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毛人（尾）（1/1）
一声龙吟在耳边炸开，震得沈千朔立时神志清明起来。
龙吟声中夹杂着雷鸣，直达人心最深处，挖出埋藏起来的——传承自远古的本能战栗。
妖怪也是吓得颤抖着卸了劲，二人趁着这一瞬间，挣脱了束缚。
站定的苏子木迅速取下腰间铜铃，将力量灌注于左手，沉稳而坚定地轻轻摇了两下，嘴里只道：“收！”
第一声铃响，面前的妖怪痛苦的嘶吼起来，它那坚不可摧的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随着裂缝间的光越来越亮，怪物的身体被分成了数块。
第二声铃响，这些碎片又化为一个个带着光晕的亮点，随着指引般，陆陆续续飞入铜铃内。
铃声落下，屋内的妖怪彻底消失不见了。
纵使已经见识过一次，但沈千朔仍然被震撼到了，眸中的敬佩之意愈发浓烈。
苏子木目光凌厉：“等着那个男人自投罗网。”
第二日一早，男人早早来到东厢房门外。入目遍是尸体，皆是被挖去心肝儿，无一例外。
还有几人应是被生生吓死后再剖心，他们的面容扭曲，脸上俱是青白色，七窍的血迹早已干涸。
男人就像是习以为常般穿过具具尸体，迈着可以说得上是轻快的步伐，直直往厢房门口而来，准备给二人收尸。
推开房门，正对门口的苏子木神色淡然，抱着手平静的望着男人，只是浅琥珀色的眼眸晦暗不明，周身散发出丝丝寒意。
沈千朔左手的蛇纹剑架到了男人脖子上，对着他满脸怒气。
男人看到活着的二人，先是微微诧异，然后突然就笑了——大张着嘴，虽看似笑的开怀，但只听得到气声。
随后，伴着笑容，眼泪渐渐从男人的眼角涌出，撒了一地。
男人认了命，从这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又变回了一个人，孤独的，直至死亡。
直到他被押着送到雍城的官府，他都没有一点反抗。
可能，在心里，他早已经跟着婆婆一起死在了那个村子里。
从官府出来后，二人决定找间茶馆，喝些茶，稍作休息。
“子木，你说毛人到底是不是那人的婆婆啊？”沈千朔疑惑道。
苏子木清浅但明亮的眸光流转着，缓缓道：“不全是。”
“毛人，怨气所化。那洞为活埋之所，原就聚集了数人怨念，后全部附于老人躯体，借由托生出毛人。”
沈千朔点点头，虽然说子木话少，但自己每次的问题，对方或语言或眼神或动作，都能给予回应。
他人还挺好的嘛。
还有，这婆婆和孩子前半生也是命苦，无冤无仇招惹了这么个下场。
“真令人惊叹，这么多怨气的侵蚀，老人竟还能记得孙子。”
苏子木道：“躯体残存的意识罢了。那毛人，身巨大，白毛至脚，所食心肝不在少数。不久后，定会变成全无意识的凶邪妖物。”
沈千朔喝了口茶，手抚着杯身，感慨：
“所以说，就算我们不去，那男人也还是不会有好下场。”
“说起来，那男人本身对自己婆婆极好。但他的孝心却沾满了几十人的鲜血。”
“可叹啊，希望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的妖怪了。”
“下个城镇是阳平，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熟料，旁边喝茶的中年男子听到“阳平”，立刻惊诧的回过头。
看到还是两位少年，他语重心长道：“少年们，阳平可去不得啊，去了就是送死啊。”
两人很是好奇，沈千朔满脸疑问：“大哥，阳平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和朋友刚到这，不太了解情况，烦请大哥解答一二。”
看二人这么真诚，男子神秘兮兮道：“你们可知道，阳平山中有一条神龙？”
“那龙头有巨角，身长百余丈，眼大如庙门，蜿蜒之后所留的痕迹如江河海沟。”
“并且，它还可呼风唤雨，发怒时，天上就会电闪雷鸣，暴雨如倾。”
沈千朔道：“既是神龙，理应通人性，给祭品供奉起来不就可以了吗？”
男人道：“害！这等神龙，阳平人当然给起来了，就是那祭品......实在难弄。”
沈千朔瞪大眼：“不会是......”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而且是半年贡一人。”
苏子木敛眉问道：“官府难道不管吗？”
男子叹口气：“唉！那些当官的哪里会管什么妖怪，只是说让自己看着办。”
“后来得到高人指点，要想太平顺遂，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遵从神龙的要求献上活人祭品。二是......”
说到这，男子停了下来，端起茶喝起来。
“这第一个，是把镇上的人当成圈养的家畜了，随时等着被宰割啊！二是什么？”沈千朔气愤道。
“那高人所说的第二条路，就是——斩龙！”
“不过，神龙法力无边，人尽皆知，除非仙人来，不然又有谁能降得住呢。”
“其实，早先镇上人也曾悄悄来雍城的无忧阁，发过除妖的布文，但都快一年了，愣是无一人敢接。”
似乎是想到阳平的惨状，男子惋惜道：“早就听说，不到一年时间，半个镇的人都没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但凡经过阳平的路人，都会被神龙捉走活吞。”
“我劝你们也别去送死了。”
听完的沈千朔，手重重的砸在桌上，发出“咚”一声闷响，他铁青着脸，胸腔剧烈地起伏，恨不得将神龙直接抽筋扒皮。
苏子木周身寒意更胜，他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杯身被挤压出了几道裂痕：“此妖，必除之！”
男子看着眼前的两位义愤填膺的少年，不由摇了摇头，自己都说这么明白了，怎么还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急着去送死呢。
“那龙固然可恶，但就凭你们，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
沈千朔拱手道：“多谢先生提醒，实不相瞒，我二人其实是除妖师。”
“今日闻此妖物作祟，百姓受苦，除妖之事义不容辞。即使拼上性命，也必须除掉这一方祸害！”
不顾男子的劝说，转头对店家道：“小二，这位先生的帐和我们一起结了。”
“我等即刻启程。先生告辞！”苏子木与男子拜别后，与沈千朔快步向阳平赶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男子叹息道：“两个毛头小子，去了能管什么用呢？只怕又多了两个亡魂。”
远方阳平山中，两只巨眼缓缓睁开，朱红色的眼睛中，赤色的竖瞳注视着远处，等着自己的猎物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