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圣意难测（1/1）
陈顾所写的这段话，江一鸣捧在手中细细品味了许久，其中的通白意义不言而喻，然而此乃出自圣人之笔，江一鸣总感觉其中有更深的意义在。
思考其中意义的同时，江一鸣也不忘照顾陈顾的情绪说道：“先生请恕晚辈愚钝，稍等片刻。”
陈顾也不慌，听江一鸣表示要一些时间来领悟其中的意思之后，就又撑起了鱼竿。
这次鱼钩上可是没有了鱼食，真正的愿者上钩。
而此时上钩已久的江一鸣内心早已乱成一团。
这段话的字面意思简单，说的是圣人也是人，没有理由为素不相识的人而牺牲自己，所以求人者要自己付出代价，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自己负责，最后还问他杨平是否愿意以魂魄消散为代价见小雅一面。
然而逐句逐字的分析，却别有一番意味。
其中“心为圣，吾亦凡”这句，可能是圣人想告诉他，其实圣人与凡人只有一念之隔，即使是圣人也无法完全摒弃凡念，做到无所不能，而尽管是凡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而逆天改命？
如果当真如此，这段话就仿佛不是对杨平说的了，而是对江一鸣说的，因为江一鸣心中的疑虑正是与之有关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一鸣已经开始感慨圣人那高深的道境。
随后的后半句“食得大碗宽面，主打劳访”也是在告诉他，圣人和凡人一样需要进食，这方世界中的事物就仿佛一大碗宽面，圣人与凡人的区别只在于吃面的多少，学识的深浅，而其中，历经劳苦的游历访问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下半段的上半句“自食其力者或是自我救赎或是自作自受”则是提醒，一个人的努力是没有错的，但选对了方向便能取得自我救赎的成功，选错了也只能自作自受，所以在选择努力的方向之前要再三确认，这条路走下去是否能够得到救赎。
最后半句“为何以吾之血肉饱他人油腹？”更是警告，消己长彼并非正确的助人之道，唯有双赢才能让善意永存于世，而且更要确认自己要帮助的对象是否真的需要帮助。
想到这里时，江一鸣已然悟了，他不是圣人，也无需像圣人那般超脱于世，他拥有改变自身命运的能力，那便是多游历于世间，增长自己的学识，开拓自己的见识。
唯有如此，他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有能力去真正的将林潇潇保护好。
并且，江一鸣一直以来对林潇潇都宠溺太过，以至于忘记了林潇潇也是个天才，像他这般以燃烧自己的方式宠溺下去，不仅会耽误了她的成长同时也消耗了自身。
以林潇潇的资质，完全可以极快的成长起来然后自保，而江一鸣只需要在一旁辅助她即可。
想通了这些之后，江一鸣的心中豁然开朗！
他恭敬的向陈顾行礼言道：“先生的意思，晚辈明白了，也多亏了先生，晚辈的心结已解，先生的恩情晚辈永世难忘！”
陈顾则是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小子到底明白了什么？自己又提点他什么了？
疑惑的同时，鱼上钩了，陈顾随手一挑鱼竿，一条灵鱼便主动含着直钩从湖中跳上岸来。
瞧着手中这条灵鱼把嘴张的老大，一副吃货的模样，一旁的江一鸣看了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先生嘴上说不以自己的血肉饱他人之腹，这湖里的鱼却都被先生养馋了。”
陈顾也是笑了，然而这次却没有将鱼放生，而是熟练的一刀下去将其开膛破肚，等到鱼鳞都剥完了，这条灵鱼才反应过来，痛苦的挣扎起来。
这时，陈顾终于开口了，不过却是改变了自己的声音：“这片湖中的鱼没有别处可去，养肥了它们，才能饱腹。”
江一鸣眼睛都瞪直了，不经意间，陈顾便又教给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世间哪有白来的好处？有些东西吃多了总有一天要还的，而且最可怕的还是如果你习惯了享受这种白来的好处，到最后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越是想，江一鸣就越是害怕，甚至向陈顾询问道：“先生为何教我这些？”
陈顾乐呵呵的笑了：“你怕了？”
江一鸣表情凝重着点了点头：“先生应该不会白教我，可是想要晚辈身上的什么东西？”
陈顾将鱼置上烤架之后说道：“不用害怕，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什么东西，只想你留在灵山一段时间供我无聊时消遣。”
这要求令江一鸣实在没想到，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眼前这位圣人想必已经一个人在这灵山很久了吧，终归是会感到寂寞的。
