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026(1/1)
《山海经·海外西经》记载:"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 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时宴安看见了浑身贴满诡异符箓的刑天,身躯被锁链穿透牢牢的顶住,胸前的两只眼睛也被某种东西糊住,黏连在一处。
上古时与黄帝争锋的战神刑天辉煌一时,如今却被一个凡人轻而易举的束缚。
这无名剑想来是给这刑天用的,原本的巨斧与盾牌不知所踪。
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王爷究竟是请了什么人物才能将神明牢牢的囚禁在这阴暗潮湿且血腥气的地牢之下。
掠过刑天,在时砚寻的带领下时宴安往地牢更深处走去。
打开铁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时宴安挡住了脸,等适应了热气之后时宴安抬脚走进去。
打铁的匠人们不知疲倦的挥动着被火烧的通红的铁锤,因为这个密不透风的地下过于灼热,人们裸露的上身早已脱去了几层被热的卷曲起来的皮肉。
他们在铸剑,看样子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日夜轮换了。
有人神情恹恹,下一步马上就要晕厥过去可因为疼痛,皮肤下的血肉因受到了火舌的灼烧产生了剧烈的疼痛,这种折磨却不会立马致死的酷刑对于这地下的人们反而是一种救赎。
保持清醒,他们必须保持清醒。
每个人的身体被火光映照的通红,就像是面目狰狞,神色痛苦的正在地狱烈火之下承受刑罚的恶鬼。
不是地狱却胜似地狱,到处充斥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不能倒下,不能闭眼,保持住呼吸,撑下去,哪怕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连恶鬼都闻之色变的地狱。
当,当,当————
铁块与铁块碰撞的声音成了这里最悦耳的曲调,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气息。
当啷————
终于还是有人坚持不住,放弃了对生命的挣扎。
他会躺在这里,直到腐烂光顾,直到蝇虫的卵扎根在这无可救药的身体上。
“离开这里吧。”时砚寻喊了一声后一直在静静观看这一惨状的时宴安毫不犹豫的跟着时砚寻离开了这里。
时砚寻给了时宴安一枚玉牌,挂在腰间之后便凭空消失。
这是时砚寻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在这种情况下还用手指来进行交流的话会抽筋,考虑到这点,时砚寻特意向寒序桐要了两块玉牌。
他可真是个大机灵鬼。
“要铸成与无名剑持平的剑,需要的材料恐怕不止是玄铁。”
“人骨。”
“异想天开,那王爷耳朵里听见的不是人骨而是别的东西。”
“猜对了,那个蒙面的赵兄和那个所谓的三山道长早王爷面前说的是妖骨,神骨。”
“这些骨头的来源我猜是乱葬岗,还有里面的铁匠。”
“不错,本来天道交代我的事情是调查王府中怨气的来源,没想到啊,他们的胆子真大。”
时砚寻顿了一又说道:“这些被困在地牢中的亡魂因为不能投胎转生,再加上自己的尸骨被这些人碎成了渣滓……啊,对了,还有这些年死在这里的工匠。这三条累加起来足以让这些鬼魂的怨气威胁到这一方的安定。”
“我在这里待了两年才能进入这里,这王爷和那个赵单的防备心可不是一般的强。”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要了你的生辰八字和姓名。”时宴安说道。
“对啊,所以我改名了。”
他们走到刑天面前时,时砚寻突然站定,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刑天,与山海经中描述的形象简直是一模一样,头一次见着和神搭边的人物,又是个没有头的。
这让时砚寻的兴致大发,如果这位仁兄还能保持清醒的话,不知还能不能发挥一下神明与众不同的慈悲心肠,让他好好研究一下。
“哎呀,可惜了。”时砚寻感叹道,“经此一事后恐怕就不是神了。”
“哦?”
“神仙的血肉,尤其是像这种……怎么说呢,堕落,对,堕落的神仙的躯壳对于鬼魂来说可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无处可去,却又不想就这么被阵法抹去的亡魂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这刑天的身体里居住着上百乃至上千只亡魂,一旦成了气候可真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蛰伏在王府两年的时间,时砚寻才堪堪取得了王爷的信任,跟在赵单身边,替赵单跑东跑西。
忙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得到了踏入地牢的机会。还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只是个传话筒。
不过,这也足够了。足够时砚寻在这里搞些事情。
没成想他的搞事大计还没有施行,自己这个妹妹就从天而降来到了这王府上。
对于时宴安的到来,时砚寻想说的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宴安在这搞事更加天衣无缝。
跟着寒序桐和慕庭这么时间,时砚寻多多少少的也懂些门道,比如暗中和这成百上千的亡魂做交易。
“寒序桐的卦象上说你会当武林盟主,如何,当上了吗?”时砚寻一提起这四个字眼睛里顿时放光,一脸期待的看着时宴安,想从时宴安的口中听那武林中的风起云涌和当上武林盟主之后的心得。
“当上了。”
“然后呢?”
