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后（1/1）

长长的宫道之上，淑妃与德妃坐着步辇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溜没有资格坐轿子的小宫妃，沐着天边的第一缕朝霞朝着慈宁宫而去。

这景象看着，倒是一片祥和安宁，可人人都知道，这份平和不过是用来掩藏那汹涌暗流的假象罢了。

一进了慈宁宫，德妃便换上了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被太后身边的姑姑月竹引到殿内后，带着一众嫔妃缓缓行礼，端的是个雍容大气的当家主母样。

到了太后的宫中，林菀更加小心翼翼，低着头站在角落里当着她的小透明。

可偏偏事不如人愿，太后也不过喝了口茶的功夫，就注意到了躲在敬嫔身后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林菀。

“林常在今日穿得……倒是素净。”

林菀被突然点名，猛地一个激灵，只得硬着头皮从敬嫔身后走了出来。

她心中百转千回，不断地思考着太后这话中的含义。

秋棠宫的事情如今满宫上下都知晓，她断然不能这般快就花枝招展出现在人前。

可面见太后，若是直接穿一身白衣，又难免被骂不吉利。

因此她今日才千挑万选地择了一件淡绿色的衣裳，站在这百花群一般的宫妃面前，倒是真像是——一片叶子。

林菀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太后这话究竟是褒是贬，只得低着头道：“回太后的话，如嫔姐姐才去了不久，奴婢与她在一个宫中数年时间，她一直都待奴婢很好……”

言下之意，便是她这般穿着，不过是念在如嫔生前与她的交情上，没有旁的意思。

对于太后来说，若是她衣着靓丽地前来请安，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既是押宝，那便只能押一头。

林菀赌的就是太后对于她们的期许。

好看的衣裳有的是机会穿，可人走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做人，要讲良心。

果不其然，太后听了这话后，并未再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

这模样看在林菀眼中，感觉自己今日大抵是能过关了。

可还不待她这一口气松下来，太后转而又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可大好了？”

林菀赶忙点头，“回太后，已经无恙了。”

她回答得顺溜，可总觉得后面应当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林菀悄悄抬头看了太后一眼，见她眼中透着些许精光，正直直地看着自己，顿时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果然，太后顿时话锋一转，缓缓道：“皇帝朝务繁忙，你们平日里见不着，也是正常的。哀家也会劝着他，要雨露均沾，可若你们自己不惜命，哀家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这一番话听得林菀简直头皮发麻。

原身在御花园中等候皇帝这事，如今定然满宫里都传遍了，外头的人还指不定怎么笑她呢。

可太后却故意反着说，话里话外都是让她们当嫔妃的不要有怨言，要多理解。皇帝那么忙，女人又多，可不是顾及不过来吗。

林菀定了定心神。

——这一顶大帽子，她可消受不起，哪怕是太后，也休想就这般扣在自己的头上。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谁人敢怨他？！若自己真被莫名其妙落实了这么个罪名，往后在后宫，可就再难翻身了。

林菀这般想着，赶忙上前几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殿内。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那日祭天，便想着去御花园中的万寿树下为陛下与太后祈福。可夜里却忽然降下了冬雨，这才不慎染了风寒。”

林菀话里话外都在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谁知太后好似却并不买账。

她用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林菀瞧了片刻，这才问道：“除了祈福，就没有旁的了？难道你不想见皇帝？”

林菀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开玩笑？原主本身就是冲着皇帝去的，她如何能矢口否认？

林菀微微直起了一点身子，这角度恰好能让太后看见自己面上的表情，而后故作羞涩地道：“自然是想见的……陛下天人之姿，奴婢……”

后头的话，林菀没有说完，可也不必说了。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这宫中的人精？

可这说话，也得讲门道不是？

等着让皇帝看她，与自己冒着风雨去看一眼皇帝，这意思可大为不同。

前者，旁人或许还会想着你是否另有所图，可后者，不过就是小女儿家想要见一见意中人的心思罢了。

太后听得林菀如此说，脸上一直端着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毕竟，儿子被全天下的女人喜欢，哪个当娘的心里能不开心？

只不过，浸淫后宫多年的太后早就练就了一番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任谁都看不出眼下她心中所想。

她挥了挥手叫起，语气倒是比方才平和了不少。

“皇帝风寒未愈，你们这些时日，要管好自己和宫中的下人，莫要再让皇帝平添烦恼了。”

林菀眨了眨眼，这才再次抬起头看向了上首。

只见太后此时已经没有再盯着自己瞧，这话是对这屋中所有嫔妃的敲打。

皇帝生病，却不叫嫔妃去跟前侍疾，这就有些奇怪了啊。

难不成，是担心谁人趁机为自己谋得利益吗？

还是说……皇帝这风寒，原本就是遮掩？

林菀胡思乱想着，心中大感不妙。

完了完了，皇帝如果真的不行，那她往后还有没有机会跑路啊喂？！

当这日的例行请安结束后，林菀回到空荡荡的秋棠宫，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

这太后，果真是难对付！

只不过今日自己的表现，好歹是让太后打消了一些对她的疑虑。

往后这般对话，应当也不会经常出现。

想到今日在慈宁宫中自己对于皇帝病症的猜测，林菀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就赶忙唤来了翠枝。

“皇上果真是染了风寒吗？”

她皱着眉头问道。

翠枝有些莫名地点了点头，“应当……是吧。据说那日祭天，钟皇山上忽然就下起了大雨。太后倒是好些，皇上却被淋了个透湿，又是吹着风回宫的，路上就有些热症了。”

“难怪啊……”

林菀见翠枝说得这般细，想来这消息，应当是没错了。

她眨了眨眼，又忽想起她方才穿越来的那时翠枝所说的话。

若是皇帝突然生病，那她这个小小的常在病倒了请不到太医，这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原本她还当是皇帝有什么隐疾，可今日请安回来，林菀还是觉得，后宫无子，这最大的问题，应当就是出在她们这些嫔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