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危机乍现（1/1）
白雪为波尔区的泥路盖上了一层白被。
街边的流浪汉们早就聚集起来搬到了比较暖和点的巷子里。
依然有些人由于被排挤而冻死在路边。
僵硬的尸体仿佛是一坨垃圾，被随意的丢在路边，不知道要过几天才会被灰火帮的人发现然后收走。
听说这些尸体会被卖给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家伙……
总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朱门酒肉臭”还没机会见识，“路有冻死骨”倒是深刻印在了伊图的脑海里。
在贫民窟生活了八年，伊图已经习惯了这种路边都有可能遇到一两具尸体的生活了。
伊图谨慎地走在路边，提防着左右两边，随时准备掏出怀里藏着的小刀——家里裁切布料用的，不过有些钝，只能说威慑力大于杀伤力。
伊图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是上面打满了补丁。
这些补丁大多数还是哈代专门打上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衣服看起来很破，以避免波尔区里的其他人看到了起歹念。
虽说大多数人不至于抢自己一个孩子的破衣服取暖，毕竟抢走了也穿不上。
但是保持警惕心依然是很有必要的，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很难保证没有人会在被冻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会对一个穿着棉服的孩子生起歹念。
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的走出了波尔区，来到了城市广场。
到了城市广场人就多了起来，不少商贩都在这里贩卖物品，还能看到有治安队的在这里巡逻。
和波尔区整天看不到人影的治安队不同，其他城区的治安队多少还是起着点作用的。
雪还在下，但是广场上的人们仿佛已经习惯了雪的存在。
不少卖火石的贩子被人围住砍价，还有一些卖柴火的生意也颇为不错。
伊图双手插在兜里保暖，里面仅有的两枚铜币被捂得暖呼呼的。
马斯特先生家里已经燃起了温暖的壁炉。
伊图发现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像前世里暖气片一样的东西嵌在墙里，正向外散发着热气。
整个屋子仿佛不在冬之女神的关照范围之内，外面的寒冷与屋里的温暖毫不相干。
老管家正挺拔地站在玄关处，不苟言笑。
“马斯特先生正在忙，佩罗小先生先去书房稍作等待。”
伊图为了不被路上的积雪耽误时间专门提前出发了一会。
这会到马斯特家里时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多分钟。
伊图礼貌回应老管家。
不过心里总有些好奇这管家叫自己这么一个小孩先生会不会觉得别扭？
洛莉、凯莉以及莱昂已经在座位上温习功课了。
看到伊图到来，洛莉与莱昂只是礼节性的抬头问候一下，凯莉倒是有些激动地轻轻挥了挥手。
显然昨天的交流使得两个“年纪相仿”的“小朋友”关系更进一步。
伊图一一回应，然后坐在凯莉旁边——自己的座位上，打开册子仔细回忆起每个字词的读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生们陆续到来，马斯特也从自己的工作中脱离出来。
不过显然，今天的马斯特有些心不在焉。
学生们也注意到了自己老师的心不在焉，杰克悄悄地用带有些讨好的语气和莱昂私语，“马斯特先生肯定是创作出现困难了。”
“悄悄嘀咕什么呢？！“马斯特的斥责传来，吓得杰克脸色一白，莱昂也略带责怪的瞪了杰克一眼。
“老……老师，我不故意的……”
“报告老师，杰克是看您状态不佳，有些担心您。”
莱昂帮杰克打了个圆场，旁边语无伦次的杰克向莱昂投去感激的目光。
马斯特闻言顿了顿，“虽然谢谢杰克的关心，但是影响课堂秩序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如今马斯特的状态让伊图联想到了前世里自己和自己同事们的生活——由于得不到一个令人满意的设计方案而冥思苦想，导致干什么都显得心不在焉。
尤其是交图期限将至的时候。
那通宵的痛，是绝不想多经历的……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建筑水平到底是什么样的……伊图突然又升起了好奇之心。
