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七饼（下）（1/1）

对于马老五的主动请缨，无论是叶勇还是他的战友，当然都感到欣喜万分啦。这就算达到目的了。本来对于他们来说，在意的不是到底谁参战，因为这几个选手，在他们眼里，都是韭菜，至于韭菜姓马还是姓蒋，则根本无所谓的。他们唯一在意的是这些韭菜口袋里的人民币。

打牌之前先盘底，这是规矩。虽然大家已经很熟了，但牌桌上可是没有父子的，更何况是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呢？因此，在正式战斗之前，必须亮明自己口袋里的钱，牌桌上是概不赊欠的。

W市打麻将，有一些很特殊的说法。比如他们说打“一分”的麻将，实际上就是底牌是1毛钱的麻将。而说打“一毛”的麻将，则是说要打底牌是一块钱的麻将，当然还有一个说法叫做“半边”，说的是底牌是五分钱的麻将。

马老五跟叶勇询问：

“你们打多大的？”

叶勇回答道：“一分的！”

之前马老五们已经知道这些江湖术语了，因此也就知道所谓的一分的麻将是多大，按照这个标准，胡一把大牌，那么每个人就应该给一块钱。如果一个人运气不好的话，一晚上输个几十块钱也是有可能的。这对于一帮穷学生来说，这个牌已经不小了。看样子，这些86级的师兄们，蓄谋已久了，准备狠狠地割一茬韭菜了，彻底解决温饱问题。因为他们之前都是打“半边”的，今天突然提高价码了。

马老五对于突然提高的价码，倒是表现的十分的淡定，本来叶勇他们还以为马老五会提出什么异议的，没有想到马老五根本就无所谓，只是问了一句：

“我说叶勇啊，你觉得我应该带多少钱？”

这样的问题本来就是白问，对于那帮豺狼虎豹一样的师兄们来说，带的钱当然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啦！能够问出这样的问题，更能说明马老五根本就没有什么经验。只要他的口袋里是宽裕的，那些师兄可以陪他鏖战几天几夜都没有问题，直到榨干他口袋里最后一分钱。吃饭可是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师兄们已经好久没有碰到这样的小肥羊了。

叶勇和他的同学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这次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这个月剩下的日子里的改善生活的希望，就完全寄托在马老五这头肥羊身上了。当然，他们还是不能笑出声来，万一马老五发现了端倪，突然打退堂鼓了，那怎么办？一切计划都会付诸东流了。一切想象中的美食都会成为镜花水月的。

于是叶勇关切的问到：

“马老五，你这里有多少现金呢？”

马老五打开自己的抽屉，把里面所有的钱，不管是五分的还是一块的，全部都拿出来了，又把自己的所有的衣服、裤子的口袋全部摸了一遍，然后在桌子上认真的清点了一遍，全部家当，6块2毛3分，就这么多了。

当马老五大声而又自豪的说出6.23元这个数字的时候，叶勇和他的同学马上就变了脸色，这太伤自尊了，这点钱运气不好的话，一圈都坚持不下来，何况三个人分，每个人只能分到2块钱多一点，关键是这个数字还没有办法被3除尽，马老五还能给自己留下个小金库。

叶勇当然心里是失望至极，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但脸上还是不能太表现出来，于是不甘心的就再次询问了一遍：

“真的只有六块多钱？会不会有漏掉的？”

马老五再次把所有的地方搜罗了一遍，肯定的说：

“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能不能找别人借点？这点钱确实打不了多长时间的。”

那几天，所有人都刚买完一个月的菜票，本身就都剩不了多少钱。就算口袋里有那么一点余粮，也没有人愿意借给马老五的，万一他输了，并且绝大多人也都坚定的认为他一定是会输的，那等着他还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弄不好就会变成呆死账。这个风险太大了。所以当马老五和叶勇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宿舍里的几个人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叶勇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老幺的身上，毕竟老幺是这个宿舍里的大款，并且跟叶勇的关系最好，只要叶勇开口，老幺是断断不会拒绝的。反正最终的债务的偿还者是马老五，虽然可能钱是装在叶勇和他的同学的口袋里。

没有想到，这次老幺也没有给叶勇面子，他结结巴巴的说到：

“我...我...我昨天刚买了菜票了，这个月家里寄...寄...寄的钱少！”

老幺一句不经意的话，惊醒了叶勇这个梦中人，他迅速的转过身来，看着马老五：

“马老五，你也刚买了饭票吗？”

“昨天买的啊，我买了30块钱的，咋了？”

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马老五回答道，这跟打麻将有什么关系呢？

叶勇喜形于色的说到：

“马老五，你没有现金也没有关系，你可以用饭票代替的，在我们那里是通用的。我们以前也碰到过这种情况。”

