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污点（1/1）

豪华装饰的包厢里，灯光五彩斑斓却似玻璃碎片分散，将血腥味填充进四周瓷砖。

打开门，是嘈杂又带着香味的花花世界，谢稻恍然。

他去吧台拿了一箱啤酒，给黄毛发地址和包厢，让他等消息报警。

酒吧老板老席一进来，谢稻右手点击发送按钮，将手机揣在口袋里。

闻到满屋腥味的老席，用鼻子寻着散发浓烈气味的源头，视线见到角落里躺倒蜷缩的KTV老板，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走，被谢稻关门堵住。

老席毕竟是三十好几的成年男人，面对谢稻丝毫不畏惧，力气也比谢稻大许多，刚开始挨了谢稻几拳，不消片刻，便反占上风。

“卧槽，我跟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老席大拇指揩下受伤的唇角。

谢稻站在门口方向，一副站大脚的凶狠模样，拿出手机给他看，“这个女生的视频给我。”

老席瞅瞅手机，又偏头望望角落里的同伙，以为是他惹了什么混子，现在都明白了。

可他依旧装作什么都听不懂，“什么视频我不知道。”

这时有段警笛声传来，看来是黄毛已经报了警，但听着声音不大，还有点距离。

老席听到警笛声莫名心惊，给谢稻一拳，开门走人，还没碰到门把手，谢稻抱死不让他走。

老席看怎么打他都不放手，拿着旁边的酒瓶向谢稻脑袋砸去，一瓶不松手又砸了几瓶。

谢稻心里坚定，不能放走他，要拖时间！

“这里的老板都坦白了，你告诉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老席也急了，“我能对她做什么，就跟这货一样拍了视频，难道我能强奸她吗？”

谢稻依旧弓背抱着老席的腰，死死扣着双手，脑门的血不停地向下滴，地上大滩的血迹，铺满了他所有视线。

被强奸两个字触到禁区，残破的衣服和云墨拿着圆规的眼神，刻在谢稻脑中挥散不去。

有一注血从额头流进谢稻的眼睛，悲愤蒙住的不是眼，是想和云墨永远在一起的心。

谢稻一手抓住老席胳膊，松开另一只手从桌上快速抄起一瓶酒，向老席后脑勺砸去，目的不再是阻拦他出门，谢稻抄了一瓶又一瓶，嘴里一句又一句地质问，“她的衣服谁撕的”

老席的眼前是满脸血色的恶魔，他不顾一切地发泄着暴力。

老席被砸到门口，想要夺门而逃，使出浑身力气踹翻谢稻，谢稻见他马上逃走，毫无意识地用尖锐的半个玻璃瓶捅向老席。

世界好似被抽了发条突然静止，谢稻低头看右手，瓶嘴里的血像找到汇聚大海的闸口倾注而下，此时警察闯进来，一切都成定局。

发生意想不到的严重事情，谢稻向警察坦露所有，警察连声可惜，摇头叹气，“首先，你们只是举报，但没有证明对方犯罪，其次你没法证明是他先向你施暴，就算是，按照我的经验，你的行为也属于防卫过当。我们现在等同事去找KTV和酒吧排查摄像头和视频，还有药，你先在这里等结果，还有你未成年，找你的监护人来。“

这个节骨眼，谢稻绝对不可能找云墨，他把刘存叫了过来。

刘存被惊吓到，他给警察掏包烟，套套近乎，“大哥，你说这事也是小孩子的打闹，能从轻解决吗？”

“他这事很严重，就算证明了他是被害者的正当防卫，但捅人是不对的，大家进去都看到了，没法说这是小打小闹，幸好人现在是救回来了。”

刘存最后得到的结果大概率是，谢稻的行为会判定为故意伤害罪，扭送到少管所。

后来在警局门口见到做完笔录的黄毛，了解全过程的刘存，愁眉不展，脚底扔满烟头。

这事瞒不了云墨，既然跟她有关，又是她弟弟，得她拿主意，刘存揪着黄毛找到云墨，将事情头尾倒个干净。

云墨的脑海中定格在谢稻蹲在监狱的画面，一时无措愣在原地，连自己被偷拍的愤怒都尽数熄灭，谢稻的处境太令人担忧了。

此时刘存的手机响了，是警察。

“他们让我过去给谢稻签字”刘存按住听筒，悄声跟云墨说。

“你不能签字，千万不能签字！签了字，那这事儿就毫无转圜余地了”

云墨着急地拽着刘存的胳膊，脸色苍白地咬着手指，思绪飞速飘荡。

只见云墨拿起手机，给关琢打电话，“关琢，你有没有谢稻监护人的电话号码？”

“没有啊，怎么了”

“你去找你们班主任要到谢稻监护人电话，快点！给你十分钟！”

“墨姐怎么.......”