时宴安老实巴交的把自己这两年的办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时砚寻听完后摸着下巴轻轻嘶了一声:“这赵单想两边通吃啊,合着两边都跟他有仇。看来,他放出无名剑现世的消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前几日我听这赵单说要把这刑天当成一份大礼送给新上去的武林盟主。”
“我猜这是想用这刑天为引子,挑起朝廷和江湖之间的纷争,赵单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一举消灭两个仇家,这真是个大聪明。最后他平安脱身,继续隐姓埋名混迹世间,就算他们想到这一点也不会查到任何线索,此人心思缜密定不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时宴安听了时砚寻的评价之后表示赞同。
“他最后还是要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才是那个黄雀。”
听自己的妹妹这么一说时砚寻就知道了赵单的身份,也对,按着宴安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找麻烦。
“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动手?”时砚寻有些好奇,在听了时宴安的解释后才知道是兔子的要求。
碎片化人,有了凡人的心性和不该有的执念,唯有化解才是唯一的办法。
这过程由不得别人插手,必须跟着赵单的计划走,不能让赵单发现破绽。
看来自己的搞事计划要搁置了。大发慈悲的时砚寻又让这王府中的知情者多活了几日。
“你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时宴安问道。
“保密,不是什么大交易,不过是最后死掉两个王府中的人而已。事成之后,他们在下面受些罚,在畜生道里轮回上那么两三世又能重新做人了。”
“还有呢。”
“赵单死了太便宜,不如送他去蹲大牢。这业务我可太熟练了。”时砚寻开始有些怀念做领袖暗刃的时候了。
时宴安:“你好像很骄傲。”
“哪有。”时砚寻第一时间反驳,“我看着像那种愉悦犯吗?”
“你要听实话吗,哥哥?”
“要。”
“你是摆在明面上的愉悦犯。”
“那你就是潜在的愉悦犯,这场演出看的痛快吗?”
“有些无趣,但勉强能看。”时宴安听完后竟开始认真的评价起来。
这对兄妹在脑海中进行了一场对话风暴,但在外界却寂静无声。若是有外人在场说不定会为这沉默的氛围感到尴尬。
没话说的二人终于停止了脑内对话,空气凝固了一段时间之后时砚寻缓缓开口:“你觉不觉得这样有些奇怪。”
“有些。”时宴安竖起了耳朵闭上了嘴继续在脑海中传达信号,“等一会儿你会更加奇怪的哥哥。”
时宴安转过身面对着他,时砚寻内心有些忐忑: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宴安会背刺我。
“抱歉,哥哥。我下手会轻一点的。”
“啊,什么?”
砰————
时砚寻被时宴安一巴掌扇飞出去撞在墙上不省人事。
赵单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种惨状,时宴安活动着手腕,旁边是清醒过来坐在地上捂着自己通红的脸久久不能回神的时砚寻。
好好的一张俊脸就这么壮烈牺牲,要放在中土五区还不知要招来多少颜控的心疼。
宴安怎么下得了手啊!说好的下手轻一些呢!这难道就是最轻的力道了?!
这什么,这什么?
