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暴雨（1/1）

黎青的去向很好打听。

大抵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沈知礼随机询问了一名在田中干活的寨民，双方经过短暂的手势和音节交流，寨民乐呵呵的朝东面指了指，示意黎青往自家田里去了。

他们这种什么的都有，除了各种蔬菜瓜果，就是旱稻，紧挨着山坡种植，此时苗体还纤细瘦弱，日日都能见到田里忙碌的人影。

沈知礼顺着斜坡一路向上，便看到黎青颓丧坐在地头的身影，戴着遮阳帽，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他敛去眸中冷意，走上前。

叶片交替摩擦的声音让黎青下意识回头，看到他的身影时，极为厌恶的拧眉，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沈知礼定定看他几秒钟，笑的意味深长“原来没疯。”

“我不欢迎你！”

黎青不再做和善的表面功夫，拎着锄头起身，一字一句道，“也不想再看到你。”

沈知礼弯腰观察着稻田，语调懒散，“原本想让她离你远点，你自己就把理由送上来了。”

“我该谢谢你。”

黎青瞬间就想到棠衾，更气愤了，“你根本不了解她！她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

“你了解吗？”沈知礼凉凉反问，“是指你家里人三番两次罔顾她意愿要求结亲，还是你自以为是的幼稚是为她好。”

他顿了顿，道，“我们会不会在一起另说，你心里有不满可以找我发泄，为什么要把你的负面情绪加诸到棠衾身上？”

“与棠衾走的越近，你就能从中获取优越感，她可能不需要避风港，但绝对不愿被逼着站到风口浪尖。”

黎青脸色难看的听他说完，双拳紧握，“这些废话不用你说。”

沈知礼被打断也不生气，忽而朝他笑了笑，语气温和，“让你永远消失的手段有很多。”

不等黎青表现出防备，沈知礼猛地靠近，天旋地转间，黎青已经被压制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呼吸间带起尘土，呛得他咳嗽不断。

沈知礼一手制住他的胳膊扣在背后，另一只手则掐着他的下巴，笑的如沐春风，“所以，识相点。”

那一瞬的压迫感，让黎青察觉到，沈知礼是真的有弄死他的想法。

心脏因为后怕砰砰直跳，他目光呆滞的盯着又是一副彬彬有礼模样的男人。

沈知礼轻笑着拍打沾了草叶的衣服，用好商好量的语气说，“我不想再看她为琐事影响心情，懂了吗。”

黎青咬着牙没出声。

而沈知礼也不在乎他的回答，施施然的转身离开，闲适的像在散步。

黎青用尽力气大吼，“我会让阿衾知道你的真面目！”

沈知礼的脚步一顿，依旧是笑吟吟的，“随你。”

他也很想知道棠衾会不会害怕。

黎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都无法威胁到沈知礼。

“记住我的话，保持距离。”

沈知礼最后给出忠告，那双黑眸里的暴虐不像开玩笑，似乎黎青只要逾矩，他会不择手段让人消失。

暴力镇压往往最直接有效。

起码目前的黎青一旦产生告状的念头，便不由自主回忆起被掐住脖颈的窒息感，从而达到条件反射，看到沈知礼就下意识避开。

/

棠衾对两人的交锋一概不知。

念及沈知礼十分抗拒喝苦涩的中药，柜子里之前酿的酒和果脯又所剩不多，她索性趁天晴，提着背篓进山了。

浅处的林子随处可见寨民挖掘过的痕迹，野菜都看不见一根。

阿婆只说可能有雨，但眼下天气晴朗，丝毫看不出异象，棠衾就准备往深处走走，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能碰到罕见的药材。

头顶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林子里昏暗的透不进光，空气里似乎漂浮着淡淡的雾气，泛起潮湿腐朽的怪味。

可能是长期处于湿度较大的环境内，各种藤蔓长势旺盛，缠绕着树干向上，甚至勒出了深深印痕，因此死掉的枯木不在少数。

棠衾赞叹着大自然的神奇，没意识到外面风云突变。

阴云在短短几分钟内聚集，阳光被彻底遮挡，乌压压的望不到边。

天色瞬间昏黑，随之而来的便是狂风。

寨民早已习惯这类天气，可以说得心应手，有条不紊的收着晾晒的粮食，还有人爬到屋顶打着补丁，防止漏雨。

沈知礼回来后先看到的是摆在桌上的木箱，沉甸甸的，里面装了几身苗装，连他来时那双布满划痕的军靴都被洗刷的干干净净，最下层压了他开玩笑说要带走的银手链。

他摇头失笑。

屋内屋外没有棠衾的身影，他下意识认为棠衾又去了后山拜祭父母。

雷声轰隆隆而至，由远及近，闪电在云层中亮起，伴着雷声仿佛天炸裂开来。

这种天气，最低程度也得是暴雨。

棠衾真在后山还好，若是跑进深山……

沈知礼面色一变，心头涌现不好的预感。

此时，山林深处。

雨水倾盆，棠衾来不及躲避便淋了个落汤鸡，雷声像在耳边炸开，雨水哗啦啦的砸在叶片上。

林子里可见度很低，棠衾慌乱的抹开脸颊的雨水，眼睛睁开都很困难。

本就潮湿的泥土更加松软泥泞，何况是倾斜的坡度，向下反而更危险，只能尽可能的借助草木往上跑。

滑腻的地面给棠衾的行动造成严重不便，滚落的山石也不时会崴到脚，尽管如此，她还是用尽最快速度寻找可以避难的地方。

自然灾害对他们来说是无法预测的，父母出事那年的情景不断重现，恐慌席卷了棠衾的思绪。

细微的震动感被轰鸣的雷声遮掩，山下的寨民望着仿佛夜晚八九点的昏暗天色暗自祈祷。

沈知礼披着蓑衣一刻不停的跑去后山，路上遇到寨民连忙拦住询问，所有人的回复都是没见过棠衾。

但他不敢放过一丝丝的可能性，坚持朝坟地的方向赶。

每一步都会形成泥坑，雨水眨眼间便会冲刷平整，足以证明这场暴雨有极大几率形成泥石流，灾害面积却无法预测。

黎兰婆家靠后山非常近，透过重重雨幕，沈知礼看到了黎兰提着包袱小跑的身影。

坟场内没有任何人，沈知礼又迅速下山，脚底踩空好几次差点滚落下去。

与黎兰的距离不断缩短，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提高声音，“大暴雨容易导致泥石流。”

黎兰被突然出现的人吓的脸色惨白，步伐踉跄了下栽倒外地，包袱散开，露出其中叮里哐啷的首饰。

沈知礼没去看她紧张兮兮的脸，帮忙把包袱拾掇了下，又重复一遍，“几率我保证不了，想活命就告诉他们。”

他不是圣人，只顾得上棠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