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棉花糖（1/1）

三月份开学，春寒料峭，大部分学生换了下冬季校服，改为春季校服，寂静了两个月的学院也逐渐活了过来。

开学的第一件事，楚云遥到办公室交作品。

班主任打量了一下盒子里的芯片，没看出什么来，“这次主题是重叠，你主要方向是什么？”

“时间和空间的重叠。”

她说得抽象，班主任即便没听明白也没多问，“大概四月份会出名单，五月份公示，七月份夏令营，到时候决赛，所以这个学期暂时不用担心比赛的事情了，只需要等待就行。”

“好的。”

上课刚过了一周，也可能是因为气温的转变，感冒在学生中传染了起来。医务室的医生忙不过来，于是在周六周日楚云遥又被抓去帮忙。

医务室排了十几个人的队伍，他们都是在排队看病，如果是一般的感冒那么只用喝药就行，如果是严重到发烧其他地步，就需要打针了，一般来说，打一天的针就可以退烧。楚云遥的工作只是根据医生开的病方负责抓药，打针是不可能让她来的。

“下一位。”

已经打包药的同学走出药房，下一个需要抓药的同学走了进来。她头也没抬，点开电脑上下一位同学的病历本，“你的药方。”

她伸出手，正打算直接接过药方，对方将药方放到她掌心的同时，还说了一句：“遥遥。”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这时刚好扫了一眼病历本上的名字，下意识抬眸。

少年戴着黑色口罩，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楚云遥怔了一下，“你怎么生病了？”

他声音微哑，语气却温和，“遥遥，你先给我开药吧，后面还有其他的同学。”

她看了眼药方，和之前感冒的同学开的药都一样，她转身去配药。没过多久她将配好的药一一扫过，透明的屏幕面板刷出一张单来，她手指弯曲，轻轻点了点面板的最后，“你在这里签名。”

景沅的食指落到她所指的地方，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遥遥，我能在这里待吗？”

后者指了指药房的其他椅子，“那里有座位，你坐到那里吧。”

“你应该已经吃过早餐了，这里可以接水，你现在就可以吃药。”

后者温顺地应了一声，“好。”

景沅签完名，病房外面的显示屏便显示出他的名字，代表着已经结束，下一位同学可以进来。大概是看他还没有出来，下一位同学等了十几秒没看到有人出来便没再等下去，推了门进来，同时将病方递给她，“你好，这是病方。”

后面来的人逐渐少了，时间临近中午就没有学生了，医生让她去吃午餐并表示下午继续。

楚云遥看向在这里将近坐了两个小时的景沅，“我们去吃饭吧。”

刚走出医务室没几分钟，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景沅侧过身来，“怎么了？”

她眨了下眼，问题直白，“不用牵手吗？”

她会这么问是因为以往他们走在一起时景沅都会先过来牵住她，现在没有，她不适应，所以她发现了这一点。

景沅被她一记直球给打得怔然，旋即哑然失笑，“遥遥，我很想牵手。”

“但是我感冒了，所以最好保持距离。”他在刻意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这样看来有些大题小做，但如果她真的被他传染了，以她的体质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楚云遥：“……”

她一时凝噎，“在你眼里我很脆弱吗？”

后者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

“今天上午，有很多学生来开药，但大部分学生都没有戴口罩。”楚云遥走近几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如果我能被传染，那也已经晚了，更别提你还戴了口罩。”

楚云遥强硬地将手挤进他的指间缝隙，从而十指相扣，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她眼睛直直盯着他，语气莫名透出了几分执拗，“我想牵。”

“那……”他对上她的目光，心就软了下来，“好。”

他发现，遥遥对他的喜欢好像更进一步了。

因为正是饭点，所以餐厅里很多学生，咳嗽声此起彼伏，所幸那些桌面都自动升起了一个隔间。

景沅嗓子不舒服，只点了一份菌菇虾仁粥来喝，他喝了几口，忽然意识到什么，环顾四周，又看向面前的楚云遥，“遥遥，最近堂溪同学没和你一起吗？”

上一周他们吃午餐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楚云遥咽下口里的食物，才开口说道：“刚开学的时候，小唯说她这个学期的中午要待在社团，就不和我一起了。”

景沅点了点头，又问道：“堂溪同学参加了什么社团？”

“物理社。”

他迟疑了一瞬，犹豫着问道：“物理社……很忙吗？社活很多吗？”

“不知道。”

两个没参加社团的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之色。就这样对视了十几秒，楚云遥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似是反应过来。

“我回去问一下小唯。”

下午来医务室的学生并不多，楚云遥轻松了一些。直到将近晚饭的时候，景沅来找她去吃晚餐。晚饭过后，她不用去医务室了，就和景沅去了图书馆看书查资料。这周的生物课有一个课题，她要去查一些相关的纸质资料。

在搜索界面找到这几本书所在的书架，她往目的地走去。

“这本书所记载的不全，你要不要看看另一本的参考？”

“我记得社里好像也有这本书吧，不是原版来着。”

经过某个书架，她无意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脚步一顿，往后退了几步。男生和女生站在书架之间，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两本书，正低头凑在一起讨论手上的书籍。

楚云遥觉得那名女生有点眼熟，又想起方才听到的声音，她刚要确认面前的人是谁，对方却先看到了她。

堂溪唯看到她的那一刻愣住，表情莫名有些心虚，轻声喊了她的名字，“遥遥。”