起初他以为这个世界的建筑最多也就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水平。
但是后来伊图逐渐发现这个世界的建筑技术在某些方面甚至做到了前世里的技术做不到的效果。
而在建筑艺术方面，目前伊图所看到的大部分建筑都还算普通。
不过这是因为伊图的活动范围比较小。
而且在贫民区里也很难见识到好的建筑，但是从马斯特家里的模型来看，这个世界的建筑艺术方面的造诣应该也不算差。
不过应该也还没到前世里的现代建筑那个丰富多彩的水平，至少还没看到像朗香教堂、德国馆那样比较独特的具有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
艺术这东西到底还是没法跳脱于时代太多。
“小伊图，虽然你很聪明，但是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在课堂上走神。”
马斯特的声音将伊图从思绪中拉到现实。
意识到自己走神的伊图虽然内心里毫无波澜，表示自己被老师批评一下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表面上还是表现出了孩子的羞愧。
……
两小时的课程不知不觉间便结束了。
经过系统的学习，再利用前世里总结的学习方法，伊图在经过三天的课堂及课下学习后基本掌握了阿兰斯特通用语的基础字词。
伊图整理好笔记，伸了伸懒腰，又扭了扭脖子，来了一套老年人活动筋骨连招。
回头一看发现凯莉正用着那如清水碧波的明眸好奇地看着自己。
糟糕，看书入迷了，忘了教室里还有人没走了。
伊图有些尴尬，刚才专注于记忆知识点的他还以为其他的同学都已经走完了。
毕竟马斯特好像工作上遇到了麻烦，一下课便赶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去。
老师都走了，伊图便以为那些学生自不会再留在这，于是有点放开自我了。
“你还没走啊。“
“嗯，我，每次学东西都没其他同学快，所以下课后会多留一会。“小姑娘有些落寞。
大概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吧。
凯莉毕竟也才八九岁，一般的小屁孩这个年纪只会上蹿下跳，东倒西歪，就算有乖乖小孩，但是愿意主动学习的还是很少见。
这个年纪的小孩脑瓜子还没发育好，心性也大多不够，对于一些知识根本耐不住性子去学习，记忆力什么的更比不上那些十几岁的半大孩子。
这么勤奋的小女孩，如果在自己前世，估计就是常说的“别人家的孩子“了。
此时凯莉已经将自己的书本收拾整理好，准备回家了。
伊图见状便下意识地发出邀请，“要走了吧？一起吗？”
凯莉愣愣地点了点头。
雪花还在和风起舞。
青石板路上，一灰一棕两个小小的身影走在一起，厚厚的衣服让两人像两个胖胖的小球
灰色的小球是伊图，棕色的是凯莉。
虽然都穿着棉服，但是凯莉的棉服一眼就看的出来比伊图那打着补丁的要好。
天冷的让人不想张开嘴说话，生怕体内的热量化作一团团白雾消散。
不知道为什么，凯莉身边始终有股沉闷的氛围，看上去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碍于伊图自觉关系还不算亲密，所以也不好直接问凯莉是什么导致她闷闷不乐。
看着路边积起的一小堆一小堆的雪堆，伊图突然跑了过去蹲下身来。
一旁的凯莉见伊图跑开，疑惑地站在了原地。
“等我一下。”伊图蹲在路边伸出双手拢起一团雪在掌心中搓揉。
“你在弄什么啊？“凯莉想走到伊图旁边，却被伊图阻止了。
“不用过来，你站在那就好。”
由于伊图背对着凯莉蹲下，所以凯莉看不到伊图蹲在路边干什么。
此时伊图已经差不多搓好一个雪球，他把雪球放在地上，然后又搓起来一团雪，揉成了一个小号的雪球。
路边是别人家的花园，有一枝灌木的枝子透过栅栏，顽皮的冒出头来，正好就在蹲着的伊图眼前。
伊图一把折断这枝顽皮的小枝子，又掰成两半，插在地上的雪球两端，又从栅栏另一侧冻得发硬的泥土里抠出两个小小的石子嵌在小号雪球上。
最后再将小号雪球安在大号雪球上，一个简易的迷你雪人就大功告成了！
伊图双手冻得通红，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
他小心地捧起雪人，然后转过身去轻轻走到凯莉身旁，展示着小雪人。
根据他前世里略显薄弱的带小孩经验，大多数小孩子都对雪人有种谜之喜爱。
果然，一看到雪人，凯莉的脸上就绽放出了光彩。
”这是什么啊，看上去好奇怪。”
凯莉伸出手指碰了碰伊图手中的雪人，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雪人。
“这个是雪人啊，你没见过吗？”
“之前下雪的时候，妈妈从不让我出门，一直到我今年八岁了才在雪天出来。”
