足以影响人神志的哭声却还是没有停止，甚至变本加厉起来。

云宇捂着脑袋，痛苦地半跪在地上。

而陈芬荣有墨青昊护着，像是半点影响都没受到，睁着一双眼，崇拜地看着他的师傅：“师父好厉害，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墨青昊望着他，低声道：“会的。”

忽然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老人家，陈芬荣让墨青昊也照顾照顾林老爷子，才让后者免得和云宇一样跪地哀嚎的下场。

林老爷子吓得脸都白了，却还是不忘和陈芬荣二人道谢。

陈芬荣嘿嘿一笑：“没事没事。”

肥肥炸了毛，跳到楚静琪的肩膀之上，想要为它的主人挡住这烦人的哭声。

楚静琪垂下眼，心底满是厌烦。

哭声不止，唯德真人心中也是一凛，这人的修为，比他想象中大了不少，他当下也不敢怠慢，口中念念有词，扔出一把金光闪闪的桃木剑，插在那稻草小人的灰烬上，这一下，竟然插进去一大半，直接贯穿了整张桌子。

那凄厉的哭声忽地停下。

唯德真人手上不停，取过一张符纸，贴在灰烬上，符纸燃烧，灰烬连带着其下的桌子都在颤抖，那似乎是忍受不住疼痛的抽搐。

“唯、德。”

四面八方传来雌雄莫辨的嘶哑声音。

“唯德，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话音刚落，书房内的风忽然停止，灯也恢复了正常，只有遍地的纸片和跪在地上的云宇知道，刚才这里到底经过了怎么恐怖的场景。

“那人离开了。”

“离开？”陈芬荣惊呼，“师父，你说那人刚才就在这里啊？”

唯德真人将刚才拿出的东西一一收好：“一缕神识而已，与我斗法，失败了便离去了，只叹我今日不能卜卦，不然定能算出这人躲在什么地方。”

陈芬荣狗腿地给唯德真人捶着背：“嘿嘿，师父，那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斗法。”

“你？”唯德真人斜眼看他，“先把基础打好吧！”

陈芬荣腹议：他都打了快二十几年的基础了，还让他打基础，摆明了就是不想教嘛。

墨青昊知道他在想什么，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不如我教你？”

听得这话，陈芬荣眼前一亮：“你也会？”

“当然。”

唯德真人拉住陈芬荣：“你是谁徒弟？”

陈芬荣瘪嘴：“您。”

“……”

“主人，你还好吗？”

肥肥用爪子虚虚搭在楚静琪的肩头，神情担忧。

“我没事。”楚静琪嗓音有些哑。

肥肥忘了不能说话的事，楚静琪也没有提醒它，此刻一人一猫的交谈落到林老爷子和云宇耳中，两人皆是露出了震惊中还带有原来如此的表情。

果然，现在在这个房间中，除了他们二个之外，就没有普通人存在了。

肥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事，吓得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楚静琪扫了其他人一眼，然后告诉它：“没关系，可以说话。”

这样的主人好温柔，也好空洞。

被允许说话了，肥肥却高兴不起来。

唯德真人这才注意到书房中少了一个人，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原来是萧含煜不见了，刚准备掐手指算算这只鬼煞去了什么地方，又想起自己今天不能算卦，有些不爽地放下手，他压下心底的不安。

想来楚静琪还在这里，对方应该不会干出什么坏事吧。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唯德真人越想越气，思来想去这个锅似乎只能扣在墨青昊身上，于是一记眼刀甩向墨青昊。

如果不是这条龙，能有今天这么多事？

陈芬荣本就和墨青昊离得近，也看不清他师父的眼神到底是落在墨青昊身上，还是他自己身上。陈芬荣下意识反思了昨晚到今天的所作所为，愧疚涌上心头。

他揪着自己的衣摆：“师父，我回去一定好好用功。”

唯德真人：“……”他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子不正常。

思及楚静琪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唯德真人觉得他们得说些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他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和这些小年轻实在说不到一起去，于是就用拂尘敲了敲陈芬荣的后背：“你去和楚静琪谈谈心，让他别太在意萧含煜的去留。”

陈芬荣嘴巴微张，一脸师父你在逗我的神情：“师父，我跟他不是特别熟啊……”

唯德真人恨铁不成钢：“你笨啊，现在正是他心智不稳之时，你只需要趁虚而入，攻其不备，多说说交心的话，不就熟了吗！”