楚云遥确认了她的身份，走了过去，她抬眼看了一下她身后陌生的男生，连眼熟都算不上，所以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看向堂溪唯，“小唯。”

“我来图书馆查一些资料。”堂溪唯挥了挥手里的书籍，“我现在查到了，那我先走了。”

楚云遥：“……？”感觉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出现过，但想不起来。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好，回见。”

“回去再聊。”堂溪唯拉着身边的男生脚步生风地离开了。

堂溪唯走后，她站在原地静默了十几秒，而后才转身，慢慢往目的地的书架走过去。她现在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了，上个学期期末在舞会上，小唯看到她也是匆匆拉着身边的男生离开，这样看来方才的男生应该和舞会上那个男生是同一个人。

小唯怎么介绍他来着……让她想想。

小唯和她说物理社有事情所以没有和她一起去舞会，最近也是说中午社团有事情所以也没有和她一起去吃饭，那个男生……好像是物理社的社长？小唯好像是这么介绍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至于名字就想不起来了。

所以，小唯应该是有事情瞒着她。小唯说回去再聊，意思是说晚上回去会告诉她是吗？

既然如此，那就不纠结了。

楚云遥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按照序号一个个找起书来。她的视线逐渐从下往上移，最后落到最上面那一层书架上，成功定位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书。

她默默望了望那最上层的书，开始往地上找了一下，最后在书架之间的角落里找到一个专门用来垫脚的凳子。这个凳子很矮，即便站上去也要踮脚抬手去拿书。这样的设计是以防有同学站不稳脚跟摔下来，所以设计得很矮，也就三四个鞋垫的高度。

她端过来，而后站上去，悲哀地发现自己还要踮脚才能够到。

图书馆设计这么高的书架目的在哪里？

她刚踮起脚，抬起手，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了她，他身上沾染了几分消毒水的味道，一靠近就很明显，一只手越过她的手去拿她想要的那本书，声音带着几分感冒的沙哑，“遥遥，是这本书吗？”

“嗯。”

靠得太近，让她误以为景沅在背后抱她。楚云遥感到几分不自然，转过身来。这时候他刚要抽出那本书，于是身体也下意识靠了过来，她一转过身，唇畔刚好触碰到他的下颚。

准确地来说——隔着黑色口罩。

两人都僵住。

楚云遥呼吸一紧，在逼仄的空间中，她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在黑色口罩下不自然的呼吸声，也能够听到对方好似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能看到他黑色发丝下的耳尖微微发红。

她身子微微往后仰，抬眸，见他眼中满是愕然，手还停留在抽书的动作中，整个人一动不动。

“……你拿到书了吗？”

后者倏然反应过来，下意识退了一步，呆呆将书递给她，“我、我……”

她看不清口罩下他的表情，但已经能想到他肯定脸红了。

楚云遥面不改色地下了凳子，将矮凳放回去，再转身看他。见他还怔在那里，只好无奈地拉着他往原来的座位走去。

整整一个晚上，景沅的心都定不下来。他时不时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女，目光又好似被烫到一样地收回目光，视线落在看不进一点文字的书籍上。

他脑海总是浮现出书架的那一幕，只要一想起来整颗心都静不下来。明明只是隔着口罩，他却觉得自己的下颚在发烫。他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少女，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她下意识将发丝挽至耳后，看书的时候面无表情，又好似看到了不能理解的一点便会微微蹙起眉来，旋即又放平。

遥遥……好冷静。

他又忽然想起上个学期中了魔法而变小的她，站到他的肩膀上时想要和他说话，却不小心亲到了他的脸颊，那时候她也是很快冷静下来。

因为换了春季校服，又换回了比较单薄的外套，他能够看到她的衬衣上的星图项链，是他送给她的新年礼物。遥遥回送的新年礼物则是一款围巾。她挑选了一款黑灰色羊毛围巾，然后在最底端上面用了黑线绣了他名字的字母简写在上面，他带着度过了接下来在冬令营的日子。

他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这里一会儿想到哪里，只定定看着书上，却没再翻动一页，闭馆时间很快就到了。

冬末春初的晚上，冷风掠过，枝桠上的树叶簌簌一响，此时月亮还悬挂在天上，漆黑的天空寂寥而空旷，看不见一颗星星。景沅望着这长长的校园街道，他走过无数次的路，每一次和她一起回宿舍都觉得这路太短了。

如果能时针再慢一点转动就好了，他不止一次这么想到。

但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所以A栋公寓很快就走到了，此时公寓楼下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学生，格外安静。

“那么，我先走了，晚安，遥遥。”

他眉眼一弯，刚要转身，衣袖却被她扯了扯。

景沅不明所以，垂眸看她，“怎么了？”

楚云遥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语气平静，“口罩。”

“口罩怎么了？脏了吗？”他下意识摘下口罩，低垂着眸，检查了下口罩的外面，“没有看到有什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眸微微睁大，瞳孔一缩。

不知何时往前走了几步的少女，倏然靠近他，她身上似乎还停留着在医务室的味道，风一吹，就吹散了不少，于是他闻到更加隐秘的清香，那是独属她的香味。她踮起脚尖，他只感觉到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很轻很软的触感，让他想起棉花糖，一咬就化开的棉花糖在口腔里弥漫着甜味。

仅仅是一触即离，她退后几步，微微弯了弯眉，“晚安。”

而后转身离开。

他怔然片刻，僵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脸迅速烧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