“你妈妈应该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健康。”
见小姑娘对自己手里的小雪人还挺喜欢，伊图直接将手里的雪人递到了凯莉的手上。
”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试着做一个。”
“那你可以教教我吗？”凯莉的手也被冻的红红，但她依然不停“欣赏”着自己手中简易的雪人。
看凯莉的反应，伊图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说，八岁的小孩在亚布勒城这种逢冬必下雪的地方，堆雪人是必备娱乐技能。
“我只看过别人堆雪人，还没自己试过，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原来雪人还能这么小。”
“当然可以，其实非常简单的。”
不一会，又一个简陋的小雪人被凯莉捧在了手里，伊图堆的那个则被放在了路边，无声注视着面前的两个相对它来说十分巨大的小家伙。
尽管双手被冻的通红，但是凯莉十分开心。
这么一个小小的雪人带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仿佛自己制作了一件奇珍异宝，比答马斯特先生的题全对更令她感到自豪！
看着凯莉开心的笑容，伊图也顿时觉得舒畅了不少。
果然，身边人的心情是会影响到自己的~
接下来的气氛不再那么沉闷，两人在路上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主要是凯莉在诉说。
通过凯莉的叙述，伊图大致得知小姑娘在家里被管教的比较严格，她的母亲十分在意她的学习成果，甚至坚持让凯莉努力成为马斯特先生的弟子。
这个弟子指的是徒弟，学的是马斯特先生的建筑理论。
要知道马斯特先生就是一个平民通过自身天赋和努力跨越阶级的典例，如今的他在贵族圈中也颇有名誉，要是能成为他的弟子，那么未来成就便有了基本的保障。
然而凯莉才八岁。
她不知道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只知道自己如果被老师批评了会让妈妈不高兴；
她只知道自己答对了妈妈关于学习内容跟的提问时会让妈妈开心。
她只是不想让妈妈因为自己而难过。
虽然凯莉才八岁，语言组织能力和表达能力还不是很强，但是伊图能感受得到凯莉的心情。
真是一个听话又早熟还有些可怜的女孩啊，伊图不由得感慨。
在刚在教室里见到凯莉时，伊图就觉得这个小姑娘虽然有些羞涩，但是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懂事与智慧，明显比其他七八岁的幼稚鬼成熟。
伊图就猜会不会是被家长”揠苗助长“了。
伊图也不好评价这种家长过度干预式的教育方式是好是坏。
要知道在前世里有不少人长大后后悔自己小时为什么不听父母管教。
他现在能想到的自己能做到的，就只有做一个小雪人逗小姑娘开心了。
小姑娘眼泡有些泛红，但是看着手里的雪人，很快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雪人的脸上也有一道用手指画出来的笑容，凯莉红着眼睛与雪人相视而笑，伊图突然感到一股心酸。
七八岁啊！
七八岁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可是为了跨越那一层分隔着上层与下层的障壁，多少人的七八岁充斥着杂七杂八的事务。
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
凯莉的遭遇不禁让伊图回想起了前世里那些七八岁便被各种兴趣班和私教塞满日程的孩子们。
不管在什么时代，相对下层的人想要翻身都必须得忍受起磨难，有时还要经受命运的捉弄。
更绝望的是，许多人连吃这种苦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城市广场，这是二人分别的地方。
此时的城市广场也积起了薄薄的雪，由于到了饭点，摊贩和行人也寥寥无几。
两人相互道别，伊图看着凯莉转身离去，朝着她所居住的方向走去。
那里仍然是排列着稍显杂乱的房屋，街口人少了许多，但是还是有两人在聊着些什么。
街口的长椅同地面一样铺上一层白被，椅子上坐着一位看报的男人。
伊图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凝神仔细看向那个街口，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来自哪里……