学校的菜票，在那个时候的校园里是通用的，除了可以在食堂买饭菜之外，学校里的任何摊位都可以使用的，也可以去学校的小卖部购买香烟和啤酒，面值等同于现金流通。就算学校门口的很多小摊贩，也是收菜票的，这样他们也可以跑到学校的食堂吃一顿物美价廉的饭的。学校是不对外人出售菜票的，所以他们是没有机会买到菜票，只能通过熟悉的学生这条内线代购或者从学生手里淘换。

既然叶勇他们说可以用菜票当做筹码，那么就根本上解决了马老五的后顾之忧了。马老五毫不犹疑的打开抽屉，把昨天刚刚通过生活委员购买的30块钱的崭新的菜票，直接揣到了口袋里，也把桌子上的零钱全部划拉了一遍，也揣进口袋里，多多益善嘛！

资金和本钱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游戏规则的制定了。毕竟马老五是第一次打这种麻将，总是要给他一些优惠待遇的。叶勇试探性的问到：

“马老五，是不是还跟以前说的一样，第一圈不算钱？就是让你熟悉一下规则呢？”

本以为马老五会讨价还价的，叶勇他们也做好了让步的准备了，实在不行那就免费陪他玩两圈或者是十把，再多肯定是不行了。不过跟长远的利益比起来，这点时间本钱还是值得的。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马老五根本不领情：

“浪费那么多时间干嘛！三把就够了，我只要三把熟悉一下规则就好了。时间宝贵，其余的规则我可以边打边熟悉的！”

马老五的充满了自信的表态，也让叶勇他们大喜过望。说干就干，这一刻，马老五是精神抖擞，完全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跟着叶勇他们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麻将桌了。

由于当天是周末，参与执勤放哨的人手比较紧张，所有就没有办法现场观摩马老五被虐菜的过程。而等到学生宿舍区的两边大门都关闭了，老师已经不会再进来搜查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也都累了，所以都上床睡觉了，在睡前的夜聊中，所有人都认为马老五今晚是凶多吉少了，明天肯定会到处借菜票吃饭了，都为他的勇敢感到悲哀。

当晚的战斗一直到凌晨两点钟才结束，马老五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躺到床上之后，似乎关节炎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一直都在辗转反侧，一直都在唉声叹气，一直都在轻轻的呻吟。由于时间太晚了，大家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同时也不想给马老五的伤口上撒盐，所以，即使有人在那一刻醒过来了，也没有开口询问战果。似乎马老五在床上的细微的表现，已经说明了问题。

第二天是星期天，大家都起的很晚，直接就吃午饭了。而马老五还在昏沉沉的睡着。作为舍长又是老乡的王老三，过去推了几下马老五，问问是否要给他带中饭回来。马老五迷瞪着眼睛，说到：

“三哥，帮我带一份小炒呗？你的那份也算我的。”

王老三好心的劝到：

“老五，要想开点，不能破罐子破摔啊！日子还是要过的，节省着点，再加上大家相互帮衬着，总是能够度过这段艰难日子的，大不了以后不跟他们打麻将了！”

马老五将被子一下子就掀开：

“三哥，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输了吗？”

“难道不是吗？你是一个新手，怎么玩得过那些人？再说你昨晚回来之后，痛苦的声音我们都听到了。”

马老五哈哈大笑：

“三哥，你小看我了，我昨晚通杀，把他们三个人打的落花流水的。如果不是他们耍赖，我能把他们全部赢光喽！”

“真的假的？你不是吹牛吧？”

马老五继续爽朗的笑着：

“你看看我抽屉里的菜票的数量不就知道了吗？等下你帮我带饭吧，我现在关节炎又犯了，不能走路。你想吃什么，都算我的，随便买，菜票在抽屉里，你自己拿！我也不知道有多少的！”

打开马老五的抽屉，一堆撕开的零散的菜票被揉搓成一团，而他刚刚购买的30元崭新的菜票，似乎从来都没有动过，整整齐齐的躺在抽屉里，看到这里，王老三才真正相信了马老五的话。

在当晚的夜聊中，已经恢复了元气的马老五，第一次告诉了大家一个他胡牌的秘密，那就是正常情况下，他都会选择胡七饼，一个边张子，具体理由马老五秘而不宣。

七饼，马老五更喜欢叫做“歪脖”，一张似乎胡牌几率不大的牌，为什么会让马老五情有独钟，并且大杀四方呢？当时没有人能够理解，但马七饼的大名却在505-1-17宿舍传开了，应马老五的要求，对外保密！

毕竟这是马老五的独门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