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凶多吉少（1/1）

束星河的翠绿剑光忽然清亮起来，老人的剑意也冲天而起，在厚重的黑云间和黑龙缠斗，亮光时隐时现。

陈碎身后重新浮现出之前那尊法相虚影，法相一出现，他的悲喜似乎都被敛尽，眉眼之中只剩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法相金光驱散一片鬼影，开辟出一小块金光天地，陈碎一手虚虚向下覆盖，法相随着他的动作，手掌正好将盛火笼罩在其中。

盛火周身压力瞬间一轻。

法相用一只手护住盛火，另一只手清理着周围的鬼影，未汇入龙身的鬼影都是些实力低微的影子，但陈碎脸色隐隐发青。

“这些影子……”他顿了一下，一手挥散一个扑过来的鬼影，这些影子触到法相便化为缕缕黑雾，“生前也只有两三境，我觉得……”

陈碎自认心性淡漠冷情，此刻也说得十分艰难，“此次进入小福地的人，应该都凶多吉少了。”

“我知道。”盛火抬头将周围一切一一看过，最后定格在和黑色鬼影组成的龙头缠斗的大师兄身上。

她对陈碎的话毫不惊讶，因为她甚至从零散的鬼影中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就在不久前还送她纸伞的水云殿男子。

姬唐。

他看起来还未彻底被堕化，在面目狰狞的杀意和竭力控制自己的两种状态之中来回切换，他显然认出了盛火，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痛苦。

“这些影子，还有救吗？”

陈碎摇了摇头，“没有了。哪怕只是残缺的灵魂，地府也是不收的。”

盛火闭了闭眼，良久，才拖着剑，一步一步走出了法相笼罩着的方寸之地。

她将剑对准姬棠，犹豫不决。姬棠尚且有三分理智，像是忍受着莫大的痛楚，踉跄着冲剑尖走了几步，伸出乌青的手掌，握住了剑尖，对准自己的眉心。

神色中充满了祈求。

盛火捏着剑柄的手缓缓握紧，紧到骨节发白，一丝丝真气从手臂环绕而下慢慢蔓延了整个剑身，而后白光一现。

握着剑尖的鬼影缓缓消散。

“谢谢。”

像是幻觉般，耳边传来一声呢喃。

盛火垂下剑，有些失魂落魄。

高处的黑色身影，大抵是觉得此事已成定局，遮挡面容的斗笠已经被揭开，露出了一张身患绝症般憔悴灰败的脸，细长的眉眼十分刻薄，眼皮低垂，活似个索命厉鬼，癫狂地睥睨着云下的众人。

这是盛火第一次见到鬼修，和预想中邪性四散毫无人性的场面不同，真正面对这个场景的时候更让人震撼。

她不敢想象，若是她没有剔除心魔，现在是不是也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恐怕已经彻底失去神智。

就算手眼通天，让人闻风丧胆，可又有什么意义？

有谁在乎她？有谁会拿她当回事？

恐怕所有人都盼不得她死，甚至杀了她的人会被天下人所赞颂。

“你在发什么愣！”陈碎一掌挥散一个冲着盛火而去的鬼影，挪了几步，重新将她罩在手掌之下。

“我……”

盛火还没来得及回答，脚下的地便剧烈的震了起来，除了护着黑衣女子的那个男子之外，其余三人联手，终于将黑影混成的巨龙打散了。

那些鬼影又变成了漫天乱窜的大团黑雾。

手握旗帜在云上闲适的鬼修见到此景，也不再做壁上观，扬手一挥，漫天鬼影忽然全部消失殆尽，只有天色依然暗沉。

空中骤然空旷起来，只他形单影只一人，阴惨惨地说道：“不自量力的一群人，你们这等修为，正好收入招鬼蟠之中，助我鬼力大成。”

随着他的话音散落，地面涌出滔天巨浪般的黑雾，宛如海水沸腾似的翻滚着化出实质，将众人冲得东倒西歪。

地面是无法待人了，陈碎一下拎起盛火，看着远处已经有些透支的余情，顿了一下，才冲到被鬼影逼得躲到石头后面的古静身前，一手拎着一个飞到空中。

脚下的地面已经彻底被黑色的海水淹没。

鬼修脸上露出个说不出的笑容，“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鬼修的身体逐渐虚幻至透明，只有胸口处燃烧着一团阴冷的火苗，黑气翻涌笼罩着他周围一切，他化成一片黑烟缓缓下坠，融入到地上翻滚的黑水之中。

顿时，空气中充满了一种钻心的烂肉气息。

黑水缓慢结成一个个人头一般大小的水珠，一个紧挨着一个，将所有人都围在了圈里，然后重重叠叠一层一层地向上延伸。

黑圈之中，所有人都警惕地开始靠拢，陈碎也领着盛火和束星河汇合。

延伸到空中的水珠化成了一个个面目平静的头颅，他们仿佛连成了一体，成千上万个头颅只有眼眸有些许不同，都裂开一条缝缝隙从各个方向注视着下面的八人。

他们在这遮天蔽日的鬼影巨柱下仿佛蝼蚁一般渺小。

下一刻，所有鬼头神情鲜活起来，嘴巴一张，一种无法形容的惨叫骤起，万鬼同嚎，凄厉的怨气在圆柱中央拔地而起，直冲九霄，

众人只觉得头痛难忍，而盛火几乎是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鬼修对她的影响格外不同，是因为她心关之中盘踞着的黑蛟。

每次面对鬼修的攻势，黑蛟便如同领土受到了挑衅的君王，下意识的释放出气息驱赶，两股气息相遇，她的身体便成了他们的战场。

受到伤害的只有她。

盛火被这两者折磨得痛苦无比。

漫天鬼叫愈加猖狂，陈碎的力气已经快到尽头，法相明明灭灭，只能竭力维持着，束星河在震耳欲聋的鬼叫声缓慢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一点点直起背，脚下碧海潮生，他成了在漫天黑影之中一抹桀骜不驯的尖刺。

他递出了孤绝至极的一剑，凌厉的剑意在众人斜上方劈出一条缝隙，他大喝道：“抓住机会！”

鬼头们吃了一惊，从地上再次窜出一股冲天而起的黑雾，束星河又急速劈出两剑，维持着那条缝隙不可合拢，冲着法相虚影金光已经暗淡的陈碎吼道：“走啊！”

余情反应迅速，飞快地从陈碎手里接过古静，为陈碎节省一丝力气，同时他也提起所剩不多的灵气，劈到缝隙之上，带着古静从洞口挣了出去。

老人和束星河站在同一处，和束星河一样，浑身剑光通通斩向那处缝隙，直到看到自家小姐在同伴的护送下也暂时脱离鬼头柱子中，才松了口气。

陈碎看着束星河竭力支撑的身影，一咬牙，用法相拢着两人，带着盛火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