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绑了线的鸟（1/1）

此刻天色尚早，许靖儿在村里一家一家去找王月芯。

麻将馆没有开门，跳广场舞的人群里没有她，村口早餐店也不在，许靖儿最后跑到了二姨家。

此刻，王月茹和王月芯正坐在客厅里吃早饭。

许靖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加上十分紧张，此刻已是汗流浃背。她来不及打招呼，气急的问道：“王阿姨，我的身份证在你这吗？”

王月芯一脸惊讶，“怎么，你没找到？我把它放在了你衣柜的第一抽屉里了。昨天二姨说要看你生辰八字，所以我拿你身份证核对了一下号码。”

王月茹一声冷笑：“还考什么考啊？现在嫁人不也挺好的。我给你算了，你跟……”

许靖儿来不及听她更多解释，也不想去计较什么，回头拔腿就跑。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许靖儿奔跑的每一分钟都像是煎熬。她脑袋飞速转，想着办法看如何能最快的赶到考试学校。

她想搭的士，可是等车要时间，又是上班高峰期，一路堵车。

骑自行车可以，但是家里的自行车好像坏了，还得去借一辆，又得花时间。

许靖儿回家拿好身份证，背着书包就匆忙出门了。

她一边跑一边留意车子，终于拦了一辆摩托车。

许靖儿心里稍微安了一些些，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她今天真的是深刻体会到了心急如焚的含义，耽误的每一分钟，都仿若走在尖刀上，每走一步，心都要痛一下。

赶到考场，考试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要是再晚几分钟，考场都进不去。

许靖儿紧张得心口砰砰乱跳，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她告诫自己，沉着冷静，不要被迟到的事情影响到了。她奋笔疾书开始做试卷。最后写作文的时候，没太多时间构思，没有很好地收尾，匆匆写完，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字数勉强凑够。

接下来几天考试，许靖儿害怕再出现什么状况，她便把所有证件随身携带，睡觉都抱在怀里。好在王月芯这几天倒没有再回来。

填报志愿前，许靖儿再次回到了杏市一中。

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她想找金老师单独聊聊，听听她的意见。

两人站在学校门侧的一棵大树下，通红的夕阳像燃尽的篝火，散发着余热。

许靖儿长长的影子延伸到远处的草地，留下一片淡黑色的阴影。

金老师听完许靖儿家里的情况，沉默了许久。

“对于将来，你怎么想的？”金老师问。

许靖儿垂着头，睫毛微微跳动着，黑色的眸子显得越发的黯淡：“我的分数，估计考不上首都医学院。”

金老师心里微微一疼，许靖儿有几分像她，这让她不知不觉对她多了几分关爱。许靖儿不仅成绩好，相貌也姣好，她有想法也有拼劲。如果成长路顺利，她可以出人头地，闯出一片天空。金老师叹了口气，她不应该像自己，被拘禁在乡下一个不知名的学校当老师，她就像脚上被绑了线的鸟，努力挣扎却飞不出去。

许靖儿声音有些哽咽：“我没有钱读大学，家里还有妹妹……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很想去上大学！”

金老师深深吸了口气：“你这个分数，留在杏市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你想学医，杏市医学院肯定能上。只要上了大学，你就可以勤工俭学，成绩好还有奖学金。不要想那么多。”

两人沉默了一会。

金老师说道：“这样吧，大学第一学期学费，我帮你出，先办理了入学再说。”

此时金老师的好意，就像是一把软软的刀子，戳中了她的心窝，她怎么也忍不住，泪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哗的往下流。所有的愤怒、委屈和脆弱，许靖儿一直憋着不问，不说，也不去想。仿若即将冲刺的跳马选手，身边的一切声音和事情，她都不关心，她全心全意只想着高考。越哭越大声，难以抑制。泪水合着汗水，在她白嫩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别哭了，要是被其它同学看到了，还以为我在训你呢！”金老师拍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说：“老师给你出学费，其实是放长线钓大鱼。等你有出息了，可是要还的。”

许靖儿噗嗤一声被金老师逗笑了，逐渐黯淡的天空仿佛升起了一轮明月，照亮了眼前，也照亮了去路。“谢谢您，金老师。”

金老师摸摸她的头：“当初我把上官熙开除，你是不是还怪我？”

许靖儿泪眼婆娑，抬头看了一眼金老师，不明白她怎么提起上官熙。

金老师解释道：“当初的事情，孙威都跟我说了。因为你的原因，上官熙和他不是第一次打架。其实上官熙挺聪明，稍微努力也是能考上本科的。我不希望你们俩因为谈恋爱耽误学习。把你们分开，对你好，对他也好！”

“在上官熙走之前，我跟她妈妈通过两次电话，最后让他转学，也是她妈妈的决定。”

没想到金老师什么都知道。许靖儿羞愧难当，不知如何回答。他们当时一心认为，金老师是为了提升班级升学率，才坚持要开除上官熙的。

“以后你上大学，我就什么都管不着了。但是老师希望你还是以学业为重，书读好了，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你能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从家里的困境跳脱，走出去，世界就在眼前；走不出去，眼前就是世界。”

许靖儿重重的点头，对金老师的用心良苦和慷慨相助，她无以回报。

许靖儿开始了暑假打工人忙碌的生活。她因为成绩好，村里的人都知道，家教工作很快就有了着落，上午给一个初中生辅导英语，晚上给一个小学生辅导数学课。中午时候，去小饭店洗碗打扫卫生，姐妹俩就能免费在那家饭店吃饭。

许翎儿的学校也很快给了答复，鉴于她家情况特殊，许翎儿可以在学校寄宿，并且减免了住宿费。没想到问题会这么顺利，许靖儿大大舒了一口气，金老师说得没有错，在困难面前，一项一项去解决，总会有办法的，不能在一开始就想着逃避。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得尽快的赚钱，把伙食费学杂费赚够了。

这天下午她把餐馆的盘子洗完，刚刚到家。七月的下午，天气又热又闷，许靖儿此刻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衣背，侧面的头发也被汗水粘在了脸上，洗盘子时候溅到的油水还残留在脸上和身上。她脱下凉鞋，打开厕所水龙头，把脚冲了冲，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她又鞠了一把凉水洗了洗脸，用湿毛巾把身上稍微擦了擦。整理完，她才走到自己书桌前。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录音机，然后摊开放在桌上的英文歌词，为了矫正自己的发音，她酌字酌句的跟着唱起来。

What about sunrise

What about rain

What about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said we were to gain

……

What have we doo the world

Look what we've done

What about all the peace

……

汗珠从额头一粒粒渗出，树上的知了聒噪得让人头晕。许靖儿用手抹了抹汗珠。她家的楼房是木板搭建的，此刻更是热得像蒸笼一样，她也挺佩服自己能够坐的住。

她准备去厨房倒点水喝，就听到楼下有人叫她。

“许靖儿，许靖儿……” 听声音她就知道是洪琴和上官熙。

之前上官熙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都搪塞过去了。

家里的事情，除了金老师，她谁也没有说。这会他们俩居然不请自来，突然袭击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