传说中的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哦,不对,宴安也算不上是林黛玉。但是,但是这也太离谱了吧,他多重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宴安扇飞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做梦对吧。
脸上的疼痛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这不是做梦,时砚寻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被亲爱的妹妹莫名其妙暴打的事实。
“你消消气,这是不是那个人还不一定呢……”赵单的气势弱下几分,好声好气的劝时宴安消消气,带着一颗怜悯心肠把懵圈的时砚寻扶起来,看向时宴安的眼神中带着些谴责:“你看看,这都快被你打傻了,哎呀,手下留情啊。”
终于接受事实并大致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情的时砚寻看向赵单极力克制的嘴角。
……我看你也挺高兴的。
“谁让他的身形有几分像呢。”时宴安揉搓着手腕,还是平常那副语气。
要不是赵单看到了这位仁兄的惨状,他真的会认为时宴安是个只会呼吸的木头。
“余姑娘,身为余邱的后人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想让我再造出一把无名剑。”
“姑娘聪明,这也是王爷的意思,但也不必太过于认真,就算你造不出来我也会让它出来。”
时宴安明白了,这是赵单想让自己在王爷面前做做样子,到时候他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宝剑来糊弄过去,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最后又会用有意和武林交好的意愿来泼上一盆脏水,之后就是武林和朝廷之间的事情了。
这些年,两方势力一向不和,赵单也是利用了这一点从中做了文章,现在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
地牢里的一切自不必多说,肯定也是赵单的手笔,用来麻痹这个王爷,这也是赵单日后用来保命的证据之一。
还有那三山道长,保不齐是和赵单一伙的。
时宴安静静的等待着下一幕戏的开场。
三日之后,足以和无名剑媲美的宝剑横空出世,王府为了拉拢这些江湖人又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盟主思虑再三之后终于同意和王府之间的往来。
一时间,王府中逐渐热闹起来。
游戏人看到了时宴安便轻嗤一声,斜着眼轻蔑的看着时宴安,语气凉薄,极尽嘲讽。
时宴安不以为然,仍旧和时砚寻混在一起。
唯一不同的是,时砚寻真的受到了一些惊吓,每次看到时宴安抬手都会下意识的护住脸。
时宴安:……
经过她的再三保证之后,时砚寻才从巨大的心灵伤害之中走了出来,看着时宴安的眼神有些委屈。
虽说是兄妹,二者却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
对此时宴安表示:能像就有鬼了。(之后面无表情的给了作者一个足以造成巨额物理伤害的大逼兜。)
在一旁看热闹的时砚寻也在附和自己妹妹说的话:你看看你写的什么玩意儿,我俩像不像你心里没点数吗?
作者抓着脑壳使劲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好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现在就让负伤的作者重新把场景转换到这里。
这王府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朝廷也很快的意识到了这两个王爷的意图。
“国师,你看怎么办?”姑且还算年轻的帝王听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之后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
寒序桐看着在眼前晃动的帝王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上好的龙井。
“陛下,别急。还不是时候。”
“你叫朕不要着急,朕的两个好兄长都快站在朕的头顶上了!”
“江湖上的那帮人朕派人去说那么对此也不见有什么起色,现在却甘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陛下!”寒序桐重重的放下茶杯让皇帝老实下来,“陛下在位多少年了。”
“朕二十五岁登基,算下来已有七年。”
“七年的时间都不足以让陛下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吗?”寒序桐厉声质问道,“从你被先皇立为太子之时我便在一旁教导你,教你帝王之术,制衡之术。你现在当了皇帝还记得多少?”
“先生教我的自然是全都烂熟于心的。”皇帝也坐在寒序桐面前,想起了幼时被寒序桐支配的恐惧。
“陛下现在已过而立之年,应当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来掌控全局。”
“朕也想啊,可是朕这心就是静不下来啊。”
装,继续给我装。
寒序桐默不作声的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陪皇帝演戏,相聚拉扯真的劳心费力。
自己的死期何时到来?
这个皇帝又会给自己的头上安一个什么罪名。
经历了被多次赐死的寒序桐有些了一定的经验,什么死法都试过了,似乎也并不值得自己为这件事情上心。
“明日,王府会派人去啸剑山庄送一份大礼。你绝对想不到。”时砚寻用玉牌做媒介和寒序桐在脑海中交谈。
“有趣,是什么。”
“他们会从一条小路出发,押着一口棺材到啸剑山庄。”
“嗯。”
“看来你已经算到了。”时砚寻见寒序桐这么云淡风轻的,一看就知道这人什么都知道。
“卦象上说是一位大人物,但具体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时砚寻有些惊讶:“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还有你这个神算子算不出来的东西。”
“我算不出来的只有神仙,快说是谁。”
“刑天。”
“……他们怎么做到的。”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对了,宴安现在也在王府,没缺胳膊少腿的,你可以放心了。”
寒序桐:……
“你的卦准的邪乎,哪里需要担心这个。”时砚寻打趣道。
“到此为止吧,莫要让旁人发现异样。”寒序桐切断了联系。
是时候了。
“国师,国师,国师!!”
“……陛下,我在卜算天机,莫要扰我清净。”
皇帝自讨了个没趣,只能离开去处理大臣们新呈上来的奏折。
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寒序桐从小看到大的呢。
先生的威严还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