“什么都别问，你只要给我拿到电话，快点！”

云墨拿到方夏正的电话，试探性地问，“请问您是谢稻的监护人吗？我想问下他有什么亲戚在温山吗？”

“没有，他们家温山就我联系得多，您是？”

“我是谢稻在高尔夫的邻居，云墨，您能帮我联系到他爸爸吗？”云墨继续查探他们的关系。

“他爸爸现在不方便见面，有什么可以直接找我，我是他爸爸的好朋友”

“谢稻他出事了”云墨不再纠结，将谢稻目前的状况都一一说清。

方夏正是个律师，他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做。

“你别慌，给我地址，我现在就过来。”

黄毛听到有律师来，吓得赶紧跑，被刘存抓回来。

刘存已经让董成关了网吧，把黄毛堵在里面，见他还在狗吠，云墨在前台拿把水果刀，指着黄毛威胁。

“你英雄倒是当得美，如果谢稻出不来，我就把你另外一只耳朵切碎喂猪！”

黄毛被这两姐弟先利诱后威逼，都快要哭出来，方夏正这时走进春天打断他们。

“我是谢稻监护人，你们谁有详细的细节再跟我描述一遍。”

云墨用水果刀指指黄毛，黄毛瑟缩一下，低头向方夏正坦言。

“所以谢稻是为了打击黄色网站，才让你举报的？”

“是的吧”黄毛想说其实是因为云墨，抬眼瞧瞧云墨的脸色，又低下头模棱两可的回答。

方夏正看向黄毛的视线，见到云墨，这个女孩他见过一两次，都是来找谢稻玩的，能打电话来求救，是个聪明人，只不过黄毛的眼神，隐喻着什么，这时不太好深究，既然她也是高尔夫小区的，或许某些方面上可以帮到谢稻。

“现在有些问题需要再去确认，第一，黄毛举报的事情警局那边是否拿到完整的证据，第二，确认下那两个人的受伤程度，第三，我需要知道谢稻做这件事的初衷”方夏正说到一半，顿了下，看着眼前一脸着急的女生，抬眉说，“第四，你们找找这个警局或者城西警局总部的关系”

其他的事情，刘存都可以去做，最后一件事，大家好像都很有默契地望着云墨。

“我试试”云墨有点纠结，就老爷子那臭脾气，这方面的关系无论好坏，一丁点都不沾。

云墨想起李静家专门给政府做物资的采购、物流，便掏出手机询问，而十分钟后李静回复她的是，没有警局相关的接触。

云墨又给杜薇薇打电话，她们家的汽车厂曾经给警局提供过零部件。

“墨墨，我爸说了那是几年前的事，现在没啥联系，你怎么突然要找警局的关系？”

“没事了，谢谢”云墨失落地挂断电话，又问了关琢，依旧没有。

方夏正让刘存去医院找医生确定受伤程度，最好拿到鉴定报告，自己去了警局见谢稻。

“一年不见，你小子变得很嚣张啊”方夏正也无法怪罪谢稻，知道他是做好事，只是用错了方式。

“你怎么在这里？”谢稻头上绑着一圈绷带，愁苦后悔的表情十分明显。

“来解决你的事，怎么，你想跟你爸爸见面？不用这种方式”方夏正打趣他，希望他能放松点，事情还没到解决不了的地步。

“我不需要你管”谢稻还是好奇警局怎么会找到方夏正。

“我把我听到的都跟你讲一遍，有错误提出来，然后你来补充细节，最后我提问”方夏正不管他说的话，一副律师审人的大佬模样，将听到的一字一句还原，谢稻也补充细节。

原来真的是谢稻自己捅人，这就有点麻烦了。

方夏正作为谢稻的监护人以及辩护律师，听完了谢稻拿到的录音证据，也不与警察多打交道，又回到审讯室找谢稻。

“警察那边，摄像头和药都找到了，确定这两个人的犯罪行为，但举报人不是你，你可以说是为了提供证据找他们录音，可在这个过程中你被暴力殴打失手打晕人、捅伤人，警局还是会给你判故意伤害罪”