而且留在灵山一段时间对他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跟随在圣人身边，可远胜世间游历一生得来的东西多。
于是江一鸣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先生邀请，晚辈深感荣幸，承蒙先生不嫌弃，那晚辈便在灵山多停留一段时间。”
江一鸣本来就是来灵山避风头的，如今还有一位圣人陪着，他简直赚翻了！
见江一鸣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陈顾忍不住笑道：“这便是双赢，真正的助人之道。”
“好了，把那个叫杨平的放出来吧，这件事终归还是要他自己拿主意的。”
江一鸣不敢怠慢，即刻就将杨平的残魂给放了出来。
而杨平虽然一直处在江一鸣的神识之海内修养，却对外面的事情也是知晓的，尤其是方才陈顾提点江一鸣的过程，更是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杨平现身的第一时间便恭敬的跪了下去，只是不知他若是知道眼前的圣人就是当初造访他天魔教的那个幻山门之人，甚至是魔尊陈顾，他又该是怎样的表情。
“先生，先生教我如何才能见到小雅！”
陈顾仔细端详了一阵杨平的态度，发现此时的杨平倒确实非常诚恳，看来他并没有说谎，是真的很想再见一次那个她。
于是陈顾向他询问道：“见她需要付出代价，过程也如同南柯一梦，每见一刻需燃烧一刻灵魂，能见多久取决于你的灵魂能够燃烧多久，你可愿意？”
杨平几乎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陈顾险些就被感动了，若不是这杨平以前做过的事，他还真要错以为杨平就只是一个专情的男人而已。
陈顾又问：“燃烧灵魂的痛苦并非身体上的疼痛能够比拟，可能叫你半途就魂飞魄散，而且，灵魂一旦开始燃烧便无法终止，直到全部燃尽，你可还愿意？”
杨平依旧坚定的回道：“我愿意！”
陈顾叹了口气，他见过无数嘴硬的人，所以尽管杨平表现的非常坚定，他也不信过程中杨平不会后悔。
还在七魂教的时候，陈顾有幸听到过残魂嚎哭的声音，那种毛骨悚然的声音，他绝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所以陈顾也很是直接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丑话说在前面，过程中你但凡敢叫痛一声我就把你灭了，如何？”
这话一出，反而叫杨平和江一鸣更加感动了，心想这位圣人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甚至愿意在杨平承受不住的时候帮助他结束痛苦。
见杨平意志更加坚定，反而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样子，陈顾心想真见鬼了，难道是自己说的还不够可怕吗？
不过杨平既然自己愿意，而陈顾又答应了会帮他，自然也不会食言。
“既如此，江一鸣，你带着那小丫头到别处玩儿去吧，燃烧灵魂这种事，你们还是少看的好。”
江一鸣也正有此意，他拉过一旁望着烤鱼流哈喇子的林潇潇向陈顾拜别之后，转身离开了此地。
“小师弟，鱼~”
“小师姐，那是先生的鱼，我们到别处再烤。”
等到确认江一鸣与林潇潇两人离开之后，陈顾抓起烤鱼咬了一口，而后皱紧了眉头：“果然，这里的鱼吃起来还是如同嚼纸一样……”
另一边，杨平见到陈顾露出的下半张脸之后，总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不等他想起来是哪里熟悉，陈顾便已经在指尖点起了一缕森白色的火焰提醒道：“别分神，你的魂力大概只够支撑三刻时间，我可要烧了。”
“三刻吗？足够了……”杨平缓缓闭上双眼说道。
陈顾也是疑惑，这杨平是丝毫不问他燃烧灵魂就能见到他的小雅是什么原理，就好像对方是圣人就不会骗人一样，万一他心理变态，只是想看他灵魂燃烧时的凄惨模样呢？
不过也只能说这杨平确实走运，陈顾心情不错，想着偶尔帮几个蠢货也算积德行善了，所以从刚才开始就没有骗过他。
陈顾自然是不可能消耗自己的寿元来帮杨平完成心愿的，这种燃烧灵魂从而去见一个人的方法，实际上也只是单项奔赴而已。
简单来说便是尽管杨平燃尽了自己的灵魂，也只能单方面的看到对方而已，而对方不会注意到他。
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来帮杨平完成愿望，才不会影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了。
森白色的火焰从陈顾指尖滑走，与杨平的残魂如同互相吸引的两极一般牢牢吸附在了一起。
而后，火焰迅速扩散，瞬间便将杨平的整个残魂都给淹没！
而杨平竟是硬生生的没有叫出一声来，尽管灵魂被燃烧的过程极其痛苦，痛苦到他所剩的残魂扭曲到快要溃散的程度也是一样。
火焰升腾而起的同时，沐浴在森白火焰当中的杨平眼前也浮现出一个娇小的人影来。
他错愣了许久，仿佛忘记了灵魂被灼烧的痛苦，恍惚着念出了那个名字。
“小雅……”