昨天的房子也是这个样子，今天只不过积了雪而已，没什么奇怪的。
相比于昨天，路上的行人还变少了。
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伊图仔细观察起路口处的那三个男人，脑中不断回忆起昨天的景象。
自从他体内多出那股力量后，记忆力提高了许多。
凭此伊图发现，路上的那三个人，自己在昨天大概都有印象！
也就是说，他们昨天这个时间就在那！
而今天到了这个时间，他们仍然在那！
霎时间伊图联想到了前世里那些拐卖儿童的案件。
一般这种团伙在下手之前都会提前蹲点！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恰恰是凯莉每天独自回家的必经之处！
虽然伊图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说不定是自己多想了，人家只是到了这个时间机会来广场这看看报聊聊天。
但是想到如果他们真的是歹徒，而凯莉却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遭遇不测……
一想到凯莉那如清水碧波的双眸，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一想到这样一个柔弱而坚强的聪明小姑娘因为自己的袖手旁观而从此消失……
伊图绝不允许！
他要确保凯莉的安全！
一念所至，伊图叫住凯莉，“凯莉，你过来一下。”
凯莉转过身，手里还捧着雪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折返向伊图的身边。
“怎么啦？”
在凯莉走过来的同时，伊图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巡逻队的影子。
兴许是到了交班的空档期，广场上连一个巡逻队或者其他卫队的影子都找不到。
自己不可能和凯莉站在这等到巡逻队出现。
就在伊图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分担忧时，他正好看到聊天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在发现凯莉折返后目光明显向自己这边偏移了一下，
尽管他的脸转动的角度很微小且马上转了回去，但这足以让伊图相信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那三个家伙，很可能有问题！
但是自己和凯莉两个小孩肯定不是三个大人的对手，如果被他们察觉到自己发现了他们该怎么办？？
伊图的大脑疯狂运转。
丝丝冷汗从额头流下，凯莉缓步走来，伊图发现长椅上那个人已不再看报，他正准备站起身来。
现在的广场中基本看不到别人，即使自己大声呼救也多半不会有人帮忙。
现在是他们动手的绝佳时机！
如果逃跑的话，自己带着凯莉肯定跑不过三个成年人！
怎么办？该怎么办？！
肾上腺素逐渐分泌，紧张感遍布伊图全身，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伊图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赶快想到脱身的方法，然而脑子却总是在思考的时候卡壳，一片空白。
怎么办怎么办？
有谁能来帮帮忙吗？……
“听我说，别，别回头”伊图咽下一口唾沫，低声说道。
凯莉似乎注意到伊图的不对劲，妈妈的叮嘱瞬间出现在脑中。
两个聊天的男人此时察觉到了伊图的怪异，他们停止了聊天，看向长椅上的男人。
长椅上的男人放下了报纸，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灰白棉衣。
灰白棉衣男朝伊图挥了挥手，伊图顿时如惊弓之鸟，果断拉起凯莉的小手。
“快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凯莉有些惊慌失措，被伊图这么一拉，怀里的雪人顿时摔落在地。
伊图拉着凯莉跑向波尔区。
只有那里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而且现在的位置离波尔区并不远，说不定自己可以凭借波尔区复杂的巷道甩掉他们！
雪人被摔落到地上，身体被地板的石板的反力撞击地粉碎，幸运的是雪人的头部没有碎裂。
滚动了两下后，雪人的头看着天空，仍然保持着一抹微笑。
突然，一股阴影笼罩了雪人的微笑。
灰白棉衣男的棉鞋一把将雪人头踩的粉碎，在地上留下一个灰色的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