方夏正看着谢稻颓废地压低脑袋，脖子甚至与地面平行。

“在被施暴的时候，因保护自己错手捅人，可以理解为防卫过当，就目前受害人的伤级来看，这个比故意伤害罪罚得轻”

那抬不起来的头又微微点点头。

“对于同一个犯罪行为，路人举报和受伤报警，你知道罪犯的后果是不一样的吗？犯罪影响的范围大小、严重程度和线人提供证据的价值大小是成正比的，懂了吗？”

方夏正的话慢慢滑进谢稻耳中，脑中缓缓反应过来。

审讯室里的那个脑袋骤然抬起，谢稻凶狠的血眼盯着方夏正，周身带着危险气息站起来却被椅子的挡板拦住。

“什么意思？你让云墨报警自己被偷拍？”让她报警自己的视频在黄色网站上交易？

谢稻不敢想象让云墨知道这些事情，她该怎么办，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还能不在乎周围人鄙弃的眼神吗？万一被家人知晓，她还能回云家吗？她会不会想不开，自己不在身边，没人安慰她，如果她做傻事怎么办？

更何况让她带着那些视频主动报警，那是对她自己的第二遍凌虐！

一旦她在警局留下这些记录，就是在自己的人生添上无法抹除的污点！

谢稻眼睛留下不甘又后怕的泪水，带着镣铐的双手撑在桌板上挣扎站起来，向方夏正声嘶力竭地咆哮。

“不行！我说了不能让她知道，不能告诉她！我不准！”

房间里响起铁与铁高频率的碰撞声音，失控的力量越来越强，镣铐上摩擦着血肉，仿佛自由马上破出，最后又被门口警察敲打在钢铁上的警告按回。

方夏正看房间里挣脱不掉枷锁的可怜小狗，注入一针镇定剂。

“她已经知道了”

世界瞬间安静。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来这里吗，是她找的我”

小狗好似被手脚大绑在砧板上，任他如何乱咬胡蹬都反抗不了，最终被剥皮抽筋，血流如注，只剩双眼绝望含泪。

他的云墨啊，如白玫瑰般皎美无暇，却无辜沾染了污秽。

“不要，不要让她报警，我求求你，方叔叔，我求求你.......”

谢稻极力靠近椅子边缘，想要跪下，乞求面前正在救他却在伤害白玫瑰的长辈。

“哪怕你坐牢，也不愿意她报警来给你减刑？”

“我可以坐一辈子牢，求你不要告诉她”

“值得吗？为了她？”

那千斤重的脑袋，毅然决然地点头。

“她说她是你的姐姐”

“无论她是我的谁，她都是我用一生守护的人”

方夏正看到了一个未满16岁却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一刻，他被这个未成年男孩坚韧如铁的眼神震慑。

可惜只消一句话，就能轻易打碎。

“她说她愿意”

方夏正看到那眼神慢慢黯下去，淡到无光，连血色也看不清。

不再管谢稻，方夏正走出警局，看着夜空中的弯月，明亮而孤单，那颗启明星呢，怎么不见了。

方夏正是诈谢稻的，他还没有跟云墨商量这件事，就看云墨强忍着泪水，依旧在打电话找关系的样子，她铁定是愿意的。

金星伴月，启明星当然在，一直在。

云墨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方夏正，哪怕那是公布于众的裸体，哪怕那是网络交易传播而自己是主演的色情视频，没有任何事情比救谢稻出来还重要。所有应该让她自卑的事物现已埋葬进尘埃，不屑一顾。

在方夏正的指导下云墨成功以受害者身份报警指认罪犯，并在刘存、刘志贤的帮助下，成功找到城西区被偷拍的几位女生，写下答谢书，希望法官可以从轻处理因提供证据防卫过当的线人。

在即将判刑的前几天，云墨收到杜薇薇的消息，说有警局的关系，方夏正紧急联系交涉一番后，终于松口气说。

“你这个关系找得很是及时，上次探了法官口风，至少也要关一年，现在那个人说，只要两个月”

大家脸上都轻松不少。

“妹子，还是你关系强啊”刘志贤在旁边欣慰地说。

云墨也很奇怪，杜薇薇怎么突然有警局的关系，这不重要，只要谢稻能尽早出来，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