“……”陈芬荣总觉得他师父这些成语的用法都不太对。

但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的楚静琪，陈芬荣咽了咽口水，只是说几句体己的话，关心朋友，对方应该不会告诉萧含煜吧，这样他就不会成为师父口中描绘出的“撬别人墙角”的人了吧。

他磨磨蹭蹭地靠过去：“楚静琪，你没事吧？”

两秒后，楚静琪侧过头看他：“我没事。”

陈芬荣心头一跳，也这叫没事？和那天在鬼市的状态有什么区别？他算是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让他来跟楚静琪说说话了，这要真的像上次一样，他可不能保证萧含煜能及时赶回来。

斟酌了一下措辞，陈芬荣开口道：“那啥，你别担心嘛，萧含煜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才急匆匆去了，急事嘛，一般不都是很快就能解决的吗？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

陈芬荣越说嘴巴越干，说到最后，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起来，他都在瞎说些什么东西啊？

楚静琪缓慢地合眼，再睁开，陈芬荣从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我知道。”

陈芬荣头皮发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唯德真人：师父，救救他！顺带也救救我！

成功接收到自家徒弟发来的讯号，唯德真人干咳两声，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楚静琪。”

楚静琪垂眼看他：“唯德真人。”

唯德真人也觉得棘手啊，他想了半天，然后说道：“你知不知道萧含煜去了什么地方？”

“我……”楚静琪的眼中闪过茫然：“不知道。”

“他上一次离开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肥肥听到这话，悚然一惊，原来昨晚主人没有睡着吗？不然她也不会知道那只鬼煞出去过啊。

唯德真人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悠悠道：“他最后回来了吗？”

想到昨晚萧含煜小心翼翼钻他被窝的时候，楚静琪顿了顿：“回来了。”

“这不就结了，”唯德真人大大咧咧将拂尘一甩，带起的微风拂过楚静琪的面庞，“他每次离开，都会回来，不是吗？”

听到这话，楚静琪陷入了沉思，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微微颔首：“是。”

“所以不用担心，就连我拿他都没什么办法，估计也没什么能伤害到他。”

陈芬荣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但是很快，他就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趁着唯德真人歇气的空档，开口提问：“师父，那萧含煜到底什么来头啊，你居然说拿他没办法？”

唯德真人眯着眼，感慨道：“生做厉鬼，又经领悟鬼道修炼之术而化为鬼煞，扛得过其中的艰辛与磨难，这样的心性与意志，就连你师父我都不得不佩服啊。”

“啊？”陈芬荣彻底傻掉，讷讷地问道：“萧含煜，是鬼啊？”

唯德真人嗯嗯两声，然后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死死的盯着陈芬荣：“你不知道？！”

陈芬荣：“……”他现在知道了。

唯德真人简直要给气笑了，作为他的徒弟，在清泉寺学了近二十几年的道术，竟然还看不出萧含煜的真实身份，真不知道是该夸萧含煜隐藏得好，还是该叹这徒弟学来学去，把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陈芬荣知道自己又惹师父不高兴了，也不敢再在他面前晃悠，瑟缩着脑袋躲到了墨青昊身后。

“我是真的没看出来嘛……”

他嘟囔着，却不敢让唯德真人听到。

墨青昊曲着手指刮了一下他的眉心：“现在知晓也无妨。”

陈芬荣附和：“就是。”

又瞪了陈芬荣的背影一眼，唯德真人回头看向楚静琪：“想明白了吗？他虽然是鬼，但我们对他都没有恶意，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提供一定程度的帮助。”

“你没必要去担忧，就像我说的，他是你这辈子只此一次的‘红鸾心动’，定然不会出什么意外。”

唯德真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管楚静琪听进去没有，反正说完就算完事，他吐出一口气：“你好好想想吧。”

他转头走向林老爷子和云宇，询问云宇的女儿小媛什么时候才能到。

楚静琪半阖眼帘，轻轻颤抖的睫羽像几欲振翅飞走的蝴蝶，破碎而孱弱，其下，是沉沉看不出情绪的一双褐色的双眸。

肥肥用爪子扒拉她：“主人。”

片刻之后，她忽地轻笑一声，眼底荡开暖意，拍拍肥肥的脑袋：“我没事。”

作为一只灵猫，肥肥当然能感受到他主人情绪的变化，此刻的楚静琪，虽然算不上愉悦，但也比之前好上太多，肥肥跟着高兴起来：“您终于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